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疼嗎?
“井甘小姐近來千萬要注意安全,小心狀爺狗急跳墻。他現(xiàn)在被逼到了絕境,若再落到他手里怕是后果不堪設(shè)想?!?p> “他休想!”
蕭千翎身上冒起一層煞氣,捏著拳頭在空中用力一揮,“他要敢來,我非親手砍了他。”
方超被她陡然狠厲的語氣嚇得咽了咽口水,陪著小心地下意識往后退了退。
果然還是那個兇悍的女捕快,方才與井甘笑談時那副歲月靜好的模樣,鐵定是自己沒洗臉,被眼屎糊了眼產(chǎn)生的錯覺。
“方東家,你來得正巧,我正好有件事想請你幫忙?!?p> 方超從蕭千翎身上收回視線,客氣地道,“井甘小姐客氣了,有什么我能效勞的,你直言便是?!?p> “也沒什么大事,你人脈廣,想請你幫我找?guī)讉€青壯男人干得活計,不限做什么,有錢賺就行。一家子都是下苦力的農(nóng)民,只有大兒子識得幾個字。若是方便,把住處也給他們一并找了吧。”
方超當(dāng)即便答應(yīng)了,“沒問題,小事情,他們一共幾口人?”
“一對夫妻,兩個兒子。好像西城的房租要便宜些,他們初來乍到身上也沒多少錢,不用租太好的地方,夠住就行。”
方超張了張嘴,笑問道,“不知道對方是什么人,你這又是幫忙找住處又是幫忙找活計……”
井甘淡淡地勾了下唇,隨手想拿桌上的餅干,卻發(fā)現(xiàn)只剩一碟渣滓了。
“是我小叔一家人,他們想來縣城生活,本想住我家里,我沒同意?!?p> 簡單的四個字‘我沒同意’,方超已經(jīng)品味出許多深意。
他本以為井甘這么費(fèi)心的張羅,應(yīng)該是比較親近的人,‘我沒同意’四個字卻隱隱透出了矛盾和生疏。
泉水巷在城東,給小叔家找城西的房子,一東一西隔著整座城,可見井甘有多不愿意與他們多往來。
參透了井甘對小叔家的態(tài)度,方超便也明白該怎么行事了。
又聊了一會,便主動告辭了,臨走時承諾兩天內(nèi)給她消息。
“你也幫我找找他們?nèi)チ四膬?,有沒有回南山村。不過我猜吳青棗是肯定不愿回村里的,說不定在哪兒貓著想其他法子呢。”
徑兒重新裝了一疊蔥香小餅干進(jìn)來,井甘送了一片進(jìn)自己嘴里,抬眼就瞧見蕭千翎一臉欣慰的表情。
井甘脖子往后仰了仰,嘴巴都停止了咀嚼,“你這是什么鬼表情。”
蕭千翎也不計較她的毒舌,臉上的笑容更深了,“我高興啊?!?p> 井甘聽了她的勸告改變了主意,她當(dāng)然高興,說明她在井甘心里越來越重要了。
“莫名其妙。”
井甘嘀咕了一聲,抓起厚厚一把小餅干全塞進(jìn)嘴里,把嘴巴賭了個嚴(yán)實(shí)。
“小甘,小甘……”
孫小娟邊喊邊急匆匆從外面跑進(jìn)來,臉頰是運(yùn)動后的潮紅,今天明明是個涼爽的陰天,她卻渾身冒著熱氣。
“跟我去個地方?!?p> 她推著井甘的輪椅就往外面走,滿臉急色。
井甘感受到她的不同尋常,抓住輪子讓她停下來,蹙眉問,“出什么事了,你先說?!?p> 孫小娟嗓子都在冒火,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是阿蘭……”
*
井甘趕到武館的時候,阿蘭正直直從木樁子上摔下來,兩米高的木樁比他人還高,直直墜下來時濺起一地的塵土。
傷痕累累的臉龐已經(jīng)看不出原樣了。
“阿蘭——”
井甘猛地被他摔下的那一幕刺激到,下意識大喊一聲,聲音都不自覺帶著顫音。
孫小娟加快速度推著她跑上前,林木想去攙扶他,卻再一次被他甩開了。
“阿蘭,你這是干什么,自虐嗎!”
井甘沙啞的聲音帶著怒氣,咬牙望著趴在地上半天都掙扎不起來的人,眼底卻又全是掩飾不住的心疼。
孫小娟也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這孩子怎么這么倔,都傷成這樣了還不認(rèn)輸。小甘你快讓他停下來,再這么下去他不得活活摔死。”
井甘咬著牙望著阿蘭一眨不眨,卻半天沒再出聲。
來的路上她已經(jīng)聽孫小娟說了,阿蘭早上出門便是來武館求學(xué),武館看他又瞎又啞,不愿收他,他便跪在武館門口,整整跪了一上午。
館主勸他走,說他不是練武的料,可他就是不聽,一直跪著。
館主沒辦法,便想了個入館考核,讓他數(shù)清場地上練武的木樁共有多少根,同時從每根木樁上踩過。
只要能完成,便準(zhǔn)他拜入武館習(xí)武。
館主想這考核本就是故意刁難,讓他知難而退,不想阿蘭倔強(qiáng)地很,一次次從木樁子上摔下來,把自己摔了個遍體鱗傷,卻始終不認(rèn)輸。
武館里的弟子們?nèi)季墼谥車礋狒[,每次他從木樁上摔下來,周圍都會響起一片低呼聲。
這人真是不要命了,眼睛看不見還跑來習(xí)武,這是多想送死啊。
“你被擄走那兩天他情緒一直不太對,還不打招呼跑出去過,第二天才找回來。我想他應(yīng)該是想保護(hù)你才非要習(xí)武的。”
孫小娟說這話時鼻子微微泛著酸,又是嘆息又是感動。
阿蘭雖然不會說話,也不會表現(xiàn),但他總是默默地關(guān)心、保護(hù)著井甘,對井甘的在意不比任何人少。
“阿蘭,夠了,足夠了,跟我回去吧。”
輪椅停在阿蘭的身邊,井甘伸出手想去拉他,可她身體動不了,簡單的彎腰動作也無法完成,只能等著阿蘭朝她抬起手來,與她握在一起。
“我們回家——”
兩只手似乎本就是一對,嚴(yán)絲合縫地緊緊交纏著。
井甘抿起笑容,攥緊掌心那只粗糙的手,想拍去他手上的塵土,那只手卻突然抽了回去。
阿蘭咬著牙忍著疼,撐著地面慢慢坐了起來,然后又扶著身旁的樁子艱難地站了起來。
他渾身乏力地靠在木樁上,大口喘著氣,沖井甘搖頭。
他不走,他一定要留下來習(xí)武,這樣才能在危險來臨時保護(hù)好她,不會像那晚無可奈何。
井甘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掌心,又去拉阿蘭的手,阿蘭卻把手藏到了背后。
井甘非要去牽,兩人一個坐著一個靠著,就那么你追我藏,兩只手終究又被井甘如愿地握在了一起。
“你還想躲我,躲得掉嗎!”
井甘微仰著頭,近距離觀察他臉上的傷,湊近了看更覺觸目驚心。
想碰一碰,手指在距離臉頰一寸距離時還是收了回來。
“疼嗎?”
阿蘭垂著頭不回應(yīng),抖動的唇角卻泄露了他脆弱、緊繃的情緒。
井甘嘆了一聲,“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你是想要保護(hù),怕我再遇到危險。我保證,以后都不會再發(fā)生那晚那種事,你根本不必去習(xí)武。
我把你帶回家不是讓你給我當(dāng)護(hù)衛(wèi),也不是讓你受苦受罪的。
我說給我當(dāng)你的眼睛,你當(dāng)我的腿,你把自己傷成這樣,以后我還怎么出門!
養(yǎng)了大半年好不容易長了肉,人也精精神神的,轉(zhuǎn)眼又把自己折騰成這副鬼樣子,你對得起我嗎?”
井甘一連通的責(zé)問把周圍人聽得一愣一愣的,明明是很嚴(yán)肅的對話,怎么有種打情罵俏的調(diào)調(diào)。
蕭千翎更是驚呆了眼球,她從沒見過井甘對誰這么溫柔過。
孫小娟則是已經(jīng)習(xí)慣了,除了井和,井甘也只有對阿蘭才會這么耐心溫柔的一面。
若是井長青在這,肯定又要吃醋姐姐偏疼阿蘭。
館主見氣氛有所松動,適時站出來幫腔道,“既然家里人都來接了,小伙子你就跟著回去吧。這位姑娘一看就是洪福齊天的命,你根本不必過于執(zhí)著。
若真的遇到危險,你們也可以來找我,我們武館秉承舍己為人的創(chuàng)辦宗旨,致力于幫助有困難的人度過難關(guān),保證價格良心,童叟無欺。”
說到后面順便給武館做了個宣傳,拉拉潛在客戶。
館主眼巴巴地盯著阿蘭,恨不得早點(diǎn)把這頭犟驢請走,這要在他武館出點(diǎn)什么事,他以后還怎么招弟子!
然而阿蘭像被人下了降頭一樣,還是搖頭不愿走,甚至又扒著木樁爬了上去。
等穩(wěn)穩(wěn)站在木樁頂上后,計算好丈量過的兩根木樁間的距離,試探地伸出右腿。
在一雙雙緊張的目光注視下,他身體輕輕朝右前方一躍,右腳自半空中落下,險險地擦著木樁邊緣踩到了實(shí)處,重新穩(wěn)住了身形。
眾人隨著他那一躍,一顆心高高拋起又穩(wěn)穩(wěn)落下,尤如站在懸崖邊時刻懸著心。
“這要再偏一點(diǎn),鐵定又要摔下來?!?p> 蕭千翎心里其實(shí)有些敬佩阿蘭,正常人習(xí)武已經(jīng)十分辛苦,盲人習(xí)武不知會艱難多少倍,阿蘭有這樣的勇氣和決心確實(shí)不得不讓人佩服。
而且她自小喜愛習(xí)武,見到有人對習(xí)武如此執(zhí)著,心中當(dāng)然也歡喜。
蕭千翎看井甘緊皺著眉半天不發(fā)聲,碰了碰她的肩膀,“欸,你不讓他下來?他可傷得不輕,要再摔兩次,恐怕就要損傷根本了。”
井甘目光一直鎖定著木樁上搖搖欲墜的瘦削人影,還是半天不說話,許久才突然喃喃地張嘴,“他既然那么想學(xué)……就學(xué)吧。”
嘒嘒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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