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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老二面上一熱,頓感無地自容,孟少娥走上前道:“大夫,這老伯許是真有什么不適,要不你替他看看,藥費我來出?!?p> “他這是漏肩風,重物挑多了年紀又大,要想痊愈是不可能,只能少干點活好生養(yǎng)著……”張大夫取了十幾味藥材平均裝進七張黃麻紙內(nèi),叮囑道:“每七日一換,睡前用湯劑熱敷……”
“姑娘!”
剛才的老婦人匆匆跑來,往孟少娥手里塞了個厚厚的錢袋,小聲說道:“你這簪子太值錢啦!整整當了十兩銀子!我換了一吊銅錢,每人分三十文,其余的都還你!”
那琉璃花簪是西域進貢的珍品,少說也值幾百兩銀子,孟少娥只頷首致謝,又舍了銀子替陳老二付藥錢,離開周人館時衣裳都已經(jīng)干了一大半,剛走到橋頭,孟少城又罵罵咧咧的跑來,見了自家老姐委屈的迎上前:“姐!那竊賊實在可惡!他把我剩下的銀子全偷啦!”
孟少娥搖頭笑道:“原來如此?!?p> 孟少城埋怨道:“姐,你這是什么意思?咱兩都沒錢了你還笑!”
孟少娥將剛才發(fā)生的事情一一告知,又把錢袋往弟弟懷里一丟,道:“想來這人是專程刁難我們,偷了我的鐲子又跑去找你麻煩,確實居心叵測?!?p> 孟少城揚聲道:“那還等什么?這就去杏花莊找賀長絕!他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
孟少娥道:“你又何必著急,既然人是為我們而來,遲早也會自己出現(xiàn)?!?p> “那可不行!”孟少城握緊拳頭,惡狠狠說道:“敵在明我在暗,我們得搶占先機!”
孟少娥想的是“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更何況她這弟弟“天下無能第一”,別說是賀長絕,就是隨便來幾個小廝估計他也不是對手,于是規(guī)勸道:“還是算了吧,君子不與小人斗,咱兩回家一趟,等有了錢再出去也不遲?!?p> “不行!今天必須要他給我們一個交代!”
兩人沿著南邊河畔一路走,孟少城在路邊雇了馬車,當下就要去杏花莊找人算賬。
孟少娥只得和弟弟約法三章:“我們?nèi)チ诵踊ㄇf一定要小心謹慎,就當過去借點銀子花,如果見到那竊賊也不許聲張,先觀察仔細了再說,還有你可千萬不能鬧事。”
孟少城連連答應:“知道啦知道啦!你說啥就是啥,我都聽你的!”
馬車一路顛簸到了上揚河附近,孟少娥轉(zhuǎn)頭就見自家弟弟靠著車板打盹,她心頭一軟,拉開簾子對車夫輕聲道:“師傅,麻煩走慢些。”
此時天色漸晚,車夫一路走得著急,只稍稍勒住馬繩道:“這上橋路就平坦了,我在送二位十幾里,前面的路你們得自己走?!?p> 孟少娥往前一看,馬車已經(jīng)上了橋,遠處就是一片樹林,林中掛滿一片黃澄澄杏子,映著夕陽西下實在美不勝收,想來車子進果樹林也不好走,她便答應了下來。
車夫叮囑道:“姑娘,杏花莊日落不給人進的,你們進前面樹林可就不能回頭了,自己小心些吧!”
橋下河水潺潺流淌,孟少城突然從夢中驚醒,叫了一聲:“姐!”
“在呢在呢!”孟少娥隨便應了聲,又詢問車夫:“師傅,這杏花莊為何日落不給人進?”
車夫道:“不清楚,只聽人說杏花莊入夜不安全,時間久了也就沒人敢晚上來,大都是晌午前來辦事?!?p> 孟少城從車里探出腦袋打量一番四周,晚風一吹,適才的起床氣都煙消云散,又伸了個懶腰,歡喜說道:“難不成這杏花莊還有鬼不成?我可不怕這種東西!”
孟少娥苛斥道:“不許胡說!天都快黑了,你可別討晦氣!”
孟少城吐吐舌頭,悶悶答道:“是……”
馬車又往前走了七八里路,眼看著夜幕降臨,車夫勒緊馬繩道:“我就送到這里,前面的路還請步行吧!也不遠,過了樹林就是杏花莊。”
兩人下車付錢謝過,孟少娥溫聲道:“我們得走快些,等會天黑夜路不好走?!?p> 孟少城蹦噠著跟上,在枝頭摘了一捧杏子自顧自的吃了起來,吃到一半又歪著腦袋疑惑道:“奇怪了,這杏子吃起來怎么怪怪的……”
孟少娥不以為然:“杏子能有什么奇怪的,是太酸了還是太甜了?”
孟少城看著手里的果子,回味道:“又軟又綿的,一點嚼頭都沒有,就跟吃煮爛的肘子似的……”
話音剛落,孟少娥猛的停住腳步,只見前方榛榛密林中像是立著一個黑影,那黑影站得筆直僵硬,四周一片暗淡,兩人也看不真切,孟少城小心翼翼的問:“姐,那是不是一個人?”
頭頂樹葉沙沙作響,伴隨著風聲嗚嗚而過,氣氛變得有些詭異,孟少娥為了壯膽大聲問道:“來者何人?”
孟少城揪揪她的衣擺提醒道:“姐,貌似,我們才是來者?!?p> 孟少娥深吸一口氣,猶豫著:“要不,我們過去看看?”
孟少城道:“我看我們還是回去吧!”
他話說完轉(zhuǎn)頭就走,回頭一看,原本無人的身后好端端的多了一個人,嚇得他立即回頭道:“姐!我們身后也有人。”
孟少娥正仔細打量前面人影,聞言身子一僵,頓時想起車夫的那句“進了杏花莊可就不能回頭”。
“你確定這些是人?為什么大半天都不見那人影動一下……”
“我,我也不知道,反正打死我也不回頭了!”
不知不覺四周已漆黑一片,只剩冷冷的月光拋灑在林間,兩人心里都繃著一根弦,生怕出現(xiàn)什么變故,只得硬著頭皮繼續(xù)往前走。
只見前方每隔四五步就站著一個人,那些人樣貌各異,或男或女,大多身形消瘦面色蒼白,雙眼緊閉著直挺挺站在林間,仔細看,胸口還在上下起伏,分明還在呼吸。
孟少娥感覺身體一陣顫栗,腦海中不由得浮現(xiàn)出這些活人突然睜眼看她的場景,那可真是要嚇出人命,她努力克制住想瘋跑一圈的沖動,死死盯著前方道路。
孟少城在身后抓著她手臂,道:“姐,咱先說好了,待會這些人要是敢睜眼我立馬就跑,你記得主動點跟上,我不會管你的。”
只聽樹林里傳來一聲輕笑,孟少娥立馬抓住弟弟袖口,倒也不是害怕,而是擔心這家伙真撇下她跑了。
“我就知道你是這種人,你今天敢丟下我,咱姐弟兩從此恩斷義絕!”
孟少城連忙否認:“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跑!”
兩人沿著漆黑的夜色繼續(xù)向前走,每隔幾步就有一個似死非活的‘人’站在杏樹旁,往兩側(cè)一看,整個林子都是一樣的場景,只是那人影好像變遠了些,再往前幾步又變近了。
約莫走了一盞茶的功夫,孟少娥發(fā)現(xiàn):“這好像是個什么陣法,以三人一小陣圍成三角狀,再以樹林為基礎向外擴散……”
說話間,她掃了前面的人一眼,只見那女子神態(tài)安詳,一頭黑發(fā)栩栩如生,端著張慘白的臉露出一抹微笑。
她身后的孟少城頭皮一陣炸裂,抬頭一看,樹林里的‘人’雙臂伸直,擺出一副攔路的姿態(tài),只是眨眼間的功夫,所有‘人’都睜大雙眼看著他兩,那瞳孔中一片清明,就直直盯著他們,仿佛下一秒就會眨眼睛動彈起來,“?。。?!”他發(fā)了狂的抄起腳丫子就跑。
孟少娥雙腿一軟,眼中含著淚,坐在地上指著他背影罵道:“臭弟弟!我就知道你是這種人!你沒良心!三番兩次丟下我自己跑路!”
冷風徐徐吹過,只聽枝頭傳來一男子聲音,那聲音溫柔入骨,有些無語的對她說道:“既然直走出不去,你們不會換個方向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