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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落拓笑

第十一回 茶樓見聞

浪子落拓笑 童淚紙 4155 2023-01-06 23:09:28

  清晨,朝陽初升,攜著暖意,灑在小鎮(zhèn)。

  街道上,行人匆匆,店鋪漸開,已是逐漸熱鬧。

  某個角落處,暖陽直射而至,恰好打在少年的臉上。

  少年瞇眼伸手,而在陽光下,可見那手掌已斷,斷處很是整齊,像為利器所斬。

  身著粗衣,滿是補丁,鬢發(fā)凌亂,胡渣未理,滿面風(fēng)霜之色,似乞丐,似浪子。

  少年瞇眼望著灑下的朝陽,看著眼前的人來人往,笑了笑,隨即放下那已傷殘的手,舉起了右手,習(xí)慣性地摸了摸鼻子。

  少年正是陳胖子。

  “咕?!?p>  肚子又叫了起來。

  他摸了摸肚子,苦笑,又摸了摸懷里。

  他的懷里,有錢。

  昨晚剛走了一會,肚子也是忽然叫了起來,然后他便想到了已死去的捕快……

  他回去了,也從高捕快身上搜出了幾百兩銀票,和十來錠銀子。

  只是都沾了血……

  他從未見過如此之多的銀子,有些吃驚,有些高興。

  他又想去搜那矮捕快的尸體,只是后面又聽見有腳步聲趕來。

  他害怕,便想趕緊跑了,可就在他剛想跑的時候,便看見了不遠(yuǎn)處那個腿已斷了的男人。

  他沒多想,跑了過去,隨手拿了幾錠銀子和幾張銀票給他,匆匆說了句:“好好養(yǎng)傷,好好干活。”

  然后又匆匆從旁邊的一條小巷里跑了。

  對于那人,他沒去細(xì)看,只覺他是男的,看上去似小時候村里的無賴——整天不干活,憑著無賴,到處混吃混喝。

  這也許也是他會說一句“好好干活”的原因吧!

  拿到了錢后,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有錢也還是得餓肚子。

  半夜的小鎮(zhèn),店鋪禁閉,攤位全無,就算有錢,又能如何?

  至少于他而言,是無可奈何的。

  他起身,看著眼前漸漸熱鬧起來的街道,摸了摸鼻子,笑了笑。

  他想要吃大餐!

  因為他有錢了!

  他就近找到了一間看起來很氣派的茶樓。

  他在門口站了站,望著很氣派的匾額,匾額上書著幾個大字:“竟陵子樓”。

  而他懷著莫名的心情,似緊張、似害怕地走了進去。

  茶樓亦是將近滿座,他找到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他看了看周圍的客人,又看了看來回跑的小二,隨后他便又摸鼻苦笑了起來……

  他不知道接下來要怎么做……

  臉上是苦笑,眼里是迷茫。

  就在這時,樓里來了位衣著華麗的公子哥,身后跟著三個奴仆,一個盡顯諂媚之相,兩個滿臉惡奴之樣。

  陳胖子見他方踏進樓來,那一直站在門口柜臺后的中年人,便走了出來,笑臉相迎,與之聊了起來。

  陳胖子沒再去注意那邊,他現(xiàn)在苦惱的是,他接下來該怎么做?

  他從未來過這種地方。

  他不知道是要喊小二過來,還是等小二自己過來。

  就算小二過來了之后,他又該說些什么?

  小二要是報出一堆菜名,他都沒聽過怎么辦?會不會被人瞧不起?

  要是叫了菜,他卻不懂得如何吃法,那怎么辦?會不會被人笑話?

  ——不,我才不在乎這些。

  ——讓人瞧不起就讓人瞧不起,讓人笑話就讓人笑話,怕什么。

  ——可要是菜不好吃,那豈不是浪費了?

  就在他還在胡思亂想時,一名小二已向他走來。

  小二來到他面前,露出一個比面具還假的笑容,道:“這位客官,請你讓個位。”

  他雖用了“請”這個最易彰顯禮儀的文字,可語氣卻是相當(dāng)?shù)臒o禮。

  陳胖子怕麻煩,想著讓就讓唄,換一個位置坐也行。

  他苦笑,摸了摸鼻子,便起身離座,站在一旁,四下張望。

  隨后他便愣住了……

  原來是沒位了……

  這時,他已看見那公子哥往他這邊走來。

  諂媚之相的奴仆當(dāng)先走在前頭,路過陳胖子身邊時,譏笑了一聲:“這地方可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來的?!?p>  陳胖子覺得他是故意的。

  他的聲音似乎也刻意放大了一些,好讓周圍的客人都聽得見。

  果不其然,周圍的客人都往他這邊看了過來……

  他感覺所有人都在盯著他!

  他看向門外的街道,摸鼻苦笑,傷殘的左手緊貼著粗布衣,雙手都在流汗。

  那諂媚之相的奴仆譏笑一聲后,便拿出了手帕,以最快的速度,將整張桌椅都擦了個遍。

  隨后那公子哥便帶著另外兩個惡奴走來。

  沒理會陳胖子。

  陳胖子還在望著門口,還在苦笑。

  他覺得所有人還在看著他。

  他想走,但又沒走,他也不知為何。

  除了柜臺后的中年人,場間就他一人那般站著。

  他忽然有種荒唐的感覺:他一人,在面對整個世間!

  “小兄弟,過來這邊坐?!?p>  便在這時,陳胖子聽見了這聲音。

  他沒去理會,總不會是找他的。

  不過他也已回過神來,苦笑搖頭,邁步往門口走去。

  邊走邊念道:“生活如此,生活如此,姑且笑以對,姑且笑以對啊!”

  可就在他剛要走到門口時,一位身材健碩、濃眉虬髯的大漢出現(xiàn)在了他面前。

  陳胖子苦笑。

  大漢拱手道:“公子,我家老爺有請?!?p>  “咕?!?p>  陳胖子的肚子忽地又叫了起來。

  他摸了摸肚子,笑道:“你家老爺要請我吃大餐嗎?”

  “哈哈哈,小兄弟你過來,我請你吃大餐就是了?!?p>  陳胖子聽得這聲音與方才的那句“小兄弟,過來這邊坐。”是同一人。

  ——原來方才是在叫我。

  ——難道遇上好人了?

  他循聲望去,便見不遠(yuǎn)處的一桌旁,坐著一位衣著簡樸的中年人,一位臉戴面幕、身姿誘人的女子。

  中年人約摸四十來歲,女子看著卻頂多只有二十出頭。

  陳胖子摸了摸鼻子,走了過去。

  來到桌旁,只見他朝中年人拱手道:“見過前輩!”

  隨后他又朝向那女子,拱手笑道:“見過姐姐!”

  女子起身回禮,卻無言語。

  中年人捋須而笑,道:“小兄弟請坐,我請你吃大餐。”

  陳胖子摸鼻而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啊?!?p>  說完便坐下。與中年人面對面,與女子比鄰。

  中年人笑道:“小兄弟想吃些什么?”

  陳胖子看著桌上已有五六道菜,便笑道:“不用了,我吃桌上這些就行了?!?p>  中年人一愣,笑道:“哈哈,也行,也行?!?p>  隨后卻還是便喊來了小二,添了兩道菜和一副碗筷,又給隔壁桌添了三道菜和兩副碗筷。

  陳胖子看向隔壁桌,發(fā)現(xiàn)那邊只坐著一人,便是方才攔住他的那名大漢。

  他問道:“前輩,那邊不是只有那位大哥嗎,為何還要三副碗筷?”

  中年人笑道:“還有兩位被我喚去外邊打探消息了,這個時辰應(yīng)該快回來了?!?p>  陳胖子拿筷子夾了一塊肉,“哦”了一聲,將肉含在嘴里,道:“他們都是前輩的手下嗎?”

  中年人也吃了口菜,道:“算是吧。小兄弟如何稱呼?”

  “我叫陳胖子?!?p>  身姿誘人的女子看了他一眼。

  中年人也是一愣,隨后笑道:“哈哈哈,看不出,看不出?!?p>  陳胖子也笑道:“是啊,瘦得快剩骨頭的人,卻偏偏要叫胖子,你說奇怪不奇怪?”

  中年人吃了口飯,笑道:“奇怪哉,奇怪哉!卻不知小兄弟還有無其他怪事說與我聽聽?”

  陳胖子放下筷子,摸鼻笑道:“那你能先告訴我你們是誰嗎?”

  中年人笑道:“我叫柳璩玉?!?p>  陳胖子摸了摸鼻子,笑了笑,有點不好意思,問道:“那姐姐呢?”

  女子沒有回答,而是看了眼柳璩玉。

  柳璩玉抬了抬手里的茶杯。

  女子會意,起身為其斟茶。

  柳璩玉看了看陳胖子,又看了看女子,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女子斟完茶,柳璩玉便抬手示意她也給陳胖子斟一杯。

  女子會意。

  陳胖子摸鼻而笑,道:“不方便就算了,不麻煩姐姐了?!?p>  柳璩玉笑道:“小兄弟問你話呢?!?p>  女子會意,福身行禮,道:“妾身花月蓉。”

  陳胖子笑道:“花月蓉,這名字真好聽,跟人一樣。”

  花月蓉道:“多謝公子謬贊。”

  陳胖子道:“花姐姐的聲音也好聽,在我聽過的女子聲音里,可排第二?!?p>  柳璩玉一聽,似乎來了興趣,笑道:“哦!卻不知排在第一位的是哪位姑娘?”

  陳胖子道:“是一位叫秀兒的小姑娘,我沒讀過書,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她的聲音,反正就是很好很好聽?!?p>  柳璩玉笑道:“卻不知那位秀兒姑娘長得可有月蓉好看?”

  陳胖子搖頭,如實道:“沒有?!?p>  柳璩玉笑了笑,示意花月蓉斟茶。

  他們雖在討論花月蓉,可花月蓉卻一直安靜如初,只是偶爾幫忙斟茶,飯菜也幾乎沒動過。

  陳胖子見狀,便問道:“花姐姐為何不動筷?”

  花月蓉望了眼柳璩玉。

  柳璩玉微笑,道:“小兄弟問,你回答就好,不用看我。”

  花月蓉福身,道:“是。”

  隨即便又為陳胖子斟了茶,道:“妾身只是作陪,沒老爺?shù)脑试S,不可動筷?!?p>  陳胖子“啊”了一聲,問道:“那連說話也不行?”

  花月蓉斟完茶,頷首坐回。

  陳胖子看向柳璩玉。

  柳璩玉打趣道:“想讓她跟我們一塊?”

  陳胖子苦笑道:“可以嗎?”

  柳璩玉笑著反問道:“小兄弟覺得月蓉怎樣?”

  陳胖子聞言微愣,匆匆看了花月蓉一眼,隨后摸鼻而笑,不好意思道:“長得很好看,聲音很好聽?!?p>  “喜歡她?”

  陳胖子愣住了,沒有作答。

  好在這時,門外來了兩人,正往這邊走來。

  陳胖子看了一眼,一位羽扇綸巾,山羊黑須,看上去有點像衙門里的師爺——他曾見過衙門的師爺;一位身材瘦長,額骨高聳,看上去卻有點像站在門口柜臺后面的中年人。

  兩人一來便對柳璩玉行禮,齊聲道:“老爺?!?p>  柳璩玉笑了笑,道:“柳錢你先說吧?!?p>  只聽那身材瘦長、額骨高聳的中年人道:“段恩怨與莫家寨三位寨主會面時,大寨主莫學(xué)鉞的千金失蹤了。后來莫家寨有人聲稱,是與段恩怨一同來的人劫走了他們大寨主的千金?!?p>  柳璩玉問道:“跟段恩怨一起的人是誰?”

  柳錢道:“是段恩怨的朋友,有四位,分別是金威、紅燕、藍鷺和烏疾。聽說那叫紅燕的女子還曾救過段恩怨。”

  柳璩玉夾了口菜,放進嘴里,笑道:“這么說段恩怨和莫家寨打起來了?”

  柳錢道:“打起來了,死傷慘重?!?p>  柳璩玉示意花月蓉斟茶,道:“說說經(jīng)過。”

  柳錢道:“金、紅、藍、烏四人先攔住了莫家寨的人,讓段恩怨去搬救兵。段恩怨走后,四人與莫家寨的五十來人打了一場,在打斗之中,忽然出現(xiàn)了許多毒蛇和毒蝎,莫家寨五人中毒而亡,十一人重傷不起。”

  柳璩玉飲完杯中茶,笑道:“讓我猜猜,讓我猜猜,哈哈,是遼東四獸。”

  柳錢道:“老爺英明,那四人正是偽裝后的遼東四獸?!?p>  柳璩玉吃了塊肉,道:“這么說段恩怨被騙了。我再猜猜啊,嗯……他們四個肯定是逃了的。段恩怨帶上他段家莊的幾十號人連夜趕去莫家寨救人,恰巧在路上遇到了身受重傷的金虎、藍蝎和烏狼,這相逢肯定是假的,這身受重傷倒有可能是真的,畢竟莫家寨那么多人。”

  他示意花月蓉再斟茶,繼續(xù)道:“然后他們這三只禽獸就告訴段恩怨,說那救過他性命的紅燕被莫家寨的人給殺了?!?p>  他飲完茶,笑道:“哈哈,這樣那段恩怨便氣急敗壞,帶著段家莊的人趕到莫家寨的地盤,二話不說便打了,不,是殺了起來?!?p>  柳錢行禮,恭敬道:“老爺英明,事情跟您說的一模一樣。”

  柳璩玉拿起筷子,挑了塊魚肉,道:“紅蛇肯定是沒死的。莫家那四位和段恩怨呢?”

  柳錢道:“莫家四位寨主除了莫學(xué)鉞,其余三位都身受重傷。段恩怨也是身受重傷,他那段家莊死了近一半的人?!?p>  柳璩玉示意花月蓉斟茶,笑道:“看來段家莊要沒了,這莫家寨也快了?!?p>  眼看花月蓉斟完茶,他便示意為陳胖子也斟一杯。

  陳胖子摸鼻苦笑,道:“多謝花姐姐?!?p>  他從桌底下伸出左手,雙手拿起茶杯,有些微抖,而在桌底下的大腿處,他的粗布衣已濕……

  柳璩玉飲完茶,放下杯子,笑道:“怕了?”

  陳胖子苦笑,只有苦笑,只能苦笑……

  ——廢話,我能不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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