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另一個世界（三）

　　深夜里。由于吃了太多史萊姆果凍，里面含有大量的水分讓花玲不得不醒來起床去上廁所。

　　解決完麻煩之后，花玲揉著惺忪睡眼晃悠悠地走回去，在路過母親的房間時停了下來。

　　今天母親并沒有和她一起睡，但是現(xiàn)在房間門是半開著的，月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花玲猶豫了幾秒，還是決定走進去。

　　“媽媽？”花玲小心翼翼地推開門。

　　房間里沒有人，月光下，可以看到，床鋪是整整齊齊，沒有一點動過的樣子。

　　“誒？難道媽媽晚上的時候回公會了嗎？”花玲自言自語地走到窗臺前，把窗戶完全打開，微涼的夜風(fēng)跟著月光一起，吹進了房間里，讓人感覺很舒服。

　　“話說明天不知道要不要再去森林里?！?p>　　花玲趴在窗臺上，看著夜空。

　　這時，一顆光球從王都的上空快速飄過，往城外森林的方向飛去。

　　“……那不是今天下午看到的會說話的光球么？”花玲揉了揉眼睛，但是光球已經(jīng)不見蹤影。

　　疑惑和好奇讓原本還有些困的她變得清醒了過來，回頭看了一眼空床鋪之后，花玲決定，不等明天了，現(xiàn)在就偷偷溜到森林里去。

　　她跑回自己的房間，利索地換掉睡衣。

　　再次確認了母親不在家之后，花玲輕輕地打開大門，溜了出去。

　　在街道上往城門方向走著的花玲才想起來，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深夜的時候出門，平常母親一到晚上的時候就會哄著她去睡覺。花玲沒有選擇光明正大地走在路中間而是緊貼著墻，畢竟自己惡作劇的時候經(jīng)常有人向母親投訴，要是這時被鄰居看到自己半夜在戶外亂逛，那明天被說教一頓花玲也不會感到奇怪。

　　很快花玲已經(jīng)到達了城門口。雖然是半夜，但是城里好像有點安靜過頭了，原本以為可能會有大叔睡覺時的打呼嚕聲，抑或者是值班守衛(wèi)的交談聲，但此時都沒有，甚至連值班守衛(wèi)都沒有，城門也是開著的。

　　“……雖然一路上很順利，但是能吐槽的地方也太多了吧。”

　　四處張望了一下，確認沒人發(fā)現(xiàn)她之后，花玲大搖大擺地出了城。

　　…………

　　小河邊。

　　“……我記得，是順著這條小河，往下游走去，再上岸……”花玲提著鞋子走到河里，撩起連體裙的下擺，避免又被水打濕。

　　冰涼的河水沒過她的小腿，隨著走動發(fā)出嘩嘩的水聲。

　　夜晚的環(huán)境和白天比起來差別很多，好在是小河并沒有分流，一直往一個方向走的話也不會迷路。

　　很快花玲就來到了下午上岸的地方。把腳丫子上的水甩干凈之后花玲穿好鞋子，走進森林里。樹木雖然很密集，不過借著今晚的月光，勉強也能看得到路。但越往森林深處走，周圍的環(huán)境也越來越暗，花玲點亮了魔法燈，驅(qū)逐著黑暗。路過了自己做標記的那個地方，花玲確定了再過一小段距離就是下午遇到那顆光球的位置。

　　隨著不斷地前進，遠處有一道白光，透過樹林間的縫隙照射了過來?；峥觳匠鈦碓吹姆较蛞苿?，快要靠近光源時，熄掉了魔法燈，躲在樹干后面觀察情況。

　　密集的樹林里有一片空地，空地的上方是一道空間裂縫，白光就是從裂縫中散射出來的。

　　裂縫稍微擴張了一下，一顆金色的光球飄了出來落在地上，變成了一只長著翅膀的小精靈。

　　“唔嗯……”小精靈舒展了一下手臂，“這樣一來，所有世界間的結(jié)界就修復(fù)完成了?！?p>　　“哐當！”

　　花玲手里的魔法燈沒拿穩(wěn)，掉在了地上，在安靜的森林里發(fā)出了清晰的聲響。

　　“是不是花玲？”小精靈的耳朵像小動物一樣晃了晃。

　　“……你，你怎么知道是我啊？”花玲有些不好意思地從樹后面走了出來。

　　“花玲在這里做什么，這個時候花玲應(yīng)該在睡覺的?！毙【`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立刻關(guān)閉了身后的裂縫，轉(zhuǎn)而用責(zé)備的態(tài)度跟她說話。

　　“因為心里有很多疑問，所以睡不著。昨天的那顆光球就是你沒錯吧，你背后那個會發(fā)光的裂縫是什么，還有剛才自言自語的世界什么的，是什么意思？”既然被發(fā)現(xiàn)了，于是花玲就開門見山地提問。

　　“……”小精靈沉默著撇開頭。

　　過了一會兒還是轉(zhuǎn)過來看著花玲，“花玲不需要知道，花玲只需要在這個世界幸福地生活下去就可以了?！?p>　　接著小精靈快速地飛到花玲面前。

　　“花玲對現(xiàn)在的生活難道不滿意嗎？”

　　在近距離花玲能夠仔細地看清了小精靈的樣子，它的臉看著像是人類幼童的縮小版，身體被像是花瓣的外衣包裹著，后面長著一對蝴蝶一樣的翅膀。

　　“沒有不滿意，只是……總覺得好像忘記了什么事情，最近經(jīng)常會有這種感覺，還會聽到奇怪的聲音?！被犸@得有些不安。

　　“那就忘掉好了，想不起來的事情不要強迫自己去回憶?！?p>　　“不行，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我必須知道答案。你不是世界的守護神嗎？那你應(yīng)該知道點什么吧？”

　　“……”小精靈有些失落地降落在地面上，背對著她，“不顧一切代價也要知道？”

　　“……會有什么代價？”花玲看著它的背影。

　　“比如……”小精靈回過頭來，“失去最親愛的爸爸媽媽？”

　　“拜托，聽起來像是跟什么惡魔做交易一樣，不要開玩笑，為什么會有這種事啦……”花玲干硬地笑了一聲，試圖掩蓋內(nèi)心的動搖。

　　“原因很簡單，但是花玲有勇氣知曉嗎？”小精靈閃動著大眼睛看著她。

　　“……我……”

　　“算了……”小精靈重新舒展了翅膀，飛到和花玲視線同樣的高度，“以花玲現(xiàn)在的精神狀態(tài)，這個世界也維持不了多久……”

　　小精靈揮了一下翅膀，幾顆淡藍色的小光球出現(xiàn)在空中。

　　“這些是花玲的真實記憶，現(xiàn)在還給你吧?！?p>　　小光球匯集在一起，融入了花玲的身體。

　　赫頓瑪爾，天空之城，天帷巨獸，諾斯瑪爾……所有的場景像是在一瞬間形成，原本模糊的記憶開始變得深刻。

　　過往的一切，像是一副畫卷，平鋪在花玲的面前。與此同時，里面的人物也逐漸變得清晰，凜，緹爾斯，塔茲米，雷尼，城主，赫頓瑪爾的居民，還有那些愛找茬的冒險者們，所有人的模樣又再一次刻進了花玲的腦海里。

　　接著所有場景再一次消失，畫卷的盡頭，記憶的深處，花玲看到了那個被她遺忘但對她來說卻是最重要的人，那個白發(fā)少女，此時把手背在身后，帶著甜美的笑容，看著花玲。

　　“白蘿莉……”

　　花玲愣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被束縛魔法禁錮了一樣。

　　“花玲？”小精靈的聲音讓花玲回過神來。

　　“為什么，我會忘記曾經(jīng)歷過的事情，而且還對現(xiàn)在這個世界的存在沒有半點懷疑……”花玲的情緒變得有些沮喪。

　　“因為我拿走了花玲的真實記憶……我是由那些因瘟疫而死去的居民意識所融合幻化形成的精靈，那些死去的人們里，有些還是小孩子，對世界還有強烈的留念，于是我用自己的能力創(chuàng)造出了許多烏托邦世界，并且修改了他們的記憶，讓他們能夠在新的世界里繼續(xù)生活下去?！?p>　　“這么說，我也死了嗎？”花玲坐在地上，情緒低落。

　　“不，花玲是個例外，花玲的身體機能沒有停止，但是自主意識受到侵蝕，在危機時刻，為了保護你，我將未被侵蝕的部分提取出來，并保存在這個世界里。因為花玲比較特殊，所以這個世界里的人都是用你潛意識的記憶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因此具有獨立的人格……雖然遲早要告訴你真相，但是看花玲過得這么幸福，就想著還是算了吧……”

　　小精靈飛到花玲旁邊，繼續(xù)說明。

　　“可花玲畢竟不是已死之人，意識覺醒也是遲早的事，到那個時候，這個世界也撐不下去了?！?p>　　“先不說這個，花玲自己怎么想？要回到現(xiàn)實世界嗎？這里有你的父母，也有朋友，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定期進行維護，總有一天你會徹底忘掉現(xiàn)實的世界，這樣你曾經(jīng)失去的那些在這里都可以重新開始。如果回去的話，可能還會面臨侵蝕的危險，如果意識完全被吞噬了，那花玲的存在就會永遠消失?！?p>　　“……”花玲沉默地看著地面。

　　“慢慢思考也沒事，決定好了隨時來森林找我?！毙【`展開翅膀抖了一下，準備飛走。

　　“我要回去?！?p>　　“誒？不再多考慮一下嗎？”小精靈看著她。

　　“不用了。”花玲擠出一個很勉強的笑容，“雖然很舍不得，但這樣的幸福終究是假的，我不想自欺欺人，而且現(xiàn)實里還有人在等我，即使回去會面臨危險，我也不想在這里停下來?！?p>　　“……就這樣決定好了嗎？”小精靈扇了一下翅膀，不遠處的空間裂縫再次打開，“這是單向通道哦，離開了就不能再回來了，而且這個世界也會因為花玲的離開變得不復(fù)存在，所以真的決定好了嗎？”

　　“那個……能不能讓我再見爸爸媽媽最后一次？”

　　“……嗯?！毙【`愣了一下，還是吟唱了魔法，將花玲在這個世界的父母帶到她面前。

　　“花玲小姐……？”突然被傳送過來的花憐有些不知所措，但是看到后面的空間裂縫她也瞬間懂了。

　　“媽媽，應(yīng)該喊我小玲?！被嵛⑿Φ乜粗?。

　　花憐走上前抱住了她，聲音里帶著滿滿不舍的情緒，“小玲，和我……和爸爸媽媽在一起的生活不開心嗎？”

　　花玲的父親臉上的表情也有些難過。

　　“開心呀，倒不如說，失而復(fù)得，這是我十四年來最幸福的時光了。但是正因為太幸福美好了，美好得太不真實?！被嵋簿o緊地抱著她，身體有些顫抖，聲音也有些哽咽。

　　過了一會兒，花玲才把手松開，眼睛已經(jīng)紅了，她看著花憐。

　　“而且，四年了，我也該往前看了。”

　　花憐同樣注視著花玲的眼睛，輕點了一下頭，依依不舍地松開了她。

　　“臭爸爸，就沒有什么話要和我說的嗎？”情緒緩過來之后，花玲笑著對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沉默的父親說道。

　　“丫頭……雖然很舍不得，但還是祝福你在另外的一個世界能再次獲得幸福。”父親走上前摸著她的頭，嘆了口氣。

　　“嗯，我也會永遠記得你們的?！被☉z同時擁抱了他們。

　　“去吧丫頭，告別到這里就夠了?！?p>　　“嗯?！?p>　　花玲后退了幾步，對他們深鞠一躬，然后很堅決地朝空間裂縫走去。

　　“親愛的！”在花玲一腳剛踏進裂縫時，花憐喊住了她，聽到這一聲呼喚，花玲回過頭來。

　　一顆晶瑩的淚從花憐的臉上快速滑過消失，她微笑地看著花玲然后開口……

　　『永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