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王公貴族在私下聚首議論著,各位有權(quán)有勢的大臣們此時都在心中暗自計較。
南伯侯鄂崇禹,因南方偏僻貧瘠,久居于朝歌的南伯侯府;
西伯侯姬昌,從帝乙在位時就被幽居于朝歌;
東伯侯姜恒楚,因是王后生父,經(jīng)常往來于朝歌和東魯之間;
北伯侯崇侯虎,兵敗逃至朝歌,手下皆是殘兵敗將,并未隨大軍平叛。
直到此時,四路大諸侯卻是剛好齊聚朝歌!
東伯侯姜恒楚剛剛看過下人送來的王后密信,信中僅只有一句自己時常告誡女兒的話,如今卻是被女兒用來提醒自己,不要與王為敵!
姜恒楚拿起桌邊燭臺,將密信燃燒殆盡,隨著跳躍的火光閃爍眼眸,原本忐忑的內(nèi)心,愈發(fā)堅定,他將繼續(xù)貫徹自己的信念,與王同行。
南伯侯鄂崇禹,此時正在吃晚飯,面上沒有絲毫表情,不知是沉醉于美食的滋味,還是在思索著什么,只是伸筷的動作愈發(fā)緩慢,眸中不時閃過意味不明的光亮。
北伯侯崇侯虎在自家院內(nèi)練武,一拳一腳,虎虎生風(fēng),哪怕渾身已有熱汗升騰,一副臉色卻始終陰冷如水,他生性勇猛,卻也不是黃飛虎那般的武癡。
麾下叛亂,自己敗逃,紂王并未怪罪,這是王恩,但卻并未讓自己同行出征,僅是聞仲和黃飛虎兩人便蕩平北境,這是王威!恩威并施之下,他方才感覺,大王深藏不露。
手下兩百小諸侯,反了七十二路,自己敗北,又折損頗多,本就勢力大減,此番王師大勝而歸,想來自己在北境的威勢已然跌落谷底,此時王位若有差池,對自己而言,不知究竟是好是壞,自己應(yīng)當(dāng)如何抉擇?賭局已在眼前,成敗在此一舉。
西伯侯府中,姬昌沒有點燈,整個身體深深的窩在座位里,把自己埋在黑暗中,看著眼前剛剛從冀州侯蘇護住處返回的長子伯邑考,露出了詢問的目光。
伯邑考對著陰影中的父親,并未言語,僅是點了點頭。姬昌見此,方才露出滿意的神色,手掌輕輕拍打著座椅,目光意味深長的向著朝歌王宮望去,嘴里嘀咕著:不急啊,不急。
國師府中,聞仲正用名貴的皮革擦拭手中的打王鞭,目光筆直,愣愣出神,自己出身于碧游宮,出兵之前,曾經(jīng)回山探望過一回師尊,金靈圣母乃是通天教主坐下的四大親傳弟子之首,他僥幸從師尊和師祖口中得知了一件秘聞。
現(xiàn)在細細想來,秘聞中所提及的那件事,應(yīng)當(dāng)是從大王身上應(yīng)驗了,自己,又該何去何從呢?恍惚間,他想起了自己下山前,師尊的告誡:謹慎些,不要在人間丟了性命。
黃貴妃聽聞昨日王后去大王寢宮侍寢,竟是纏綿了一夜,今日自己便也想著要大王陪陪,沒想到卻是吃了閉門羹,只聽小廝說,大王吃過晚飯后交代,今夜有事,誰都不見。
心下有些憂慮,大王畏懼兄長權(quán)勢,卻是從未冷淡過自己,自己提的要求也無不滿足,這次估摸著還是第一次被大王正面的拒絕。
黃貴妃回到后宮也是無事可做,聽聞今日三位兄長班師回朝,便也暗自出宮前來探望,方一進武成王府,便見兄長矗立在庭院中,迎著晚風(fēng),望向夜空,身形挺拔,眸中卻有著思索之色,二哥和三哥卻并未在家中。
黃飛豹和黃飛彪兩兄弟并未跟隨兄長歸家,這時尚還在軍營之中,安頓著剛剛歸來的士兵。兩人雖然看起來并無異狀,卻難掩眸中血光,仿若已經(jīng)為明天做好了打算,無論敵人是誰,只需兄長一聲令下。
黃貴妃暗道今日兄長也是反常,黃飛虎武功蓋世,用兵如神,是出了名的武癡,平日里除了武技和兵法,沒有任何事能讓他陷入深思。察覺道妹妹來了,并未給這位后宮娘娘行禮,黃飛虎眼眸轉(zhuǎn)向妹妹,淡淡的問了句:
“你說,我與大王,究竟誰更強?”
黃貴妃一愣,腦海中浮現(xiàn)今日自己無意中,見到小廝從大王寢宮中換下來的染血床墊,心想大王怕是瘋起來連自己都打,便回道:
“自是大王更勝一籌?!?p> 商容此時正在府中,屏退左右,自己來到里間的一座密室之中,屋里有一座簡易的貢臺,赫然供奉著一座小巧的女媧神像。
商容兀自跪伏在地上,朝著女媧神像不住的叩首,嘴里念叨著女媧娘娘息怒,女媧娘娘保佑大王,自己愿意把大王的罪孽都歸諸己身,請懲罰自己不要懲罰大王等等。
可見其人對商朝,對紂王的忠貞,不知不覺間,竟有淚珠滾落地面,商容一時老淚縱橫,怮哭失聲,他乃是三朝元老,送走商王帝文丁,接著又侍奉了先王帝乙三十年,直到迎來了紂王帝辛。
自己身居相國高位,真心愛著這個國家,可自己最后,竟親自推動了明日將要發(fā)生的大變,此時難受得肝腸寸斷!
費仲吃過了晚飯,便徑直去到尤渾的府邸,兩位商朝赫赫有名的奸臣,此時竟在一個屋子里面面相覷,相對無言,絲毫沒有往日牙尖嘴利,吹噓拍馬的勢頭。
兩人今日并未與百官一起迎接王師回朝,他們自知聞太師是多么厭惡自己,但大軍進城的那一刻,他們皆是莫名的驚懼。兩人確實信奉神明,懼怕天威,但此時對神魔的畏懼,早已遠遠被對死亡的恐懼壓下。
自己是靠著讒言媚上才入了大王法眼,此時的榮華富貴,皆是大王賜予的,大王若是有所閃失,哪怕他們再有能力,也必將是不被他人所容,落得悲慘收場。
想到明日,哪怕是在洶洶大勢面前螳臂當(dāng)車,也定要支持大王,可是,就怕大王自己挺不住??!
整個朝歌城中,暗流涌動,黑夜降臨,婉如一面漆黑的幕布籠罩在朝歌城上空,只待那黎明破曉,便緩緩拉開序幕。
這一夜,城中寂靜無聲,壓抑至極,卻沒有人真正的睡去。
紂王寢宮外值夜的小廝,望向徹夜燈火通明的宮殿,心道大王竟是一夜未眠,只是東方魚肚初白的時候,一道渾厚威嚴的聲音從宮內(nèi)傳來,炸響在他耳邊。
“傳孤旨意,今日早朝,設(shè)聚文武全臣!”
隨著小廝深深俯首應(yīng)了聲喏,天光放亮,大幕,拉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