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烈光之盛,照得趙莼心神恍惚,連拳風(fēng)迎面而來,在面頰兩側(cè)刮出血痕的痛楚,都暫且被忽略了。
“時(shí)機(jī)已到……”
涂冕聽見了此話,卻不知是為何而來,面前有些血肉飄飛,趙莼的腦袋亦并未如他心中所想,在拳下爆裂開來。
因?yàn)樵谟|碰到趙莼鼻尖之前,他的身體就已被烈光包裹,擊破,在涂冕尚未感知到痛苦時(shí),便穿透了他的內(nèi)腑。
這是接天引雷大陣,靈真派留給涂家的最后庇佑。
邀她為客卿的那個(gè)晚上,涂存禪便將此事告知了趙莼。
當(dāng)年靈真派還在松山之時(shí),丹符陣三修齊盛,掌門亦御下仁慈,為附屬家族設(shè)下大陣,以御外敵。
靈真遷宗之后,留守的家族便迅速敗落了,陣法或被奪,或被售賣,都已是前幾代人的記憶了。
涂家的陣法曾叫邪修搶去,后被涂存禪之父暗中奪回,但他也因此重傷不治,只得匆匆將家主傳于當(dāng)時(shí)練氣二層的涂存禪,才叫左涂之亂生起。
陣法之眼,乃是靈真派所留信物,憑此信物可遷族幽谷,重新扎根立足。
那是涂存禪畢生所求,為涂家尋的安定之處。可惜家族凋敗,實(shí)力不濟(jì),難以保全信物,故而不敢輕易遷族,一直到他將死,都還困居在松山故地。
趙莼搖晃著站起,涂家祖堂前,已經(jīng)是尸身滿地,左涂之輩,俱都血染武斗臺(tái),涂存祉的頭顱被長劍貫穿在柱上。
她本該害怕、作嘔,但她僅僅是沉默地看著,將赤鋒匕重新拿起,向血泊中掙扎的涂冕走去……
修士相爭,左不過是以命換命,趙莼立于涂冕尸身之前,卻是意外地平和。唯有殺戮,才讓她真正與這一方世界交融,物競天擇,人如野獸,殊途同歸的不過是這樣一個(gè)簡單的道理。
涂存禪癱倒在祖堂門下,他形如枯槁,目光卻如同火炬。重啟陣法,是以他通身修為為代價(jià),如今,他也不過還剩下一口氣。
“趙客卿……”他顫抖著舉起,那是一枚晶潤的白玉符箓,亦是大陣之眼,“請(qǐng)你將信物……帶回主宗……若能接涂家過去……便是最好……若不能……若不能……”
符箓落在地上,一聲脆響。
趙莼只感到濃重的悲意,其實(shí)涂存禪未必不知,靈真對(duì)松山故地家族并不看重,這番話,不過是說給自己聽罷了……
涂家族人亦沉默著,他們今日送別老家主,亦手刃了血脈相連的族親。
從今往后,不再有左涂,松山下的大河灣,也難有涂家的一席之地。
涂存禪身死,涂從汶重傷,站出來料理后事的,只有紅著眼的涂信。
“如今,只盼著從汶能好,到時(shí)再看如何行事。”他佝僂著脊背,一夜間蒼老如遲暮,“主宗那邊,還望趙客卿出力一二,多少能給一些扶助……”
“我答應(yīng)了做你涂家的客卿,不會(huì)反悔,你們且在此處等著消息,若有結(jié)果,我立時(shí)傳訊告知?!蓖考抑Z雖是利益所趨,可既然定下,趙莼也不會(huì)因無利而更改,只盡力施為,看靈真派如何處理了。
左涂之亂已解決,背后的壬陽教卻是重頭戲。
涂冕身上,有一身份小牌,不知是什么材質(zhì),瞧上去邪異得很。上面刻有“壬陽教敕外教徒”七字,趙莼將其收入囊中,以做憑證。
又收了妖蛾獸首與黑蟬、蜈蚣兩類蠱蟲,欲回宗上報(bào)長老。
昔日鼎盛之時(shí)尚為壬陽教所害,不知如今景況,還能否防住敵宗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