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死有余辜
抹了抹淚，哽咽道：“當初你母親明明可以遠嫁京城為正室，但就因為這感情，她相中了你父親，不惜委身為妾......結(jié)果如何？”
“正如你父親說的：他眼里，首先看到的是池城，是百姓；最后才是他自己，才是我們......”
“你也不要怨恨你父親，他確實是位好太守。為了保住池城，守護這一方安寧，他付出犧牲了很多?！?p> 安氏揉揉紅腫的眼，站起身：“這番話，我曾經(jīng)教導過那孩子，如今，也想說與二小姐聽聽。究竟怎樣，二小姐自己慢慢判斷吧！”
送安氏離去后，席月坐在床頭發(fā)怔。玲瓏帶著妝兒輕手輕腳進來，為她鋪床，打水洗漱。席月吸了口氣，放下雜念，問她們：“白天大家都受了驚，現(xiàn)在如何了？”
玲瓏柔聲說：“她們都還好；您瞧，連最小的妝兒也沒什么呢？”
席月看看鏡子里妝兒朦朧的身影：“妝兒，怕嗎？被那些府兵嚇到了嗎？”
“二小姐，奴婢不怕?！?p> 妝兒搖搖頭，認真地為她梳理長發(fā)：“以前奴婢在家的時候，經(jīng)常見敗兵入村，殺人放火，我娘我姥帶我們逃進山，躲過了好幾回呢?！?p> 也是......現(xiàn)在是亂世啊！
席月嘴角扯出苦笑：誰還沒見過幾回大災(zāi)大難的？也就她這個外來者，大驚小怪罷了。
“二小姐，”
鈴兒進來：“廣義來了，說要保護二小姐，在院門口守著。如兒姐姐為他安排了房間，他也死活不去?！?p> 席月猶豫一會，心想非常時期，確實需要有人值夜，便說：
“你端把椅子，拿床被子給他；再擱條小凳，擺壺茶。告訴他：有勞他守這一夜，過后我自會重謝?！?p> 玲瓏忍不住嗤地笑出聲：“二小姐，再沒見您對手下這么客氣的主子！守個夜，是他應(yīng)盡之責，您卻差點連瓜子瓜果都給他擺好了。這到底是叫他守夜呢？還是讓他好生宵夜睡覺？”
席月有些不大自在：她也不過是設(shè)身處地，換位思考罷了。真叫她心安理得如同封建階級享受下層服務(wù)，她始終不習慣。
在她眼里，并無主子奴婢之分。有，也是領(lǐng)導和員工之分。
玲瓏說歸說，心里卻有些動容。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見到把奴才真正當人的主子——
連初識的廣義也如此誠摯以待，她無比慶幸，自己當初跟隨二小姐的正確選擇。
收拾好，玲瓏和妝兒退了出去。席月只是隨便挽了個方便睡覺的發(fā)髻，衣裳也沒換，打算今晚和衣而眠。剛倒下去靠在床頭，一只紅蝙蝠撲啦啦自窗外飛進來。
她壓住暴躁按自己眉眼：這怪物，從來就沒什么男女有別的忌諱！
......不對，在他眼里，她就是一坨賣相欠佳但還行的食物，男女有別個鬼！
紅蝙蝠在床頭跳了幾跳鉆進她帳中，她翻身滾向里側(cè)：眼不見心不煩。
人的忍耐力也是無限。
從最初與宮九共處一室的極端恐懼警惕，到現(xiàn)在她已能熟視無睹，安然入夢。
她可不知道其實此刻宮九超無語：曾經(jīng)身邊侍女如云；但能當著他面從容安枕，甚至還打輕微小呼嚕的，除了眼前這個，真沒第二個。
瞪了席月后腦勺半響，覺得無趣，紅蝠騰身飛出房間：這傻丫頭危機重重，還是先讓他幫她解決些麻煩吧！
席月睡到第二天天亮才被鈴兒等人喚醒。她起來梳洗，兀自不在狀況，迷迷騰騰問：“昨夜......沒動靜？什么情況也沒發(fā)生嗎？”
“沒有......”
鈴兒等人一言難盡地瞧瞧自家二小姐。
大家都擔心得通宵失眠，天亮個個頂著雙熊貓眼，連三姨娘也不例外。唯三小姐病中，自家二小姐心大，睡得是昏天黑地。
安氏院子有小廚房，簡單弄了些早點，安氏陪著席月吃飯。
席月餓了，唏哩呼嚕喝了兩小碗粥，夾了幾塊小點心。安氏一腔愁悶，看她吃得歡快，也起了點食欲。
古人講究食不言寢不語，席月放下碗筷，喝茶漱了口，凈了手坐定，方才問：
“三姨娘，三妹好些了嗎？“
安氏點點頭，臉上總算有了些笑意：“你三妹吃了藥，又睡了一晚，好了不少。明日應(yīng)該就能下床活動了。二小姐，這次真是多虧有了你......”
席月攔住她話頭：
“三姨娘，當日吳家，也是三妹率先對孤立無援的我伸出援手，我感念至今......既然一日認定為姐妹，終生為姐妹。三姨娘就不要再過意不去了——姐妹間互幫互助，理所當然。”
“那孩子......有幸有你這位好姐妹，是她之福。”
丫鬟們撤走剩菜碗筷，安氏正打算和席月去看看席柳，廣義急匆匆在如兒的帶領(lǐng)下走進大廳：
“二小姐！三姨娘！廣實死了——”
安氏嚇得一抖；席月一怔，回頭：“廣實？”
廣義黑臉膛泛白：“廣實是大人的貼身侍從，打小跟隨大人；除了廣淳，大人平日最為信任的就是他了。所以此次巡視，大人特地留下他主持府中大局......但現(xiàn)在、大人回來，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席月想起昨日廣實用自己一院子的人命威脅自己，對此人殊無好感；然廣義這么擔心，又有道理。便欲開口詢問究竟，廣義又拋下一串炸彈似的噩耗：
“不止廣實，還有十多二十府兵，也與廣實同時死了！就死在二小姐院子外——”
席月心猛地下沉：楚香帥明明只點了他們的穴！時辰一到，自動解穴就沒事了??？怎么會死！
對上廣義兩道目光，她連連搖頭：“不是我，我沒下過這種命令......”
“自然不會是二小姐......”
廣義苦笑：“有幸存者說，二小姐的朋友打倒他們后，過后其實他們也都沒事站起來了；是廣實昨夜奉了夫人命，又想縱火燒二小姐的院子，才遭此橫禍！”
“燒院子？！”
鈴兒等人在旁驚呼出聲，席月氣變了臉色：“真是、真是死有余辜！”
慶幸昨夜她不嫌麻煩把自己院子的人都轉(zhuǎn)移到三姨娘這邊了，否則，妝兒她們出了事，她一輩子良心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