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樊不滿地道:“你這道士怎么能這么說?我是名滿長安的大法師,你指責(zé)我就是謗佛,死后會下拔舌地獄!”
“嘖嘖,指出大師的問題就是謗佛?大師將自己與佛祖相提并論?這么狂妄自大,恐怕已經(jīng)犯了戒律?!?p> “不過話說回來,大師不早就將戒律視為糞土了嗎?”
馮道力雙手一攤,揶揄道。
慧樊被堵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大師,出家人說謊可是罪加一等?!?p> 馮道力用臟手拍了拍慧樊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
慧樊心疼地看著自己價值千金的袈裟。
“最后說一句,地獄歸我們道教管!”
慧樊氣的快吐血了,他第一次看到這么貧嘴的道士,以往只要自己隨便說上那么幾句,底下的人看在太平公主的面子上無不恭維。
現(xiàn)在居然被一個邋遢道士指著鼻子罵,最可惡的是自己還要裝出一副高僧范不能與他計較!
這樣的窩囊氣,可從沒受過!
馮道力也不跟他廢話,將手中的繡花針隨意拋著,胡亂嚷道。
“天上的神仙從來不需要什么少男少女侍奉,都是些妖僧胡說八道,如果神仙們覺得小道說的對,這針絕不下沉!”
波的一聲輕響,針被隨意拋入水中,本該馬上下沉,哪知這針竟沒有絲毫往下沉的痕跡,反而全須全尾地浮在水面上。
所有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聽誰的了!
安樂公主兩只眼睛睜得大大的,難以置信地看著水中的繡花針。
這....這怎么可能!
這不是慧樊大師獨有的神通嗎?
馮道力嘿嘿一聲,從袖子里掏出一把繡花針,一面嘴里嘟囔,一面往水里扔。
“如果四方諸神覺得小道說的都對,就讓這針浮在水上!”
“上天有好生之德,怎會因為祭祀而分離別人的骨肉?”
“求佛信道當(dāng)講心誠意正,強迫人信,哪有效果?”
“地獄門前僧道多,有些妖僧就喜歡胡說八道借機斂財!”
“某人貪墨了圣人修建佛寺的四十多萬兩銀子,自己偷偷吃狗肉,讓廟里的僧人吃糠咽菜?!?p> “廟后面埋了十幾具少女的尸骨,各個死的慘不堪言,金剛諸神看不下去了,托夢給小道,讓我?guī)退麄兦謇黹T戶!”
“放屁!”
慧樊終于忍耐不住,怒喝一聲。
馮道力哈哈大笑:“大師怎么能說出如此粗鄙的言語?你可是名滿長安的大法師!”
滿含嘲諷的語氣刺的慧樊范心臟生疼。
眾人不禁側(cè)目,雖然不知道馮道力說的事是真是假,可慧樊往日營造的神圣感已經(jīng)在眾人眼中蕩然無存。
“你們看,道長拋的那些針都浮在水面上呢!”
蓁蓁拍手一指,眾人循聲望去,那里面亂七八糟浮滿繡花針,一枚也沒有下沉。
這下,馮道力名聲大噪!
原本不太相信他的人也向他投去崇拜的目光。
慧樊被這個道士戳了肺管子,要不是顧忌身邊人山人海,他都想跳起來,給這個死道士一拳。
馮道力賊忒兮兮地湊過去。
“你干什么!”
慧范聞到一股惡臭味,幾欲作嘔。
這家伙也不知道多久沒洗澡了!
“小道不干什么,只想偷偷跟大師說,你玩的那些把戲,宮里的貴人看不懂,小道跑江湖三十多年,可是門清!”
“小道不才,還會嚼龍骨、拋銅錢、畫鬼符、跳大神......要不一一和大師比比?”
慧樊這次真的怕了,看來這個道士可不是道觀里死讀書的那批,而是真真正正走江湖的精明人士。
“你到底想干什么?”
慧樊壓低聲音。
馮道力欠揍地湊過去:“嘿嘿,不干什么,就是想和大師比比!”
慧樊氣的鼻子里冒煙。
馮道力也不搭理他,轉(zhuǎn)身沖李顯大大咧咧地道。
“圣人,這回是小道贏了吧!”
李顯躊躇片刻,點了點頭。
馮道力充滿豪氣地大手一擺。
“好!小道不占這個和尚的便宜,我們?nèi)謨蓜?,下一局,我們比靜坐!”
……
慧樊心里獰笑,跟我比靜坐,等死吧你!
“阿彌陀佛,貧僧應(yīng)戰(zhàn)了。”
李顯吩咐王承給二人拿了兩個蒲團,王承小心翼翼地將它擺在地上。
這可是兩位國師斗法,殃及自己這條小池魚就不好了!
慧樊先念了句佛號,舉止優(yōu)雅地撩起袈裟,盤膝而坐。
自己可是胡人,從小和長安城百姓的生活習(xí)慣就不一樣,別人盤這么一會就會雙腿生疼,可自己就是坐上一天也絕不會有任何問題!
這個該死的臭道士居然要和我比靜坐!他死定了!
慧樊正志得意滿時,抬起頭卻發(fā)現(xiàn)那個道士不見了。
“道長…你不能坐這?!?p> 王承無奈地拉扯著蒲團一端。
馮道力死死地拉住蒲團另一端。
“我又沒說在哪靜坐,憑什么不讓我坐在樹下!”
“可是慧樊大師坐在那??!”
王承向遠(yuǎn)處一指。
“那個賊禿愛坐哪坐哪!道爺我就要坐這!”
馮道力搶過蒲團往樹下一塞,自己舒服的坐在上面,背靠著后面的大槐樹。
慧樊聽馮道力罵他賊禿,氣的鼻子都歪了。
等我贏了,一定把你大卸八塊!
慧樊下定決心,使出吃奶的力氣,端坐在蒲團上,眼觀鼻,鼻觀心,頗有大法師的模樣。
眾人贊嘆一聲,對慧樊的崇拜又回來了那么一點。
連李顯也緩緩點頭。
他心目中的國師就應(yīng)該是這樣的,相貌周正,舉止得體,宣講時,舌燦蓮花;靜坐時,法相莊嚴(yán)。
時間緩緩流逝。
驕陽似火,烤得眾人口干舌燥。
武延秀不耐煩地?fù)u著手里的扇子。
“熱死了,這要比到什么時候?”
“是啊,他們已經(jīng)坐了兩個時辰了!”
雖然是春分,可午時的陽光依舊很毒,眾人又熱又餓,一個個苦不堪言。
李顯略顯肥胖的身體第一個撐不住,在韋后的陪伴下,早就移到?jīng)雠锢锍藳鋈チ恕?p> 安樂公主、相王李旦、張柬之等身份尊貴的人還能有一席之地,可苦了余下的人。
慧樊坐在大太陽下,已經(jīng)被烤得頭暈?zāi)垦#皇且豢跉鈸沃?,就要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