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利眼皮跳了跳,他明白,這是李隆基留的后手,自己如果敢回到突厥就跳反,他會立刻讓那兩個騎手帶著蒙臺的親筆書信回突厥,讓自己好看。
“謹遵吩咐!”
看著濟利的乖順,李隆基滿意地頷首。
“季奴,你留在這侍奉濟利王子,辛苦他在這將與突厥有勾結(jié)的大唐官員名單一一寫下來。”
濟利額角又浸出冷汗。
“放心吧,本王絕不會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只會挑幾個不老實地警告一下?!?p> “多謝郡王殿下?!?p> 濟利略略放心,如果突厥的細作損失太多,他也不好和阿龜滋交代。
“少陪了!”李隆基淡淡地說了一句,抱起榻上的蓁蓁,緩緩出了房門。
剛走出密室,強烈的日光照得蓁蓁睜不開眼,她下意識地環(huán)住李隆基的脖頸。
一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李隆基竟然罕見的沒有躲閃,而是任由她靠在自己懷里。
今天她嚇壞了!
想想方才的事,李隆基竟感到后怕。
他千般算計,事事都算到了位,就是沒有算到這個小丫頭竟如此剛烈,要是自己晚來一會兒,后果不堪設(shè)想!
李隆基一路將她抱上馬車,吩咐屬下:“將她安全送回大明宮。”
“是?!?p> 相王府的護衛(wèi)答應(yīng)一聲,跳上馬車,剛要揮動馬鞭,就聽車內(nèi)傳來啜泣。
李隆基皺著眉,打開車門,卻見蓁蓁躲在角落里,兩行不爭氣的眼淚再次滑落。
“郡王殿下約我出宮,就是為了引濟利入甕?”
“是?!?p> 李隆基回答的沒有絲毫猶豫。
蓁蓁眉眼中悲傷無限,眼角沁出的晶瑩淚珠如同天上的明星,她淚光盈盈地開口。
“殿下心里對我可曾有過半分喜愛?”
李隆基的手不經(jīng)意地撫摸上她方才留下的齒印,那么深、那么疼。
“不曾?!?p> 滴滴清淚落在織金回文紅毯上,她帶著近乎卑微的語氣。
“殿下,能告訴我嗎!你為什么不喜歡我?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嗎?我可以改!”
李隆基冷靜地望著她,良久,緩緩開口:“你可以去除身體里武家的血脈嗎!”
蓁蓁臉色陡然蒼白。
是啊,自己是武則天的侄孫女,只這一點就注定今生與他無緣。
竇麗妃的死,就像一道天塹,橫亙在他與她之間,只要李隆基看到這張傾國傾城的臉,腦海里就會浮現(xiàn)生母慘死的景象。
蓁蓁絕望極了,眼中流露出與這個年齡并不相符的凄然,最后她的明眸里帶著一絲熱望?!叭绻也皇俏浼业呐幽兀磕銜心敲匆欢↑c的可能喜歡上我嗎?”
李隆基望著眼前少女,但見她膚光勝雪,星眸如波,一張俏臉上淚痕猶在,不堪一握的盈盈腰身,在東風中更顯纖細嬌柔,他強忍著想把她攬進懷中愛撫的沖動,硬起語氣。
“這樣的假設(shè)沒有意義…你終究是恒安王武攸止的嫡女?!?p> 李隆基幽深的眸子中透著幾分令人捉摸不透的抑郁,他替蓁蓁緩緩關(guān)好車門,吩咐。
“送她回宮!”
白馬一聲長嘶,車輪碌碌,沿著平康坊的大道朝延喜門行去。
車門關(guān)上的一剎那,蓁蓁淚如泉涌,從袖中抽出一張精致的絲帛,這是她兩天兩夜不眠不休寫下的愿望——和他一起游東市,品嘗魏相公醋芹;買一個東市里最漂亮的泥人,捏成他的樣子;一起去射柳,奪得頭籌;一起去興善寺聽俗講.......
甚至逛這些店鋪時走什么路線,什么時候去吃東西,她都想了很久,容不得這次約會有一點瑕疵。
沒想到,自己精心設(shè)計的一切,到頭來不過是一場自相情愿罷了!
絲帛上娟秀的小字被淚水化開,黑色的污跡蔓延,蓁蓁打開車窗,微風拂過,絲帛從她的手指尖溜走。
回宮的路,途徑東市,此時已經(jīng)是午時一刻,剛剛開市,四處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不少穿著短衣短打,操著鄉(xiāng)下口音的老農(nóng),排著隊進市。這些農(nóng)人都住在京郊附近,天還未亮就起了,在自家種的菜田、果園里摘下最好的果蔬,挑著擔子,走上半天,經(jīng)過嚴格的審查才能進城。
此刻他們或氣喘吁吁地用肩上的麻布擦著額頭的汗水,或用頭上的斗笠扇著風,曬的黝黑的臉上,掛著樸實的笑臉,他們扛著的擔子里可能是家里十幾天甚至一個月的嚼用。
那些行商也一早就在東市門前等候,剛一開市,就拉著自己的貨物,進市尋找買家。還有一些趁著商鋪還未開張,倚在柜臺上與掌柜討價還價,準備進一批好行貨。
綢緞衣帽鋪、胭脂水粉肆、秦家商行......一眾店鋪陸陸續(xù)續(xù)開張,各家的伙計開始在大街上招攬顧客,南來北往、膚色各異的人,穿梭在繁華的東市中,一派人間煙火氣息。
蓁蓁癡癡地望著這一切,馬車緩緩在東市門口處停下。
一對衣著并不光鮮的男女,引起了她的注意。
“四郎,你答允今天帶我逛東市,買巨勝奴給我吃的!”
少女笑吟吟地拉著情郎的手,卻見那青年不過十八九歲,雖然穿著樸素,卻生的眉清目秀,修長的手在少女的瓊鼻上輕輕一刮,溫柔地道。
“就知道吃!放心吧,今天讓你吃個夠、玩?zhèn)€夠!”
少女喜笑顏開,拉住情郎的胳膊,撒嬌:“還是四郎待我好!”
青年害羞一笑,小心翼翼地從袖子里掏出一包碎銀子,這是他辛辛苦苦攢了一年的體己,為的就是能讓自己最愛的女子痛痛快快地玩一天。
“咱們?nèi)ツ乔魄啤!鼻嗄昀鹕倥氖?,指著不遠處的首飾行。
少女停住腳步,用鞋尖蹭著地上的黃土,“四郎,咱們別去那了,那的首飾好貴,你給人代寫書信掙點銀子不容易?!?p> 青年舉起手中的布包在少女眼前一晃,柔聲道:“放心,我有銀子,過些日子就是你十五歲的及笄禮了,沒有像樣的發(fā)簪怎么行?走,我?guī)闳ヌ粢恢В ?p> 少女感動極了,淚珠在眼眶打轉(zhuǎn)。
“走啦!銀子可以再賺,這樣的日子錯過了就找不回來了!”青年不由分說地拉起少女的手,一路朝首飾行走去。
蓁蓁羨慕地望著兩人的背影,神色黯然:“從沒有人這么關(guān)心過我?!?p> “下車!”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