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點差十分,蘇黎將一萬多字的全新開篇發(fā)送出去。
兩分鐘后收到主編的電話——
“阿貍,這次怎么風格突變寫起了青春校園?”
蘇黎盯著手里的醫(yī)書回答道:“年過而立,懷念青春了!”
主編說:“不會是青春疼痛文學吧?我話跟你說前頭啊,這個題材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吃香了!”
蘇黎笑:“我的青春雖然有點疼痛,但我不會把這種痛加在我的讀者身上的。”
主編松口氣:“那就好,那就好,你的大綱和正文已經(jīng)騙取我好幾滴眼淚了!你這次的選材沒有熱元素,可是要全靠實力硬打的哦?!?p> 然后主編頓了頓,嘟囔道:“我擔心這個干嗎?你可是阿貍啊,阿貍最不差的就是實力!”
放下手機,蘇黎顫抖著手拿起夾在醫(yī)書中的一張已經(jīng)褪了色的老照片。
照片中的自己穿著淺藍色的背帶褲和白T恤,光著腳走在鄉(xiāng)村的田野間,褲管挽到了膝蓋,污泥爬滿了白皙的小腿。
她小臉曬得通紅,手中抱著一只紅色的水桶,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一口大白牙閃閃發(fā)光。
蘇黎記得這是初中的一次夏令營,同學們集體去西川城郊的水庫比賽摸魚。
當時,她和陸向晚所屬的那支隊伍大獲全勝,戰(zhàn)利品都在她手中的那只水桶中,所以她才會笑得那么燦爛吧。
十幾年前,有相機的同學應該少之又少,那么這張照片又是誰留下的呢?
揣著這個疑惑,她小心翼翼地將照片翻了過來,上面用工整的字體寫著照片拍攝日期,藍黑色鋼筆的墨跡已經(jīng)褪了色。
但是在日期下方,還有一行用草書寫著的小字——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從墨跡深淺來看,留下這行字的時間絕對要比照片日期晚了最起碼十年。
莫名的酸澀涌上蘇黎的心頭。
如她所說——
她的青春很疼,但青春真的很美好。
她的青春是橘子汽水味的。
一到夏天,她每天都要去小賣部買冰鎮(zhèn)汽水喝,就連生理期都不放過。
陸向晚總是戲謔道:“一時貪圖口腹之欲,大姨媽來有你受的?!?p> 蘇黎不屑:“你一男生,懂得還挺多?!?p> 因為二人青梅竹馬,相熟過甚,所以蘇黎并不覺得與他討論生理問題有什么別扭。
那是初三時的陸向晚,總是穿著白襯衫和淺藍色的牛仔褲,站在梧桐樹下,明媚如盛夏的驕陽。
他會揉著蘇黎的一頭比男生還短的頭發(fā),笑得一臉坦蕩。
“我將來是要做醫(yī)生的,這只是常識問題?!?p> 高一暑假開學,報到那天全校大掃除。
蘇黎面色慘白地踩著板凳擦玻璃,額頭不斷地爆出豆大的汗珠。
死黨許嘉寧看她臉色不正常,敲著玻璃問她怎么了。
還沒等來回答,蘇黎整個人從椅子上摔了下去。
那天大概是她人生中最難忘的一天。
高一新生蘇黎開學第一天因為痛經(jīng)而暈倒的事傳遍了校園。
同為新生的陸向晚背著女生一口氣跑下五樓,并將她送去醫(yī)務室的事跡,也并沒有給他貼上助人為樂的標簽。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總在那種懵懂的情感邊緣試探掙扎。
那天,蘇黎在醫(yī)務室醒來第一眼看到的人既不是醫(yī)務室主任,也不是班主任老師,更不是死黨許嘉寧,而是滿頭大汗,面帶焦慮的陸向晚。
“你是豬嗎?讓你生理期不要喝冰汽水你怎么就是不聽呢!當時你是爽了,現(xiàn)在呢?還爽嗎?”
蘇黎委屈巴巴地看著男生兇巴巴的樣子,小腹傳來的痛楚一陣高過一陣,眼淚不受控地從眼眶涌出。
陸向晚沒有因為她的眼淚而停止責怪,但只要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的著急和心疼。
一旁的醫(yī)務室主任是個年輕的女老師,滿臉驚愕地看著兩人。
趁二人沉默的間隙,她趕緊插話道:“蘇黎是吧?這位男同學說得不錯,生理期一定要避免冷飲和劇烈運動?!?p> 醫(yī)務室主任將“男同學”這三個字加重了音節(jié),導致蘇黎第一次因為生理期而感到臉紅。
她記得那天,平時看起來吊兒郎當?shù)年懴蛲硪材樇t了,因為當時他不好意思地跟醫(yī)務室主任解釋道:“她是我表妹?!?p> 少男少女的流言蜚語在校園傳開......
蘇黎與陸向晚并不在同一個班級,所以在同班同學的眼中,她與隔壁班男生的關(guān)系好過本班任何一個同學,包括死黨許嘉寧。
但是后來隨著那些愈演愈烈的流言不停地發(fā)酵,蘇黎漸漸開始疏遠陸向晚。
即便是在教室外的走廊碰到,她總是低著頭匆匆從他身邊跑過。
有次陸向晚上完體育課,因為與其他班級的一場籃球比賽失利,他的心情變得很差。
他腋下夾著籃球上樓,剛好在樓梯上碰到懷抱一沓作業(yè)本從老師辦公室出來的蘇黎。
本想跟她吐槽一下自己的豬隊友,然而對方卻低下頭加快了上樓的腳步。
她這個舉動可以說是加速了陸向晚情緒的惡化。
“蘇黎!”
課間的時間快要結(jié)束,準備上課的同學們紛紛開始上樓。
在四樓到五樓的樓梯拐角,一只橘色的籃球正俏皮地跳動著下樓。
順著它下樓的軌跡看去,一高一矮的男生女生正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對視著。
蘇黎被一條長臂抵在了墻上,白皙的臉蛋漲得通紅,腳下一堆作業(yè)本被風吹得嘩啦啦作響。
意識到有人上來,陸向晚朝身旁瞥去一眼,而后收回手臂一言不發(fā)地下樓撿回籃球。
目睹這一幕的同學很多,但誰都不知道在這之前發(fā)生過什么。
當然,他們什么都沒發(fā)生,只是陸向晚質(zhì)問蘇黎為什么要躲著他,蘇黎說她沒有。
但是往往那些莫須有的東西總會令人腦補出無數(shù)的畫面。
那時,偶像劇盛行,霸道的男主總喜歡把女主按在墻上強吻。
這是許嘉寧腦補出的橋段。
有很長一段時間,她都追在蘇黎身后求證這件事,結(jié)果得到的自然是否定的回答。
許嘉寧說:“蘇黎,你和陸向晚關(guān)系這么好,那你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是很多女生的假想敵啊?”
蘇黎不解道:“什么意思?”
許嘉寧嘆口氣,慢悠悠地解釋道:“陸向晚滿足了少女對偶像劇男主的所有幻想,學校很多女生都在明戀暗戀他你不知道嗎?”
的確,高中時代的陸向晚長得很帥,當然他現(xiàn)在依然很帥,只是褪去了青澀而多出更多的穩(wěn)重和內(nèi)斂。
不似當初的他,從不懂收起鋒芒。
蘇黎并不似其他女生那般早熟,所以當時她反駁道:“女生喜歡陸向晚,那為什么要把我當成假想敵?”
許嘉寧捂著小心臟,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道:“豬啊,陸向晚喜歡你你看不出?。俊?p> 蘇黎頭腦發(fā)懵,是嗎?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她到現(xiàn)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