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正廳中,碳火旺盛,燒的屋里有些悶熱。
蘇明月掀開門簾進來,就看到一身官袍蘇老爺和滿頭珠翠大夫人左右坐在主座,打扮的極其華麗的蘇明珠坐在大夫人下方,春杏則一臉委屈的站在蘇老爺身側(cè)。
江姨娘沒來。
蘇明月心中閃過一絲失望,可面上依舊掛著笑容,朝蘇老爺和大夫人行了禮。對蘇明珠挑釁的目光視而不見。
“爹爹,母親?!?p> “蘇明月!你看你做的好事!”大夫人氣沖沖的拍了一下桌子。
蘇明月看的分明,表面上大夫人的怒氣是沖她來的,可拍桌子時大夫人眼緊盯著的是快要貼到蘇老爺身上的春杏,看起來像要把正在委屈巴巴和蘇老爺拉扯的春杏給撕了。
蘇明月抿嘴笑了一下,語氣甜甜的回了大夫人的話:“母親,我不過罰了個丫頭,她剛才可是自稱姨娘呢。一個丫頭居然敢說這種話,怕不是心太大了,小心以后爬到母親頭上去撒野?!?p> “好呀春杏,你可真是心大了?!贝蠓蛉笋R上轉(zhuǎn)移了火力開始向著春杏泄憤。雖說春杏是她送到蘇老爺床上的,可春杏最近也太不像話了,整天和蘇老爺當著她的面拉拉扯扯眉目傳情,以為她是死人么?
“大夫人我沒有……”春杏反駁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怒急的大夫人扯著頭發(fā)揪過去打了兩耳光。
蘇明月在心里偷笑,這下春杏兩邊臉頰都是紅彤彤的高高腫起,要用兩只手捂著臉哭了。
“行了!”蘇老爺伸手拉開大夫人,把人往旁邊輕輕推了一下:“你看你像個潑婦一樣,哪有當家主母的樣子?!贝蠓蛉藳]防備,被蘇老爺?shù)牧Φ劳频猛岬乖谧紊?,跌的“哎呦”一聲?p> 蘇明珠見父親居然為了一個丫頭動手推自己的娘親、蘇府的正房夫人,急忙起身小跑到大夫人身邊將她扶起:“娘,你沒事吧?”
大夫人脾氣暴躁又擅妒心眼小,娘家勢力又大,壓的蘇老爺不敢上外面偷吃。不然蘇府也不會這么多年只有一位江姨娘。江姨娘也是大夫人看她膽子小好拿捏才留下來的。
大夫人揮開過來攙扶的女兒。她頭發(fā)散亂,滿頭的珠翠東倒西歪,一張保養(yǎng)得當?shù)哪樑で幕腥魫汗怼D抗馑浪蓝⒅K老爺和春杏,那一對賤人正你儂我儂的依偎著說話。
大夫人伸手顫顫巍巍的指著蘇老爺:“好,好,蘇理,你居然為了這個賤人推我!我今天就跟你拼了!”說罷她便拔下頭上的金簪,直朝著蘇老爺揮了過去。
蘇老爺一驚,下意識的往后躲,手里拽著春杏就往大夫人面前送。
春杏看著越來越近的金簪,尖尖的頭正朝著自己的臉。下意識便手中用力推開大夫人。
而蘇明珠見春杏推自己的娘親,也抬手去打春杏,想要抓花那狐媚子的臉。蘇老爺只躲在春杏后面,不敢直對大夫人,只一個勁地喊:“荒唐!荒唐!像什么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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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狗咬狗太精彩了!”蘇明月心里的小人狂笑,恨不得在地上滾個幾圈。面上卻還是做出一臉擔憂的表情。
“爹爹,娘親,明珠姐姐!你們不要再打了!”蘇明月嘴上關(guān)心,可腳卻不挪地方。只看向幾個在旁邊看待的丫頭奴才:“還不去把主子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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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頭奴才這才反應過來,急忙上前將撕打在一起的主子們拉開,還有幾個挨了大夫人的簪子和蘇明珠的巴掌。
夏雨在一旁簡直都要看呆了,她家二小姐居然幾句話就讓幾個主子扭打成了一團。
大夫人正被幾個丫頭按在椅子上喘著粗氣。蘇明珠華麗的衣衫也已經(jīng)被扯得散亂,正目光恨恨的盯著春杏和蘇老爺。
春杏清秀的臉上被大夫人和蘇明珠撓出了七八道口子,正坐在地上痛哭。而躲的最好的蘇老爺,只是衣冠略有些不整,臉色被大夫人嚇得蒼白。
蘇老爺緩了過來,剛想訓斥自己的妻女,卻被大夫人捶著桌子先發(fā)制人:“姓蘇的,你很好!我這就回娘家與父親說道說道,你居然為了一個丫頭對我動手!”
蘇老爺一聽大夫人要回娘家告狀就慌了神,忙揮手叫丫頭將還在哭的春杏拖出去。美人是好,可為了這個得罪自己的岳家就太不值當了。
“夫人?!碧K老爺上前輕拍大夫人的背給她順氣:“春杏這日日往我面前湊,我還以為得了你的授意。你看你,也不阻攔?!?p> 蘇老爺年輕的時候文采能力都一般,就是靠著一張俊臉和花言巧語迷倒了家世比他好上許多的大夫人,把大夫人迷的要死要活非君不嫁。
大夫人被蘇老爺輕輕拍著脊背,耳朵里塞滿了甜言蜜語,火氣卻消不下去。
她也不舍得對蘇老爺撒火,只指著被拖出門外、還被幾個丫頭堵著嘴的春杏恨恨的說:“把這丫頭的賣身契翻出來,給我把她賣到青樓!”
感受到蘇老爺在她背后輕拍的手停了一瞬,大夫人更氣了。她拿起手邊的茶盞猛摔向地面,破裂的瓷器和滾燙的茶水灑了滿地。大夫人怒斥:“還不快去!”
下人們見最近甚是疼愛春杏的蘇老爺沒反應,這才急忙應聲,拖著掙扎不止春杏匆匆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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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猴戲在蘇老爺果斷拋棄新寵的行為下落幕。大夫人整治完了春杏,又將注意力移到了蘇明月身上。
她不是不知道蘇明月是故意惹她生氣的,但是她實在對春杏忍無可忍,索性借著這股勁把那小賤人弄死。但一碼歸一碼,蘇明月打她身邊大丫頭的事也不能這么算了。
今天伸手打她的大丫頭,明天她那個膽小鬼娘不得爬到她頭頂上來?
大夫人正想發(fā)作,蘇明月就已笑意盈盈的開口。
“爹爹,娘親,女兒想與二老商量的,是女兒入宮所帶嫁妝之事?!?p> 蘇明月說著眼圈一紅,眼淚順著素白的臉頰悄然滑落:“女兒雖是自愿入宮,但對于宮中往來一竅不通,只怕不能討得皇上歡心不說,還要為家里惹來禍端?!?p> 蘇老爺微微皺眉,這也是他正擔心的。蘇明月自愿進宮讓他心中甚慰。
可蘇明月畢竟只是個庶女,從小沒見過什么世面,若真是在宮中觸了皇上的霉頭,倒不如早早死在宮里算了。而且已經(jīng)遞了姓名畫像生辰八字進宮存冊,到了日子不進宮便也是欺君之罪。
蘇老爺打了個寒戰(zhàn),可不能再讓那個暴君看不順眼了。
思及此,蘇老爺眼中掠過一絲狠辣,面上只裝作擔憂的道:“如此,不知明月有什么主意?!?p> 蘇老爺?shù)挂膊恢竿K明月有什么主意,只在腦海里打定想打要在蘇明月入宮后動點手腳。
蘇明月沒錯過蘇老爺眼中那一絲狠辣,她只垂下眼簾,柔柔糯糯的開口:“女兒只想著,女兒雖不通宮中往來,但多方打點總是沒錯的?!?p> 她伸出素白細長的手指,一樣一樣的算起來:“家中田地房契交易要走官帳,用來打點多少有些不方便,所以女兒的嫁妝只要些金銀和珠寶首飾就好?!?p> 大夫人露出一絲不屑,賤人的女兒就是沒見過世面,家中最值錢的東西便是田地房產(chǎn),現(xiàn)銀和珠寶再多能有幾個錢?
大夫人不屑的開口:“你且說要多少便是。”
蘇明月一臉感激的對大夫人說:“不多,母親,只要五十萬銀子就好了?!彼龗吡艘谎鄞蠓蛉藦牟恍妓查g變得鐵青的臉,柔柔的加了句:“珠寶首飾短時間內(nèi)有點難買,把母親和大姐房里的那些放到我的嫁妝里就可以了?!?p> 蘇明珠尖叫:“你怎么不去搶!”
五十萬兩!普通人家一年的嚼用五十兩便夠了,蘇家哪里去籌這么多錢!更何況蘇明月居然想搶她的寶貝!
“你個賤人,雜種!”蘇明珠指著蘇明月罵起來。
“夠了!”蘇老爺喝住了蘇明珠,轉(zhuǎn)頭去蘇明月說:“明月,你一直待在家里,怕是對外面的狀況不了解。家里一時半會拿不出五十萬兩,況且你也說了,田產(chǎn)房契不好帶……”
“爹爹?!碧K明月打斷了蘇老爺話:“田產(chǎn)房契不好帶,可換成銀票就好帶了呀。”仿佛覺得自己說話很有趣,蘇明月臉上掛著淚珠甜甜的笑起來:“田產(chǎn)房契便宜賣,應該能在女兒入宮之前賣完哦?!?p> “何況女兒進宮可是代表了蘇家的臉面呢,萬一哪天哪個環(huán)節(jié)沒打點好,皇上對女兒發(fā)了火?!碧K明月盯著蘇老爺那幾乎和水塘里小烏龜同色的臉:“女兒可能會把自己是庶女的事說出來呢,畢竟我太膽小了?!?p> 大夫人只覺得一陣胸悶氣短,氣的話都說不利索了:“你,你竟然敢,你這是在威脅我們!我現(xiàn)在就要你不得好死!”
“按她說的做?!碧K老爺從牙縫里擠出了一句。
大夫人不明所以的看向蘇老爺:“老爺……這可是五十萬兩……”
蘇老爺惡毒的盯著蘇明月:“按她說的做!聽不懂我的話嗎!”
可惡,他竟然從未看透過這個小丫頭,看來是真的留她不得。
蘇老爺在心中打定主意,等蘇明月一進宮就動手要了她的命。
至于錢,等過了這個坎還可以再掙,不過是再多貪幾筆。
就算這樣,蘇老爺想起五十萬兩白銀還是疼的心抽抽。索性眼不見心不煩的閉上雙眼,招手喊來站在門外的大管家,讓他趕緊按著蘇明月的意思去辦,該賣的賣,大夫人和蘇明珠房里的珠寶也趕緊收拾裝好。
蘇明月明天就要進宮,再不收拾嫁妝該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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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明月得了自己想要的,便收起笑容淚珠,行了個禮朝外走去。把蘇明珠的謾罵聲和大夫人阻止她的聲音拋在腦后。
蘇明珠自然也不想死在宮中,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一定會拖上這一家渣滓,讓這家子渣滓給她陪葬!
在此之前,蘇明月也不準備讓他們過的舒服。
讓他們自己狗咬狗,可真是最適合不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