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天色,青遠(yuǎn)中透著一抹白霞。
扎根在山林地帶的南平城,氣候濕潤,寒暑分明,一天中最涼爽的時光便是清晨。
“呼哈!”
呼喝之音猶如飛躍城市上空的飛機(jī)噴氣聲,令人聽得煩躁。
呂長樂在床上翻來覆去,實在忍無可忍,隔壁家那個七歲的小孩,定然又在練習(xí)武功,呂長樂好不容易睡了一個好覺,天還沒亮,就被動地接受了早起。
“可惡啊?!?p> 呂長樂顧不上穿鞋,光腳來到了院子里。隔壁鄰居的房子與他家的房子主體相連,中間僅以一堵矮墻隔開,不用墊腳都能看到對方的院子。
此時,那個叫方寧玉的七歲小孩,正雙手抱著一尊三足大鼎。此鼎至少在千斤以上,看他氣定神閑,顯然未盡全力。
呂長樂嘖嘖稱奇,只見方寧玉雙臂一撐,那三足大鼎轟然飛至半空,至少飛躍了二十米才到達(dá)極限,而后重重地墜落下來。
“小心!”呂長樂一聲驚呼,這孩子咋這么魯莽,知道你力氣大,但不該這么玩的,要是殃及無辜怎么辦?
他首先考慮的是自己,畢竟他可沒有力挽三百石強(qiáng)弓的神力。
砸死了,連個受益人都找不到,那不是血虧。
“唔?!?p> 這時,方寧玉一個馬步向前,在落地之時,穩(wěn)穩(wěn)地接住了大鼎。饒是他膂力驚人,竟也被巨大的力道壓得一沉,然后他輕輕放下大鼎,收勢而立。
“嘖?!?p> 呂長樂羨慕嫉妒恨一股腦的在心中瞬間爆炸,他只恨自己沒運(yùn)氣掌握這種練功法門,好氣啊。
方寧玉發(fā)現(xiàn)了呂長樂,立時一幅趾高氣昂的臉色:“小泥怪,掰個手腕睡了三天,至于么,我弟弟都比你強(qiáng),沒出息?!?p> 相傳濱海之中有一種叫“泥”的怪物,渾身軟弱無力,因此方寧玉常把不如他的人稱為“泥怪”,添上了小字,那侮辱性更大了。
這小孩在官學(xué)中是個霸王,力氣較其它孩子大得極多,同齡小孩僅能力挽二十石強(qiáng)弓的時候,他已經(jīng)輕松地超過了百石。
呂長樂撓了撓鼻翼,能怎么著啊,再被教訓(xùn)一次?免了吧,呂長樂并不想再受一次那滋味。
那還能怎么辦?貶不如捧,捧捧人家唄……呂長樂豎起大拇指:“你力氣真大?!?p> 方寧玉立馬得意起來:“還算你有眼光。”
呂長樂打量了幾眼,嘖嘴道:“你力氣是很大,可是我有一個朋友,他就不服你?!?p> “誰敢不服我?”方寧玉眼神警惕起來,“他敢跟我掰腕子嗎?你讓他來找我?!?p> 呂長樂道:“那位朋友的名字我不佩提,知道我為什么站著和你說話嗎?”
他說完就回了屋,留下方寧玉一臉不解:“他為什么要站著?”
……
呂長樂回到屋中,忍不住長嘆息,人人都能學(xué)到那種神奇的練武法門,唯獨(dú)他不行,實在難受。
“呂二哥,你妄稱二哥?!?p> 呂長樂在家行二,有位大哥早年夭折,呂家也不知造了什么孽,普遍壽短,平均壽命才三十多歲。
多半還是和罪人的身份有關(guān),頂著這樣一個光環(huán),家族還能有什么前途?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大唐人均力挽三百石強(qiáng)弓,呂家人均手無縛雞之力,這么巨大的落差,擱誰心里好受?還不得憋屈死。
可是這罪人的身份,是高祖親點的,就連大赦天下都不能免。
開元年間,當(dāng)今圣人就曾大赦天下,死刑犯都免了,唯獨(dú)沒有恩免呂家,氣得呂長樂的爺爺當(dāng)場吐血三升而亡,可是呂家也只能啞巴吃黃連,誰讓當(dāng)年那位大隋司隸大夫的高祖,把唐高祖罵得太狠了呢,唐高祖也沒把其它大隋舊臣怎么著,怎么就偏偏“厚待”呂家了?
呂長樂忍不住氣急敗壞:“我最討厭噴子了?!?p> 呂家以前有位故去幾十年的長輩,曾經(jīng)問過當(dāng)朝宰相,如何才能恩免罪人的身份?
宰相答曰:“除非大唐亡了?!?p> 后來則天大帝登基,也沒恩免呂家,只是多說了一句:“除非呂家有不世出的奇才,為武朝立下不世之功?!?p> 呂家頓時精神大震,準(zhǔn)備發(fā)憤圖強(qiáng),干一番大事業(yè),可是沒等武朝興盛,江山又回到了李唐的手里。
當(dāng)朝宰相再曰:“除非大唐亡了。”
哦豁,此路徹底堵死。
現(xiàn)如今,呂家就僅剩呂長樂這一根獨(dú)苗,雖然有位三叔在長安落腳,然而多年來早已斷了聯(lián)系,只怕也是混了個凄凄慘慘罷了。
“我現(xiàn)在還能干什么呢?”
呂長樂躺在床上思考,有一說一,沒出路。如果有辦法,當(dāng)然還是免掉罪人的身份最重要,可能性幾乎等于零,唯一的一條出路,只怕還是從商了。
畢竟,他現(xiàn)在有一個超市,這是他崛起的資本。
“額度150元,太少了?!?p> 想及此處,呂長樂進(jìn)入超市,剛走進(jìn)大門,那女聲又親切地響起:“歡迎光臨,超市為您準(zhǔn)備了新人大禮包,只要每日簽到,就能獲得額外的額度,還有機(jī)會獲得各種優(yōu)惠券以及現(xiàn)金紅包哦~”
“呀,還有這好事?雖遲但到啊。”
呂長樂眼前立刻浮現(xiàn)出一個頁面窗口,他找到簽到處,默默地點了一下,彈出了一個小窗口:“恭喜您,獲得了五十元額度?!?p> 漲了五十額度,還行。呂長樂有些遺憾,手背啊,首次居然沒有優(yōu)惠券和現(xiàn)金紅包。
“以后,每天簽到,慢慢地額度就漲起來了。”
呂長樂道:“到時候,把超市里的東西賣出去,再兌換成白銀,拿白銀和超市再兌換成現(xiàn)金!做不到力挽三百石強(qiáng)弓,至少還能混個閑散的富家翁當(dāng)當(dāng)吧?!?p> 剛從超市出來,就聽外面的街道上傳來響亮的銅鑼聲。
呂長樂趕緊來到院子,開門一看,只見街道上的百姓蜂擁雀躍,朝一個方向趕去。
沿途有人敲鑼,高聲呼喊道:“昨夜,南平城有了命案,殺人賊猖狂,縣公嚴(yán)令,百姓入夜,務(wù)必關(guān)門閉戶,各坊的坊正,需嚴(yán)防賊寇?!?p> 街上的百姓摩肩接踵,都趕著去看熱鬧。
呂長樂可不敢出門,大唐子民恐怖如斯,人人皆能力拔山兮。這要是和百姓一起擠著看熱鬧,不小心被擠死了怎么辦,吃了上次方寧玉的虧,他絕不敢再將自己置于險地。
一字記之曰:穩(wěn)。
我就不出門,看誰能傷害我。呂長樂悠哉地關(guān)上門,突然只聽背后有人說道:“我討厭人多的地方,以及嘈雜不堪的環(huán)境。”
是伍闊云,這個男人又來了。
呂長樂當(dāng)即一幅苦瓜臉:“俺也一樣。”
他頓時覺得待在屋里不香了,有種攝人的緊迫感:“你怎么又回來了?”
和伍闊云這個變態(tài)待在一個屋檐下,不培養(yǎng)感情,只能落得慘死的下場,這點呂長樂心知肚明,不信你看那些死者。
伍闊云似笑非笑:“其實我挺對不起雇主的,雖然他不是一個好人,但是他很講信用,臨死之前還把單給結(jié)清了,你看,足足十兩白銀。可是我覺得他死有余辜,一個人臨死之前會有各種表情,唯獨(dú)他面無表情,我很不滿意,所以他大概是史上第二慘的死者了?!?p> 呂長樂警惕起來:“他怎么面無表情?”
伍闊云道:“他跟我客氣,所以我剝了他的皮,扔進(jìn)了鹽池中。他突然又很不客氣,所以我把他的頭顱拍進(jìn)了盆腔里,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于是我覺得他在侮辱我的手法,他在無聲的質(zhì)疑我,我不快樂了,于是把同樣的手法在他的身上實現(xiàn)了一百遍……他最后咽氣的時候,長出了一口氣,我覺得他應(yīng)該開始明白我的心意了。”
呂長樂嘴角跳了跳,我了個去,大唐第一酷吏來俊臣都要在伍闊云面前磕頭跪首,尊一聲:祖師爺在上,小來子給您磕一億個響頭。
這個屋子,不安全了……呂長樂瑟瑟發(fā)抖。
老伍這個家伙,每次在講對白的時候,都灌入了相當(dāng)豐沛的感情,讓人毛骨聳立。
和這樣一個人待在一個屋子里,萬一老伍不快樂了,那呂長樂就得開始緊張了。
咚咚咚——
突然響起的砸門聲,把呂長樂的緊張情緒沖散了一些,他剛轉(zhuǎn)身,伍闊云便消失在了視野中。
神出鬼沒!
防不勝防!
呂長樂有苦不敢述。
開了門之后,只見門外站著一位武侯,身后跟著一群不良人,個個都是高手高手高高手的氣度。
打量這位武侯,這人一臉的煞氣,身姿偉岸,腰間掛著一把橫刀,足蹬一雙短靴,靴上開了洞,露出了大拇指。昨晚下了一場陣雨,他應(yīng)該是剛剛從野外回來,靴子里外都有水漬和泥土。
這種靴并不防水,一旦浸了水,腳丫子肯定相當(dāng)難受,更容易得糜爛性腳氣。
此人是南平城的武侯頭子,叔三平。
叔三平一雙兇惡眼神,探視著院子,一招手:“給我搜。”
不良人粗魯?shù)仃J門進(jìn)來,在院子里翻找。
呂長樂的院子里堆著一些干柴,以及幾件晾曬的衣物,都被不良人扔在地上,連廚房的門都踹得飛出去,掉進(jìn)了方寧玉家的院子里。
“啊,大人,這是,干嘛呀?”呂長樂薄唇緊閉,這哪是搜查,這分明是抄家來的,所有的東西,不良人們是見了就拆,連祖?zhèn)鞯奶展薅冀o砸碎了。
叔三平斜靠在門柱上,右腿踩在另一個門柱上,用身體擋住了門。
他睥睨一眼,道:“噢,沒什么,南平城里出了命案,縣公讓我等緝拿殺人賊,每家每戶都要搜查,例行公事。你敢阻撓某辦案?”
這也沒得罪過叔三平啊,怎么也來欺負(fù)老子,可惡啊……呂長樂賠笑道:“是是是,哪能啊,我可是良民,大人盡管搜?!?p> 叔三平冷笑,從兜里掏出一個金絲褡褳,解開松緊繩,探頭一瞧,心里當(dāng)即樂開了花。
里面足足有金餅三塊,每塊至少有五兩。
這可是一筆豪錢啊,要知道叔三平每月的工錢才二兩銀子罷了。
叔三平看著呂長樂,心中樂道:“這小子倒是某的財神公,只要好好地玩弄他,讓他時時刻刻受某的氣,那趙家的二公子,還不乖乖地把錢財送到某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