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向晚從醫(yī)院跑出來的時候連病號服都沒換下,所以他沒有直接去濱江明珠,而是先回了云江帝景。
許嘉寧怕陸向晚找上門來無法解釋蘇黎去向,所以下班干脆就沒回家。
深秋時節(jié),暮寒將至。
西川機場,陰沉下來的天色仿佛正醞釀著一場秋雨。
蘇勁駕駛著載貨的皮卡車在航站樓前停下。
“小黎,是爸讓你受委屈了吧?”他忽然開口問道。
蘇黎微驚了一下,而后連忙搖頭道:“沒有的,爸,是我不好,是我讓您和媽遭人話柄了。”
“算了,你先回去吧,等你把那邊的事處理好了再回來一趟吧?!?p> 蘇勁又隨口囑咐了幾句,最后將后座的一個紙袋拿了過來塞到女兒手里,“你媽給你打的毛線外套,雖然不像你買的那些漂亮,但總歸是保暖的。”
一件米黃色的針織衫,是蘇黎喜歡的顏色。
她立刻從袋子里拿出來披在了身上,眼角微濕。
“謝謝媽媽,這比我買的任何一件都要好看?!?p> “好了,我得趕緊回去了,馬上要下雨,天黑路上也不好走,你自己小心,落地了記得給家里打個電話?!?p> 蘇黎點點頭,“謝謝爸,您路上也一定注意安全!”
航站樓前車來人往,蘇黎目送皮卡車遠去,直至消失在了視線。
上飛機前,她給宋言打了通電話問找沒找到陸向晚,宋言反問她到底什么時候可以回來。
“我馬上登機,大概兩小時后落地?!?p> “那我去接你!”
蘇黎想說不用,但對方已經(jīng)掛了電話。
......
陸向晚出現(xiàn)在濱江明珠時,宋言正準備從那離開。
“別上去了,蘇黎不在家,你趕緊乖乖回醫(yī)院待著?!?p> “我不找蘇黎。”
“那她家也沒人?!?p> 陸向晚不信,非要上樓確認,結果敲半天門還是吃了個閉門羹。
他給許嘉寧打電話,對方稱蘇黎陪她在做SPA,因為太累睡著了。
“我跟你說沒人吧,你還非不信?!彼窝栽谝慌脏止镜?。
兩人一同下樓,出門正好見著從出租車上下來的何玲玉。
她沉著臉走來,目光中聚著兩簇細小的火苗。
“伯母?!彼窝远Y貌地同她打招呼,“我正要帶向晚回醫(yī)院呢。”
“小宋,謝謝你?。 ?p> 何玲玉的語氣溫和,但臉色卻沒有任何好轉,一雙冷眸沉沉地盯著他身旁面無表情的男人。
陸向晚連余光都沒賞給自己母親,而是目無斜視地從她身旁經(jīng)過,徑直走向宋言的超跑。
“伯母,那我們先走了。”宋言略尷尬地開口。
何玲玉淡淡掃了眼車內,而后溫聲道:“小宋啊,我一會兒還有個飯局,就不去醫(yī)院了,向晚那就拜托你照應一下了?!?p> “我會的,伯母您放心吧?!?p> “那個......”何玲玉遲疑了一下,接著又囑咐道:“閑雜人等就別讓進病房了?!?p> 宋言眸光微閃了一下,對方口中的“閑雜人等”令他心頭不適,不過他沒過多表露自己,只是點了點頭道:“明白?!?p> 閑雜人等嘛,誰規(guī)定他與何玲玉所定義為的“閑雜人等”非得是同一個人呢?
回醫(yī)院的路上,陸向晚就沒有停止過打電話。
他對許嘉寧的話表示懷疑,尤其是看到何玲玉出現(xiàn)在濱江明珠時更加懷疑,一顆心焦躁得就像是被扔進了油鍋烹煎炸煮。
宋言:“老陸,你是不是有點神經(jīng)過敏???”
陸向晚:“她為什么一直關機?”
宋言:“拜托,她是個作家,創(chuàng)作的時候最討厭被打擾的好嘛!”
陸向晚:“許嘉寧說她倆在一起做SPA。”
“誰?”宋言聽到他口中的名字略頓了一下,總覺得聽起來有點耳熟。
“她的閨蜜兼室友?!?p> “哦,那不就好了么,人家也要放松嘛,放松完了自然就找你了唄。”
回到醫(yī)院時,陳羽沫依然坐在病房門口的走廊椅上。
看到正走來的二人時,她連忙起身迎了過去。
“向晚,你去哪里了?阿姨都快擔心死了。”
不等陸向晚開口,宋言用身子擋住試圖跟進病房的女孩,“大姐,我們來的時候碰見伯母了,他讓我守著病房不要讓閑雜人等入內?!?p> 陳羽沫驚得瞪大了眼睛,“閑雜人等?我?”
宋言聳了聳肩道:“她具體沒有交代,所以我把所有人都定義為閑雜人等了。”
陳羽沫張口想為自己辯駁,低沉冷漠的男低音在病房里響起——
“你們都走吧,我想靜靜!”
宋言從病房退了出來隨手將門帶上,而后雙手扶著陳羽沫的肩膀將她調轉了身。
“聽到?jīng)]?走吧走吧!”
“宋言你別推我,我還有話跟向晚說?!?p> 宋言將她推進了電梯,“做人要懂察言觀色,若是在別人不想見你的時候非要在人面前礙眼,只會讓人對你感到厭惡!”
這字字句句像是一顆顆夏日里的冰雹,不僅砸得人暈頭轉向,更令人遍體生寒。
陳羽沫知道,如今自己在陸向晚面前已經(jīng)毫無好感可言。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被連拉帶拽塞進出租車的,只知道等大腦突然清醒開來時,徐徐晚風正吹進車窗。
汽車廣播中正在報道今晚可能會有暴雨來襲的新聞......
宋言趕到機場時,蘇黎所乘坐的航班已經(jīng)抵達,他在熙來攘往的大廳里尋找著那一抹熟悉的影子。
驀地,肩膀被重重地拍了一下。
蘇黎披著一件米黃色的開衫,長發(fā)束起了馬尾,推著行李箱站在原地,風姿綽約。
“我說不要你接,你掛電話,那你接你就不能準時點?”她幽怨開口。
宋言接過行李箱,“被一點點小意外耽擱了?!?p> 得知陸向晚對蘇黎隱瞞了自己受傷入院這一情況,宋言很嚴肅地問她:“那你真不打算去看他?”
蘇黎望著車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致不語。
過了許久,她才輕聲開口:“原本是這么打算的,因為不知道看他那個樣子我該說些什么。”
“那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說實話我還是不知道,我不希望自己成為他們母子的爭端,也不希望看到陸向晚因為一些過往而陷入自責與矛盾。”
“可是他想見你!”
蘇黎笑了笑,“其實他不想在醫(yī)院看見我的!他和我一樣,必定不希望看到我因此感到自責。”
宋言忽然放慢了車速,幾次欲言又止。
他此前因為蘇黎的一句話起過懷疑,所以私下派人調查了何玲玉,調查了蘇家,調查了蘇黎的哥哥蘇揚......
蘇家與陸家的積怨,大概就是蘇黎當初遲遲不愿接受陸向晚的原因。
當他將一系列事情串聯(lián)在一起后,內心只剩下對這個女孩的心疼。
如今,她終于下定決定重新與陸向晚并肩,曾經(jīng)的噩夢又會不會再次在她身上上演呢?
人間孤憤最難平。消得幾回潮落又潮生。
“蘇黎,對不起?!?p> 突如其來的道歉令蘇黎有些奇怪,她將視線從窗外凋零的秋葉上收回,轉頭問道:“對不起什么?”
“我私下調查了,知道了陸家和你家的事,知道你哥哥是因為......”
宋言本以為對方會生氣憤怒,然而她卻只是很平靜地說道:“別讓陸向晚知道!”
也正因為這句話,宋言意識到自己可能永遠都走不進這個女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