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英也去吧!最后一天了……”迎春看著冬英,想看到她臉上將會出現(xiàn)什么樣子表情。
“那就跟你哥去吧!今天也沒什么要忙的了。”剛收拾碗盤去廚房轉回來的王嬸聽到迎春的話笑著對冬英說道。
“哦哦!真的?!那…那我去換衣服!”冬英聽到王嬸的話,高興的扔了桌布,轉身一溜煙跑上樓去了。
冬英還是那條粗辮子,辮子尾部系了條紅繩,里面穿的是一件圓領紅色毛衣,外面一件綠色毛呢外套,紅配綠,但在迎春看來,卻是莫名的很好看,可能是因為穿的人本來就很好看吧。
“迎春哥!走啦!”大鈞喊一旁發(fā)愣的迎春。
“哦哦哦!好!冬英!走了……”迎春回過神來,卻先招呼冬英先走。
幾人說說笑笑走出寨子,迎春的二八自行車一直是推著走的。
“冬英!你上來我載你吧,要有很遠才到呢!”迎春突然對冬英說道。
“沒事的迎春哥!要不你先去!我跟冬英晚點就到!要不咱們定個地方!一會兒在那見!”大鈞大大咧咧的說,搞得自己很開明一樣。
“冬英,快上來我載你?!庇哼@會兒已經(jīng)騎上車。右腳踏在腳踏板上,右腳長長的撐在地上,那腳是真的很長,這么高的自行車,他那腳墊的輕輕松松。
“迎春哥,不用了!我自己走去吧!你有事就先去,我們一會兒會場再見?!倍⒑笸税氩秸f道。
“是啊迎春哥!她很重的!你載不動的!”大鈞打量她那圓滾滾的身子,嫌棄的說道。
“讓你上來你就上來!”迎春長臂一伸,一把拉過冬英讓她坐在后坐上。轉頭對大鈞道:“我們一會兒見!”一蹬踏板,自行車向前行去。
“哎!哎哎!你們等等我?。 贝筲x沖著已經(jīng)行到遠處的車上的兩個人喊道,“冬英!等我追上你,你就死定了!”
“迎春哥!我…我還是下來走吧……”冬英一邊回頭看后面追著的大鈞,一邊說道。
“沒事!有我在呢!你就乖乖坐著就行!”迎春臉色漲紅,卻笑的很開心。
“不…不是……我太肥了,我…我是怕你累……”冬英羞紅了臉。
迎春:“哈哈哈!你一點也不胖啊,挺可愛的!我…很樂意……”
迎春最后還是聽了冬英的,大鈞追上兩人,三個人邊說邊走去往會場。
最后一天自然是很熱鬧。斗牛場上,人山人海,能進入前十名的牛都是在其他地方的會場拿過前三的牛,都是出了名的好斗,今年的獎金很高,聽說第一名能拿兩千塊。蘆笙場上的熱鬧也不亞于斗牛場,場上二三十組苗族姑娘轉著圈整齊的跳舞,姑娘在場上跳上一整天,也只是為了能爭個第一,獎金不算多,但也圖個開心。
迎春大鈞和冬英三人在斗牛場跟迎春的幾個同學匯合了,看了一下午的斗牛,等到第一名結果出來后,幾人沒等看頒獎就趕緊向蘆笙場走去,要知道苗族蘆笙那是越晚越熱鬧。
蘆笙場里,苗族姑娘們穿著掛滿銀鈴的銀衣,頭發(fā)挽了個好看的發(fā)髻,發(fā)髻上插著銀飾,隨著苗族姑娘們跳舞衣服上的銀鈴叮當作響。每個苗族姑娘手上都拿著新帕子,那是組織春節(jié)會的主辦方發(fā)的,凡是參與蘆笙會的苗族姑娘人人都得一張新帕子。帶頭的苗族姑娘手上還舉著一面旗子,有的上面寫著第一名,有的是第二名,還有的是第三名。
蘆笙場里人越來越多了,為了苗族姑娘們能有一個寬敞的場地跳舞,會場邊上總能見到四五個男子拖著長長的松樹枝,樹上還留著茂密的松葉:“退后退后!都退后!看看熱人家姑娘都不好跳了!”說著話,男人手里的松樹枝往觀眾那邊掃去,見有人還是不退,男人將松樹枝在地上搓了幾下,葉子上沾上了灰,還有大塊的甘蔗皮和瓜子殼,就朝向人群中那邊猛抖幾下。去看會的人們都是穿的新衣裳,見這臟兮兮的樹枝朝自己而來只好后退幾步避開,待那拿著樹枝的人走遠,大家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走上前去。
已經(jīng)到了下午5點左右,沒有拿到名次的幾組苗族姑娘陸陸續(xù)續(xù)的都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了,偌大的會場慢慢的只剩一二三名的三組還跳的很起勁。
看熱鬧的人們?yōu)榱丝吹母宄?,一個個你推我我推你,慢慢擠到前面,將跳舞的苗族姑娘圍了起來,被人群包圍著,苗族姑娘卻沒有被影響。
蘆笙是由苗家阿哥吹的。此時跟著苗家阿哥的蘆笙跳舞的苗族姑娘們拿出了親手織的腰帶,紛紛綁上苗家阿哥的蘆笙,腰帶那頭緊緊系著苗家阿哥的蘆笙,腰帶這頭跳舞的苗族姑娘抓著不放。這個時候如果只是一個苗族姑娘對一個苗家阿哥,就沒多少意思了,蘆笙舞的熱鬧卻不止是這樣。
苗族的蘆笙舞有個特點,那就是吹蘆笙的阿哥只能是兩個,而跳舞的姑娘卻是不限,可能是五個六個,也可能是二三十個。苗族姑娘們綁腰帶很有意思,姑娘們都會選擇心儀的人綁腰帶,而兩個吹蘆笙的兩個阿哥中,總有一個會更加出色,因此,有一個阿哥很快就會淘汰。
留下的阿哥面對十幾個漂亮又可愛的姑娘圍著轉,他仍然面不改色,不慌不忙的從口袋里摸出一張十塊錢放進了蘆笙的竹管里,又開始吹蘆笙跳舞,姑娘們也一個個緊緊抓住腰帶不愿放手。
“你猜他最后會選誰?”站在人群中間的迎春突然問站在自己面前的冬英。
“啊…???不知道。太擠了,我都看不清?!倍⒙劼曓D頭,話沒說一句頭又轉回去,墊了墊腳尖脖子伸的老長,但還是看不清。
“要不…我背你吧!我個子高,你在我背上應該能看到!”迎春貼近冬英的耳朵說道。
“那怎么能行!這里人這么多,我又那么重,再說……算了!沒事!”冬英回頭說道,因為人太擠,冬英是直接貼著迎春的,她使勁抬著頭才能看迎春的下巴。
迎春:“那…好吧……那你自己小心些,可別被人踩到了!”
冬英:“嗯!我知道!”
“哎呀!這前面的是誰?。總€子高的就站后面去!都擋到我們了!”迎春身后一個大嬸罵罵咧咧。
“噗哈哈哈!看看!個子高也不是好事吧!都有人嫌棄了!”冬英轉頭沖著迎春哈哈大笑起來。
天總會黑,熱鬧也會結束,這個過年也在熱熱鬧鬧的春節(jié)會中結束了。村民們開始起早貪黑的干活,把土地翻新,開始準備水稻玉米種子。
大人們開始種地,孩子們該放牛的放牛,孩打柴的打柴,該上學的也上學了。作為老師的迎春已經(jīng)開始了晚上備課,白天上課的日子。
迎春去學校的路途經(jīng)大鈞家,迎春每天早走過大鈞家時,總能看到冬英在屋里掃地,迎春就會笑著喊一聲:“冬英!這么早啊?”
“呀!迎春哥來學校啦?”冬英也笑著招呼道。
因為各自都很忙,所以每天都是簡單的招呼后就各忙各的了。本來就是從小認識的人,迎春在冬英面前不用拘謹,也不怕冬英會察覺到他的心思而緊張。而冬英對迎春就跟對大鈞一樣,壓根就沒有想過迎春哥對自己的好有些過頭了,直到那天:
1983年六月,剛過完兒童節(jié)不久,這天迎春照例去學校上課,下午放學后,迎春手里拿著一封信走過王家門口時沖廚房里一邊帶著妹妹一邊準備做飯的冬英喊道:
“阿冬!有你的信!”
最驕傲的事:
媽媽雖然一年級都沒念完,但很多事情都會做。以前因為有父親在,什么事情都不用她操心,后來父親沒了,為了生活下去,媽媽一邊哭一邊學著做以前不愿意學做的事情。
媽媽說:“以前有他在,他總是想教我做,接線、換燈泡、俢電視……我卻說有他在,這些小事輪不到我親自做,可是他走了,我卻什么都還不會……”
父親在學校是老師,媽媽說我們小時候她太忙,我們穿的毛衣都是父親織的。父親寫的一手好字,春節(jié)到,鄰里人家的對聯(lián)全是出自父親之手。父親手腳靈巧,媽媽干活用的籮筐都是父親自己編的,村里子好幾家也上門找他幫忙編。家門口雖然有條大河,但村里人一直都是挑水到家,父親帶頭建了水房,有了自來水。每年插秧過后,家里農活少了,父親就做木匠,去給別人裝房子掙些錢。村里有老人過世,父親就做道士先生,若是喜事,排八字,看吉日也都找父親做。
父親總說:“為人在世,總有需要人的時候,現(xiàn)在能幫的就幫,說不定哪一天我們要別人幫忙?!?p> 聽媽媽說:父親過世后,村里每天晚上都來家里坐會兒,是擔心媽媽想不開,也是擔心媽媽會害怕。這一來就是兩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