第四十六章 懶得管你
帶上鈴兒,席月匆匆趕往席柳的院子。宮九化為血蝠,悄悄藏進她袖子。席月不自在,悄聲問:
“你跟來做什么?”
血蝠在她袖里拱了兩拱,沒作回應(yīng),席月只好袖了他,先去看席柳。院門口正碰上席貴偕余氏氣哼哼出來,見到她,席貴沒好氣說:
“真不知道是你學(xué)了她,還是她學(xué)了你;好好一個閨閣千金,變得不可理喻!好在蔚家人已走,否則看到她竟然將送上門的聘禮全部扔出門,別說日后出嫁,只怕我席家都會淪為全池城、全天下的笑柄!”
余氏瞟了一眼席月,溫溫柔柔地笑:“人那,該什么命,就得認(rèn)什么命!月兒,你也好好勸勸你三妹吧——你父親親口允諾的親事,怎么可能更改?那不是叫你父親自個打自個臉嗎?”
“父親!”
席貴拿腳欲走,席月開口叫住他:“三妹豆蔻年華,男方花甲之年,且是商戶繼室,父親為何同意這樁明顯不對等的婚事?”
席貴停足,片刻回身,眼神犀利地看向她:
“因為,你們既然身為席家女,享受了席家所給予的一切,就必須為家族犧牲你們的個人利益!別說席柳,你!也不例外——哪怕你并不認(rèn)同席家對你有養(yǎng)育之恩!但在天下人眼里,你,就是席家的一份子!”
席月站在那里,給他無情直率的話凍得身上一冷。目睹席貴再次轉(zhuǎn)頭,不知是原主殘留的情緒影響,還是她自己的憤懣,她忍不住抬高聲音:
“父親!你眼中,只有利益、交換,難道,一分親情也沒有嗎?”
席貴淡淡道:“我,首先是一城太守,眼里是滿城子民;最后,才是自己,乃至你們?!?p> “蔚家到底付出了什么,”席月忍住恨意:“父親要把三妹席柳賣給他們?”
“啪!”
席貴霍地回手,一巴掌抽得席月往后一栽——紅影晃動,宮九驀地化為人形,一手?jǐn)堊∠伦o在身后,一手五指指甲箕張,刺向席貴!
“別!”
席月驚呼,抓住宮九手腕,席貴猝不及防,驚得向后猛退了兩步:
“什么人!你、你是什么人?!”
余氏嚇得更形慌張,躲在席貴身后,抖抖索索喊:“你、席月你難道想弒父?!你身邊竟然有這種奇形怪狀的人......”
“敢說本尊奇形怪狀?!”
宮九一頭黑色長發(fā),給由內(nèi)向外散發(fā)的氣勁鼓得無風(fēng)自動,獵獵狂舞:“本尊要將你碾為齏粉!”
“宮九!”席月抱著他腰拼命往后拖:“宮九你住手!他是我父親——你要傷了他,是陷我于不義!我不會原諒你的......”
宮九猩紅的眸子一閃,回眼怒視她:“如此視你為無物的人,你還認(rèn)他為父?簡直愚不可及!”
袍袖一展,席月給他推得滾了出去,摔在地上。宮九氣沖沖扔下一句:“本尊懶得管你了!”
將身縱上房頂,轉(zhuǎn)眼一朵紅云,消失眾人眼前。
席貴又驚又怒,看向被鈴兒扶起來的席月:“那到底是什么人?如此狂妄?!”
席月摸摸被擦破皮的手肘,低頭:“......是我朋友......”
“你!”
席貴瞪著她,瞪了半響,拂袖:“你好自為之吧!”
帶著余氏,憤然離去。席月望望宮九離去的方向,嘴角無奈抿出一絲苦笑。
——除非,她不打算在這個位面混了,才縱容宮九當(dāng)著她的面,殺掉席貴。
“二小姐,您沒事吧?”
鈴兒面色泛白,淚光點點,扶著席月。
“沒事......”席月嘆了口氣,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土:“先進去看看三小姐吧?!?p> 席柳的閨房門外,一地狼藉:各種紅色禮盒禮擔(dān),亂七八糟,扔了一地。巧兒、越兒一群丫鬟,正在收拾整理。見著席月,巧兒背身似乎沒看到,反是越兒迎了上來:
“二小姐您來了......您快去勸勸三小姐吧!三小姐正傷心得很,三姨娘勸她都勸不住。”
“鈴兒,你幫她們打掃一下?!?p> 鈴兒“哎”了一聲,輕移蓮步,走向巧兒等人。席月跟了越兒,走進席柳房間。
在門口,就聽到席柳壓抑悲切的哭聲,三姨娘安氏,輕言細(xì)語,正自絮叨安慰。
“三妹,三姨娘!”
安氏擦了把眼淚,起身讓出位置:
“二小姐,夫人把婚期定在下個月十五,等大人巡視歸來就讓蔚家上門迎娶了;這、這可怎么好?.......三小姐......她說寧可一頭撞死,也不出這門子!......”
“三妹......”
席月坐在床沿邊,手撫席柳聳動不停的肩頭,聽著她崩潰的哭聲,心里也很難過:
“三妹,我已經(jīng)讓廣左出發(fā)去嘉州昭平了,他說:最遲十日,便會傳回音信。你等等,一定天無絕人之路的!”
“二姐姐......”席柳哭著撲進席月懷里:
“我......我不是不懂感恩......也不是不理解父親為難......可、可報恩的方法有千百種,為何一定要我用余生去償還?......只要一想到、一想到今后一輩子都要面對那老鰥夫一張老臉,甚至可能都面對不了兩年......我......我就恨不能死了!......”
安氏在旁,陪著痛哭。
席月?lián)е?,盡力安撫她們,末了問:“到底父親為什么一定要把席柳許給蔚家,三姨娘知道嗎?”
安氏哽咽著,慢慢說:
“因為......朝廷在好幾年前,便停發(fā)池城的俸祿和軍餉了......是蔚家,傾囊相助,幫大人渡過了難關(guān)。蔚家老夫人前年過世,蔚家老爺子便向夫人,透露出想娶繼室的意思。夫人......直接便將三小姐許給了他!......”
“老爺感念他家恩義,雖是為難,也答應(yīng)了......只、只可憐了三小姐......她、她才將將及笄?。?......”
抱上席柳,兩人又是痛哭。
“這......挾恩圖報,太無恥了!”
席月氣得咬牙:“難道不是我席家鎮(zhèn)守池城,舍生忘死,帶給他們這群富豪安寧,保他們財產(chǎn)、以及滿門老小嗎?!”
對著兩人,說:“三妹!三姨娘!你們放心吧——只要席柳不愿意,我定護著她不讓蔚家接了她去!大不了,我?guī)x開席家,一走了之......以我現(xiàn)在能力,應(yīng)當(dāng)能亂世中尋求一方凈土,給你們周全!”
席柳想到今晨她與席武那一番比試,一槊擊垮龐巨假山的威勢,哭聲漸?。患t腫的眼睛,慢慢也流露出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