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歸說鬧歸鬧,真的投奔方臘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就算方臘愿意要一個大宋的皇子,以現(xiàn)在大宋的“民望”和方臘脆弱的基本盤,沒有系統(tǒng)的話根本不可能掀起什么太大的風浪,等他鬧得再大點,西軍來平叛,這些沒受過什么訓練的人自然形不成什么太大的威脅。
宇文黃中和何灌本以為肅王遭受打擊之后會頗為消沉,沒想到趙樞也只是稍微愣了愣,隨即從閱兵臺上走下去,笑容滿面地跟那些禁軍士兵一一握手致意,表達了對那些士兵忠誠的贊許和鼓勵。
“家里有幾口人?老人好嗎?”
“朝廷發(fā)的軍糧夠嗎?及時嗎?之前發(fā)的布質量怎么樣?”
“軍中有沒有什么絕世高手,跟我手下的護衛(wèi)好好過幾招?!?p> 揚州的這些禁軍士兵是真的家里沒有田地,也不會做生意,這才被迫屈辱地來當兵,
他們平時隔三差五被喚去給人家中幫傭,被呼來喝去習慣了,今天來出操,聽說來的是開封城的皇子,眾人還以為以他們的精氣神肯定會遭到皇子的喝罵和不滿,沒想到這位皇子居然這么開心,還跟他們聊起家常了。
久歷沙場的老將何灌一臉懵逼,
他撓了撓自己的斑白的長發(fā),心道肅王之前不是還嗷嗷叫著要剿匪嗎,見了這揚州的禁軍怎么開心成了這樣,不至于啊。
這些人肉眼可見的毫無卵用,還有不少人是為了應付檢查臨時從廂軍中征調充數(shù),曹筠手下那些禁軍都能輕易他們沖地到處亂跑,肅王別是因為太過氣憤現(xiàn)在神志出了點問題吧?
見趙樞的姿態(tài)如此謙和,一群禁軍也忍不住開始訴苦。
有人說朝廷的俸祿被層層克扣,有人說現(xiàn)在當兵的日子太苦實在是活不下去,有人說現(xiàn)在要被迫去給貴人幫傭,不然就會遭到辱罵毒打。
眾人七嘴八舌,趙樞始終保持著微笑,讓宇文黃中用筆一一記下。
“好,好,好,都是好漢子,
本王感謝諸位為守衛(wèi)一方做出的貢獻,剛才說了缺少俸祿之事,本王這十日內就會立刻解決,其余諸事,本王也會想辦法慢慢解決,還請諸位相信大宋?!?p> 一群禁軍本來就沒指望今天有什么好事,沒想到趙樞居然承諾會給他們解決軍糧供應之事,頓時各個千恩萬謝。
趙樞又說,最近有可能會整頓兵力,討伐附近的山賊,到時候也會組織禁軍多多訓練,眾人一齊下拜,這才興奮地離去。
宇文黃中見軍士走遠,頗有些憂心地道:
“大王不會是想為這些軍士主持大局吧?”
肅王還年輕,如果他真的想借題發(fā)揮,不知道要侵犯多少當?shù)毓賳T士大夫的利益,淮東可不比開封,強龍不壓地頭蛇啊。
趙樞輕輕擺了擺手,微笑道:
“我不是為這些軍士主持大局,我只是讓這些軍士相信我會為他們主持大局。
我們剛來此處,沒有調查就沒有發(fā)言權,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行了初步調查,也掌握了主要矛盾,只要針對主要矛盾做出一定的處置,我們就離階段性的勝利不遠了。”
宇文黃中完全聽不懂趙樞在說什么,但沒有調查就沒有發(fā)言權這句卻聽得明明白白。
“大王指教的是?!?p> 大宋的上官人人都喜歡微操,明明什么都不懂就開始指揮內行,何灌和韓世忠等人深受其害,在之前的宋夏之戰(zhàn)中,被譽為大宋第一名將的劉法更是被童貫一頓微操丟了性命。
他們最擔心的就是肅王來了淮東后不管不顧開始組織人馬南征北討送人頭,可肅王居然不急不躁,還真有點大將之風。
“宇文學士認為,當下軍士們主要的訴求是什么?”
“錢?!庇钗狞S中飛快地道,“此地罕有戰(zhàn)事,當兵自然是為了軍餉?!?p> “這就是了,江淮又不是不出精兵,只要我們給足了糧餉賞賜,自然沒有問題,
嗯,宋江那邊的事情也是一樣,招安還是要招的,就讓侯知州去,之后的事情咱們慢慢處理?!?p> 飯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點一點做,
趙樞將現(xiàn)在大宋面對的諸多問題仔細寫在面前的白紙上,也總算是對目前的情況有了個大概的認知,
從前他只是認為大宋打仗不行是因為重文輕武、苛待士卒和缺少名將,
現(xiàn)在看看,用制度和生產(chǎn)力的角度來解釋似乎更符合唯物主義的認知。
盡管大宋的商業(yè)發(fā)達,可支撐這個國家的命脈還是脆弱的小農(nóng)經(jīng)濟,大宋開國就不管土地兼并,導致國家能實際控制的耕地非常少,更別說分給有功的戰(zhàn)士。
打仗不能分到土地,就只能被迫采用募兵制,又因為克扣工錢,導致募兵的戰(zhàn)斗力也非常低下,
萬事開頭難,一時半會解決不了土地這個大矛盾,就先解決一下眼前錢的問題。
在宇文黃中眼中錢的問題更難解決,養(yǎng)兵可不是吃飽飯就可以打仗,
武器裝備、平時的訓練和戰(zhàn)死的撫恤都是一筆巨大的開支,就算只讓這一百多人保持最低程度的運轉,都要投入一筆不菲的費用,這錢讓誰出……
揚州富裕,可要扣出點錢來只怕也不容易。
趙樞氣定神閑地道:
“放心吧,沒錢我們可以化緣,江南的帶善人這么多,我們一路化緣,總能尋到一位愿意為社稷出力的,
就這么辦,沒問題。”
臨行前,蔡京送給了趙樞一本冊頁,上面詳細記載了當年自己在江南一代的見聞,尤其是花大篇幅描繪了一下朱勔和他爹朱沖的故事。
當年蔡京被何執(zhí)中斗倒回歸杭州居住,在路過蘇州時想要建造一座高樓,朱勔的父親朱沖抓緊出錢出力,幫蔡京迅速解決了問題,大漲了蔡京的面子。
之后蔡京復相,向趙佶舉薦說朱勔擅長造花園,這才有了江南的花石綱之禍。
蔡京一開始大概也沒想到朱勔順桿子往上爬的實力居然恐怖如斯,才幾年的時間,他已經(jīng)在江南呼風喚雨,兼并土地數(shù)萬畝。
除了這些手段得到的土地,朱勔還矯詔掠奪了蘇州孫老橋一帶,在那里仿照皇宮的樣式大建宮室,江南的諸多官員都是出自他的門下,他的仆人都有不少當官,說他是江南小朝廷一點都不為過。
蔡京說的不一定都是事實,但朱勔在花石綱上獲得暴利是毋庸置疑的,
之前曹文逸更是將他定為禍亂江南的罪魁禍首,不除則江南不平。
朱勔跌倒,趙樞吃飽,現(xiàn)在該想辦法讓他稍微獲利回吐一下了。
他又取出了王黼和鄭居中等人之前給自己的書信。
在信上,王黼和鄭居中等人都表示朱勔這個人吧雖然商人出身,人也狂了一點,但總算還有幾分孝心,知道輕重緩急,這幾年江南能有這樣的發(fā)展他也是有貢獻有擔當?shù)摹?p> 王黼表示他已經(jīng)給朱勔打了招呼,去了之后趙樞就把朱勔當成仆役,該使喚就使喚,該敲打就敲打,有什么用度盡管給就行。
王相公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趙樞自然要給王相公一個面子。
他叫宇文黃中抓緊替自己給朱勔寫信,就說修整軍械準備剿滅宋江,需要一萬貫,叫朱勔立刻送來。
何灌一直謹小慎微不敢多言,可見趙樞如此,他還是忍不住道:
“大王,不可啊,
這書信蓋得是大王的印信,若是朱勔拿住此書,說大王索要賄賂,這又當如何?”
趙樞笑道:
“何鈐轄能想到此事自然是大妙,但愿朱兄也如何鈐轄一般睿智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