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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州大街上人潮擁擠,巷口的小樓略舊,門前等著許多人,門上有塊紅牌匾,寫著:“虞州叫花雞!”
孟少城道:“這叫花雞真是稀奇,從虞州賣到襄州來了!”
門口的姑娘正招待人,隨口回道:“小哥哥不知道,近幾年虞州生意不好做,倒了一家又一家,我們可是特地跑來襄州做生意的!”
那姑娘生得俊俏,說話有腔有調(diào)的,時(shí)不時(shí)有些小公子上來同她說話,她也熱情的逐個(gè)回應(yīng)。
孟少娥眼看著天氣變陰,提議道:“要不我們打包,這叫花雞留著找家客棧在吃吧?!?p> “哎!老夫可不住客棧!”淮水一揮衣袖,道:“習(xí)武之人哪來這么多講究,豆大點(diǎn)雨水還擋不住我們趕路,東西吃完,直接回不周山?!?p> 那不周山說遠(yuǎn)不遠(yuǎn),說近不近,幾人步行怎么說也得有個(gè)兩三天,孟少娥又提議道:“師傅,要不我們叫輛馬車?”
淮水往正中央雅座走去,道:“你們兩既然叫我一聲師傅,那我就教你們點(diǎn)本事……”
孟少城一聽這話來了興趣,忙湊上前問:“什么本事呀?”
淮水道:“老夫既是六合門人,教的自然是六合神功!”
孟少娥愣在原地,心道:“如果能學(xué)點(diǎn)本事,往后又何必仰仗別人……”
想到此,她立即拱手道:“師傅說得是!咱們江湖中人自然不怕雨打風(fēng)吹,不知師傅有何高見?”
淮水往椅上一座,氣勢(shì)洶洶說道:“等吃完這頓飯,你二人隨我日夜趕回不周山,如果能在明日晚間到達(dá),老夫就傳六合神功。”
孟少城不知天高地厚,當(dāng)下一拍桌:“沒問題!”
孟少娥目光在兩人之間盤旋,甩下飛鳥和鸞玉,道:“這飯我不吃了,笨鳥先飛,我這就去不周山等你們!”
“孟少娥!你不講武德!”孟少城嚷嚷著,也跑出店面。
見狀,淮水哼哼一笑,從后頭小窗翻出,緊接著縱身躍上屋檐,頃刻間不見了蹤影。
幾人前腳剛走,展辭已快馬來到附近,剛才的姑娘正拿著飛鳥和鸞玉站在門口。
他穿著身黑衣,帶著斗笠,上前寒聲問道:“這玉佩怎么會(huì)在你手里?”
那姑娘抬起頭,忽然間,狂風(fēng)吹落展辭頭頂斗笠,只見他劍眉如月,一雙絕美桃花眼宛若黑夜繁星,姑娘道:“這是剛才客人給我的,她讓我在這里等一位公子?!?p> 展辭看她一眼,冷笑道:“你在撒謊?!?p> *
暴雨淋漓中,黑山路口,孟少娥一路向前狂奔,孟少城在她身后苦追,問道:“你為什么不跟子荊哥哥回去?是不是在宮里受委屈了?”
孟少娥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依舊回道:“宋子荊答應(yīng)過我,今生只娶我一個(gè)女人,他做到了,但是這三年,六妃九嬪十七貴人還有數(shù)不盡的才女,這算什么?我連責(zé)怪他的權(quán)利都沒有,如今好不容易離開,就算叫我去死,我也斷然不能回去,你不知道王太后有多討厭我,如果我回去,還不知道要受盡多少嘲諷,天地之大,難道世間沒有我的容身之處?我!孟少娥!不做貴妃!我要做就做賀長(zhǎng)絕,習(xí)武斂財(cái)行天下!誰惹我不高興了,我就把他煉成活尸再丟進(jìn)杏樹林!”
孟少城這才明白她心中壓抑了這么多,猶豫著,說道:“老姐,你這想法很危險(xiǎn)啊……”
他轉(zhuǎn)念一想:“不過換作是我,我也愿意成為長(zhǎng)絕哥哥那樣的人,也許師傅說得對(duì),江湖與人可不就是亦正亦邪嗎?”
兩人不覺肩并肩而行,孟少娥在雨中思量道:“人各有志,宋子荊與我不是一條道上的人,我眼中的天下也和他不一樣,倒不如一拍兩散,各自歡喜吧。”
孟少城聽得愁眉苦臉,忿忿道:“你起碼還嫁過人,我倒好,這一路來找你吃盡苦頭不說,那天在虞州碰見長(zhǎng)絕哥哥的師傅,臭老頭騙我吃仙丹,結(jié)果那東西一吃我就中毒了,真是可惡,他和長(zhǎng)絕哥哥一樣險(xiǎn)惡!等下次見到了他,我就!我就和他同歸于盡!”
話音剛落,一群黑衣人從林間落下,那熟悉的裝扮看得姐弟兩面面相覷,脊背發(fā)涼的小聲道:
“聽說摘星門的人在追殺你?”
“好像是,師傅去哪兒了?”
“我不知道呀,可能在虞州叫花雞?”
“展辭不是說摘星門被滅了嗎?難道我們看到的是假的?”
“額,我覺得有可能,要不咱們跑吧?”
孟少城話未說完,孟少娥已經(jīng)跑得很遠(yuǎn),口中依稀呼喚道:“少城,快跑?。 ?p> “好??!孟少娥,你又丟下我跑路!可惡!”
寂靜雨夜,兩人繼續(xù)向前狂奔,只是那群黑衣人沒追趕,而是齊齊看向頭頂,枝頭傳來一老年男子聲音,懶洋洋說道:“讓他們跑!誰敢停下來就立馬上去砍兩刀,明日太陽落山之前“送”這姐弟二人到不周山?!?p> “是!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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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莊.
宋子荊路過空蕩蕩的東堂,又走回南院,由側(cè)門離開時(shí)停下腳步,他回過頭,看著屋檐下那盞孤燈有些若有所思。
“宋兄這是要去哪兒?”
賀長(zhǎng)絕悠閑走來,看他一臉沉悶,索性提議道:“要不要一起去不周山?”
宋子荊想了想,垂眸淺笑道:“罷了,緋兒估計(jì)不想見我,這些年她在宮里受了太多委屈,只怕看見我都要心煩?!?p> 枝頭花絮無聲飄落,伴隨著淅淅瀝瀝的雨鋪了滿地,賀長(zhǎng)絕難免有些傷感,沉聲道:“你既然喜歡她,那就實(shí)實(shí)在在的爭(zhēng)取一次?!?p> “……”
宋子荊沒回話,只抬眼望著渺茫天際。
莫名的,他心里有些小委屈。
“父皇曾教導(dǎo)過,男兒有淚不輕彈,我這一生只愛過緋兒一人,可我護(hù)不住她,母后欺凌她,我無空出面,麗妃在宮里橫行霸道,我也只能冷眼相看,那日洛陽一別,我真是沒臉再見她,只盼著緋兒能好,她開心,便足矣?!?p> 賀長(zhǎng)絕真是聽的憋屈,須臾,他長(zhǎng)嘆口氣,一字一句道:“你不走,我自個(gè)兒去?!?p> “賀兄!”宋子荊心中一合計(jì),道:“我最多只能去三天,宮里還有許多事需要處理?!?p> 他這話說得十分委婉,此次出宮本就十分勉強(qiáng),如果還要硬拖三天,回去就只能連夜批奏折,順帶處理王伯許留在朝中的臣子,還有邊境一帶需要加緊防范,后宮也諸多不太平,王太后那邊也得就王伯許一事給個(gè)解釋。
聞言,賀長(zhǎng)絕輕扯嘴角,涼涼笑道:“江山萬里賦予誰?蕭蕭夜雨愁人心??!”
他居然念起了詩。
宋子荊忘卻心中不快,莞爾回道:“心懷明月自有情,蕓蕓眾生皆有淚?!?p> 展揚(yáng)在遠(yuǎn)處看著兩人,不由得想起年輕時(shí)與宋朝宗把酒言歡的歲月,仰頭道:“宋兄,淚盡千秋心不古,茫茫歲月看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