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夜白再悍勇也經(jīng)不住這么多人猛擊，四蹄全部骨折，悲鳴數(shù)聲，撲倒于地。
武延秀看著從馬上滑落的李隆基，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要他一落地，蒙臺會毫不猶豫地喝令突厥人縱馬踩踏！
“給我殺了他！”
蒙臺用突厥語怒吼一聲，數(shù)匹賽馬同時(shí)揚(yáng)蹄！
“不——！”
蓁蓁只覺心臟像是被無數(shù)利箭刺穿一般，痛徹心扉，兩行清淚不自覺地從白玉般的腮邊滾落。
“三郎！”
“三弟！”
相王李旦和壽春郡王李憲不約而同地出口，聲音充滿痛苦。
安樂公主嘴角綻放一抹冷酷的笑意，她側(cè)頭看了看自己的父親，卻見圣人李顯帶著一種奇異的神情坐在御座上。
那是一種既惋惜又釋懷的表情！
“啊——”
場中傳來凄厲的慘叫，這叫聲回蕩在馬場，久久不息，雖然是大白天還是令人背脊發(fā)涼！馬踏在骨頭上，發(fā)出的嘎吱脆響，讓不少男子都驚恐地閉上雙眼，女人們更是捂住雙耳，將頭藏在親人的懷里！
哎，臨淄郡王，太可惜了！
包括崔寧等一眾愛慕李隆基的女子全都哭出了聲，整個(gè)看臺一片凄凄慘慘。
男賓席上，所有人面色慘然。
淚眼婆娑中，蓁蓁忽然看見馬場上，李隆基神色清冷地拎著手中韁繩，胯下黑馬正狂躁地原地踏步，而他從容地將沾了白色腦漿的球，打進(jìn)了突厥的門中。
十籌！大唐勝！
.......
“怎么回事！”
眾人如五雷轟頂。
太子只覺全身冰冷，握著球杖的手出了一層冷汗！
他離的最近，目睹了整個(gè)過程。
原來，就在李隆基堪堪落地、千鈞一發(fā)的時(shí)刻，他竟沒有絲毫慌張，一躍而起，精準(zhǔn)地抓住了蒙臺坐下黑馬的籠頭，一個(gè)鷂子翻身，飛身上馬，并將馬上面色猙獰的蒙臺，一腳踢到了馬下！
蒙臺被踩死了！
被突厥人縱馬踩死！還是死在自己的命令之下！
這太可怕了！
太子回憶起那個(gè)畫面，不寒而栗。
方才自己看到了李隆基一躍而上時(shí)，眼中爆發(fā)出的凜冽殺氣！他根本不是慌亂之中抓住敵人黑馬的籠頭，以求保命，而是早早算計(jì)好的！
早一刻奪馬，蒙臺絕不會死于自己人的馬蹄下。
晚一刻奪馬，李隆基自己必然會死得慘不堪言。
時(shí)間不早不晚，算計(jì)的剛剛好！
這樣的忍耐力、這樣的決斷力！
為除掉對手，甚至可以將自己至于危險(xiǎn)之中，這樣的心智，實(shí)在是太可怕了！
太子恍惚間有種感覺，眼前的這位堂兄，要比自己的妹妹安樂公主更為可怕，安樂能在大唐得勢，是源于自己父親毫無底線的寵愛，可李隆基，靠的是自身實(shí)力！
武延秀的眼神從震驚、恐懼再到陰狠，他恨恨地拍馬離場。
最北面看臺上，李顯眼前一黑，一種無力感從脊髓蔓延全身，他努力抓住桌案的兩角，不讓人看出自己的異常。
這樣的人，為什么不是自己的兒子？！
這陡然間的變化，看呆了蓁蓁，她的眼角兀自掛著淚水，可唇邊卻綻放出驚喜的笑容。
李隆基似乎有意無意間往她的方向掃了一眼，看到她的表情，竟?jié)M意的抿了抿唇。
場上的突厥騎手徹底崩潰了！
自己居然縱馬踩死了大汗最寵愛的兒子，要是回到突厥該面臨怎樣的懲罰！他們面面相覷，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恐懼。
濟(jì)利雙腿發(fā)軟，幾乎是一路被人攙到賽場中心的。
當(dāng)他看見蒙臺已經(jīng)被踩成破布的尸體，以及散落一地，與黃土混合在一起的白花花腦漿時(shí)，喉頭一陣惡心，“嘔”的一聲，吐了。
大汗最寵愛的幺兒死了！
寵妃愛如娜的愛兒死了！
自己該如何交代？
怪大唐人么？
可在崔緹被馬撞飛癱瘓時(shí)，自己明明說過，這是意外，賽場上的意外不應(yīng)該被責(zé)難。
怪李隆基么？
可命令是蒙臺自己下的，踩死他的也是突厥自己人。
隸屬于蒙臺的黑馬，終于馴服在李隆基高超的馬術(shù)下，乖順地馱著他慢慢朝南面行去，在與武延秀擦肩而過時(shí)，李隆基雙眸中一閃而逝的冷冽，讓馬上的武延秀冷不丁打了個(gè)寒顫。
李隆基等人換好衣服，來到北面高臺，太子李重俊當(dāng)先拱手行禮：“兒臣不負(fù)阿耶所望，為大唐奪魁！”
李顯壓抑住內(nèi)心復(fù)雜的情緒，拍了拍太子的肩膀，以示嘉獎：“做的好！”
李重俊十分激動，滿心歡喜地望著自己的父親，希望他能夸贊自己幾句，讓他失望的是，李顯的目光只在他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就轉(zhuǎn)向一側(cè)長身玉立的李隆基。
又是他！為什么又是他！
李重俊雙拳握緊。
“三郎，你在這場馬球比賽中出力最多，理應(yīng)重賞?！崩铒@笑得和煦：“說吧，想讓朕賞你些什么？盡管說，朕一定不吝賞賜！”
李隆基謙遜地拱手：“此場馬球賽能獲勝，全賴太子殿下居中運(yùn)籌帷幄，臣只是略盡綿力，不足掛齒。”
太子李重俊的神色緩和，再次充滿希望地看向李顯。
哪知李顯貌似心不在焉地?cái)[了擺手：“不必謙虛，太子有幾斤幾兩，朕是知道的！”
又是這樣的語氣！又是這樣的神情！阿耶，難道在你的心里，我就是這么不堪嗎！
李重俊內(nèi)心激蕩，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經(jīng)捏的發(fā)白。
“說吧三郎，無論何事，只要不危及大唐社稷，朕無不答允。”
李顯慈愛地看著自家子侄。
相王李旦微笑道：“孩子為大唐出力是應(yīng)該的，怎能向圣人討賞呢！”
李顯正色道：“三郎表現(xiàn)如此出色，如若不賞，下面的人又要說朕賞罰不明了！何況，朕方才已經(jīng)把話說出去了，天子怎能食言？”
相王李旦見此笑了笑，不再說話。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李隆基身上，想聽聽他要向李顯討什么獎賞。
李隆基背脊挺的筆直，如刀削般棱角分明的臉上，鼻梁英挺，劍眉星目，此刻他緩緩開口，“前些日子，臣在府中讀書，見一好詩，愿與圣人、諸君共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