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兒,云兒……”
天色將將亮起魚肚白,就聽見楚風(fēng)遠遠的喊了起來。
“晴空,云兒還未起么?”
正巧碰見晴空在門前給花花草草澆水。
“回風(fēng)少爺,云少爺還未起床,昨兒去了鐵匠坊,忙活兒了許久,興許是累著了。”
聽她這么一說,楚風(fēng)既有些猶豫了,他興奮難掩,在門前來回踱步。
嘴上說著,“那便讓她多睡一會兒”,腳下卻并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
“風(fēng)少爺可用了早膳?”
“哦,尚未,本是想喊了云兒一同用膳的……”
“日頭眼看就要升起來了,要不,您進了屋里等?也可休息片刻,我這就給你砌點茶,帶點早膳。”
晴空機靈,心思也一向細膩。
“那辛苦了,我便進屋等著了。”
昨日那竊賊審了一半,楚想云就抱著她的寶貝提前跑了,后來案子審?fù)炅?,也在尋案司處理后續(xù)的事情,總歸沒脫開身,忙完已是深夜,好不容易等到天亮這才來找她。
這一等,便到了晌午時分,莫說早膳,都可以直接上午膳了。
昨晚和墨之夢聊了許久,明明有些興奮,最終也不知是如何又入了夢鄉(xiāng)的,這一覺睜眼就是烈日當(dāng)空了。
孫十娘自然是最是了解楚想云的習(xí)性的,定是一夜沒睡,才睡到正午的,晴空也細心,提前知會了她,便留了好些飯菜,直接端到了廂房中用膳。
“對了,昨天那案子審得如何了?”
滿桌全是她喜好的菜肴,正吃得大快朵頤。
“我正要跟你說這事兒呢,許久以來,這個案子我審得最為痛快?!?p> 楚風(fēng)興奮的放下碗筷,說的那叫一個眉飛色舞。
“那竊賊滿口謊話,先前在驛站還故意挑釁,他招供出來的,全是我給詐出來的?!?p> “瘋子,看不出來啊,你還會給人使詐啦?”
平日里,這楚風(fēng)在自己面前真誠的像個傻子似的,見他如此,楚想云自然得笑他一番。
“這還不是某人教給我的,從小你可沒少給我使詐,我學(xué)個皮毛,用在審案子上竟如此受用,來來,多吃點……”
一筷子香滑的牛肉還沒落到碗里,就被楚想云用筷子接了過去,送進了嘴里。
“對了,我好像聽到一句,那竊賊說他偷糧是為報仇?可有聽錯?”
“沒聽錯?!?p> 楚風(fēng)放下碗筷,輕輕嘆了口氣,神情凝重。
“說起來,這還真是個頂頂悲傷的故事……”
“打??!”
楚風(fēng)正準備講述昨日的故事,就見一只手豎掌伸到他面前示意讓其住嘴。
縱然這楚想云總是不按常理出牌,當(dāng)下也弄得他瞪大了眼睛,一臉懵然。
“我還沒開始說呢!這竊賊的動機你先前不是好奇得很?”
“先前的想法也是一時,既是個頂頂悲傷的故事,我便不好奇了……”
說著話,也一點不耽誤她吃著飯。
每每看到她吃得狼吞虎咽的時候,那模樣,砸吧著嘴,筷子在她手上仿佛長了翅膀,桌下的兩只腳也不安生,胡亂的抖動。
這讓孫十娘一度以為,云兒自己不想作女兒裝,多半怕是不便用膳。
然而,這吃飯的模樣,楚風(fēng)看了倒是歡喜得很,不用親自吃,看著就香得很?。?p> “云兒,你怎的如此善變,我醞釀了一宿想同你講,你倒好,一句話都不讓我說完……”
楚風(fēng)嘟著嘴,滿臉的委屈。
也難怪,生生憋了一整夜,又等了這許久,不讓人說,能好受得了么。
這云兒可倒是心大,眼看著楚風(fēng)不高興了,還堅持將自己手中的雞腿給啃完,又舔了舔手,再擦了擦,這才來哄。
“我不是這意思,一聽你說是個頂頂悲傷的故事,這會兒子聽了,豈不影響食欲不是,不過現(xiàn)在可以說啦,我搶著吃飽了,你慢慢說來,我細細的聽,還不成么?”
楚想云撅起她那粉嘟嘟的嘴,撒起嬌來,莫說花容失色,這開了屏的孔雀都遜色幾分,幾人能頂?shù)米 ?p> “當(dāng)真……我慢慢說,你細細聽來?”
楚風(fēng)鼓著腮幫子,生的那氣啊,張開就漏了個精光。
“當(dāng)真!你慢慢說來!”
星辰大海一般的眸子瞪得大大的望著,腦袋一聲一點。
“算了,也不必慢慢說?!?p> 自小便是如此,生云兒的氣幾分鐘都頂不過,若是楚想云沒有察覺到,沒來得及哄的話,幾分鐘也就自行消了氣了。
轉(zhuǎn)身,云兒托著下巴,眨巴著眸子,做足了滿分聽眾的模樣。
“是這樣,十年前饑荒發(fā)生時,那竊賊名為劉文生,父親正時任劉姓村的村長,后來饑荒波及到此,局勢嚴峻,村中卻依舊無米無糧,老弱婦孺一家一家的餓死,村民便將罪責(zé)怪到村長的無能上……”
“一村之長,可是因為他無作為?”
楚風(fēng)搖了搖頭:“聽劉文生的意思,自災(zāi)荒開始,他父親便日夜出村,涉水翻山,求遍了相鄰的幾個村莊,每日回來都是衣衫襤褸,精疲力盡,一村之長,宛若乞丐。”
“怕是白白費了力氣……”
“正是,苦于饑荒嚴重,各村都自身難保,誰還有余糧救濟他人啊?!?p> “既不是毫無作為,甚至可以說是盡心盡力了,天災(zāi)如此,誰又愿意發(fā)生呢?怎么能怪到村長一人頭上呢?”楚想云自然是不解。
“可事實是,村里確實沒有得到過任何一方救濟,見到過一粒米一斗糧,劉姓村當(dāng)年更是石頭山,堪比鐵公雞,種不出一粒米糧來,受災(zāi)自然嚴重。
落難百姓,親眼看見自己的親人被活生生的餓死,又無可奈何,難免有人這么去想……”
書上寫過不少天災(zāi)人禍之事,讀來已是字字泣血,久不能平,未經(jīng)他人事,切莫輕斷言。
楚想云默不作聲,沒有再評判什么。
“村中的壯丁撐的久,三天兩頭去村長家鬧事,沒有要來米糧便是一頓狠打,日日如此,直到你的老爺,也就是義父的父親輾轉(zhuǎn)知道了劉姓村的存在,主動上報,接管了劉姓村,這才來了救濟之糧。”
“如此,不算是有了解決的法子了么?也就挨了幾頓打,受了冷眼,頂多做不成村長,或者帶著一家子人換個村子繼續(xù)過活,也不至于是個頂頂?shù)谋瘎“桑俊背朐谱穯枴?p> “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閑平地起波瀾。真正的悲劇,就此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