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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骨

第五章 噩夢的開始

北風骨 葉是汐 3290 2021-06-18 18:37:03

  春天到來的時候,胡楊城除了必備的守軍,其余全部調往開陽城。

  聽說冬日里北蠻發(fā)生了一次政變,換了新主。

  新主對于軍事上的所得很是不滿,對之前的戰(zhàn)敗覺得恥辱,傾盡國力要討回尊嚴。是否真的傾盡國力牧韶不得而知,只是開陽地界不斷有強大的騎兵出現(xiàn),一旦現(xiàn)身便會帶走一個小隊,搞得開陽四萬大軍人心惶惶,不得已再從胡楊城調了兩萬過去。

  開陽雖然稱作城,卻沒有像胡楊城一樣堅實的城墻,只是用土磚堆了一圈,美名曰:城墻。

  怪不得大軍心慌。

  牧韶倒還挺高興,開陽這么多守軍,說不定會遇到牧家鎮(zhèn)的人。

  梁頎跑來問她:“牧哥,你有沒有什么不太好的感覺?”

  “沒有啊?!边@話問的莫名其妙。

  “哦,上次發(fā)現(xiàn)地窖里的敵軍你就很敏感來著,看來應該沒有,在開陽也能過點和平的日子?!绷喉爮氐追判南聛?。

  到開陽的第十天,目之可及處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了一條黑線,滿滿的北蠻騎兵。

  鎮(zhèn)守開陽城的,是鎮(zhèn)北侯之子,懷化將軍周北,聽說鎮(zhèn)北侯給他起這名字就是為了告訴他,他生來,就是為了鎮(zhèn)守北疆。

  來的北蠻騎兵數(shù)目應當在兩萬左右,就算他們的騎兵強悍,也強不過開陽六萬大軍。

  梁頎站在牧韶身后問道:“哥,你不是說沒有不好的感覺嗎?”

  牧韶點點頭,“所以這一仗,我們一定能輕松取勝!”

  北蠻是來挑釁的。

  他們綁了從前擄走的軍民扔在陣前,嘴里不知道喊著什么便是一個頭顱剁下,原本駐守開陽的士卒很多都看到了他們認識的人。至少也有一百來個人,難道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隊友自己的同胞在自己眼前被殺死嗎?

  當然不能。

  不用等上方有任何指示,大家已經沖了出去。

  殺紅了的眼,辨不清陰謀與否。

  所以騎兵后撤時,大家便追上去,完全聽不見后方有人在吶喊“快回來!”

  等到回過神時,一萬多名騎著馬沖在前的士卒已經離著開陽城有幾十里遠,原本的北蠻騎兵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約有三萬的北蠻大軍。

  原本很明亮的天,隨著敵軍的靠近逐漸變得昏暗,壓得人喘不過氣。

  牧韶苦笑著看朱合韞,“哥,你怎么也跟著一起沖過來了,不是你老讓我別沖動的嗎?”

  朱合韞回以苦笑,“北蠻這招攻心著實厲害,那里面,也有我認識的人。”他仰頭看向天空,也就是說,他認識的人,已經不在了。

  牧韶轉了轉手腕,“來就來吧,一個換三個,我們就能回去,回去再來細細研究北蠻是怎么布了這個局的?!?p>  朱合韞點頭,“咱不就離了開陽幾十里,一定能等到援兵的??!”

  牧韶舉起長刀,中氣十足地大吼道:“一個換三,殺死北蠻小猢猻!??!”

  周圍人紛紛舉起手中的兵器,互相鼓舞,“大禹的男兒絕不認輸!!!”

  騎的戰(zhàn)馬早已不知殞身在哪個角落,牧韶忘了自己自己揮動多少次長刀,砍下多少顆頭顱,又刺穿多少個身體。

  有時好像會聽到熟悉的聲音,不知是總愛偷懶的阿昌,還是老幫著牧韶偷酒喝的大明,一瞬間傳來撕裂耳膜般的慘叫,牧韶循著聲音想要去找,轉頭卻只有敵人襲來的彎刀。

  機械地抬手,揮刀,殺紅了一雙平日里明亮的眼眸。

  等她砍下目之所及的最后一顆敵軍頭顱時,發(fā)現(xiàn)周圍變得很安靜,靜的讓她害怕,甚至渾身開始顫抖,手臂徹底脫力,長刀直直地落了下去。借著血紅的夕陽打量著周圍,好像站著的,只有自己了。

  也許是之前的陣前虐殺激發(fā)了大家,也許護國的念頭鼓舞著大家,又或許只是很單純地想活下去,一換三,他們居然做到了。

  牧韶突然覺得腿上很疼,一看小腿上不知什么時候插了支箭,再覺得肩膀也很疼,好像有被砍了一刀。

  她猛地一個激靈,忍著嗓中的干涸,大聲呼喚:“梁頎?。?!朱合韞?。。 ?p>  “朱合韞?。?!梁頎?。。?!你們在哪??還有沒有人活著?。。。。?!”

  不遠處似乎有傳來應答聲,牧韶一瘸一拐跑過去,循著聲音顫抖著手從一具北蠻士兵的尸體下挖出了朱合韞。

  牧韶哭著抱住他,“哥你還活著太好了?。?!”

  “阿韶我沒什么事,只是后背傷了還死不了,你快看看梁頎,我記得他倒下的地方離我不遠!”

  牧韶慌張地點點頭,在四周尋找起身量最小的人。上天垂憐,梁頎在一匹馬下被壓斷腿暈了過去,還有呼吸。牧韶實在沒有力氣將馬移開,干脆撿了把彎刀將馬腹切碎才將梁頎血淋淋的解脫出來。

  朱合韞看了看四周,指指不遠處的巖石,說道:“我們去那,夜里還能稍微避避風?!?p>  牧韶先攙著朱合韞過去,再回來背傷勢更重的梁頎。

  梁頎自己沒流多少血,反而沾了一身的馬血,牧韶壓住惡心感背著他地往巖石走去,每走一步,都能感到自己雙腿的顫栗。

  或許是被馬血的腥味薰到,梁頎半道醒了過來。

  他一醒就看到牧韶背著自己,眼淚啪嗒啪嗒掉下,順著牧韶的脖子往下流入衣服,“牧哥......”

  “閉嘴,我沒力氣和你說話?!?p>  梁頎抽抽鼻子,老實趴著不敢動,不想給牧韶再增添負擔。等到牧韶將她放下,她才看到牧韶后肩上的傷口,應該是為了背他撕扯到,傷口又開始滲血,一想到自己剛剛就趴在那個傷口上,梁頎又開始掉眼淚。

  “你們自己想辦法處理一下傷口,我再去看看有沒有活著的人?!蹦辽卦俅卧厥V?,徹底壓抑不住惡心感大口吐了出來。

  吐到一半的時候,聽到遠處有人喊:“喂!!那邊的兄弟??!太好了,還有人活著??!”

  牧韶用臟兮兮的手背抹了抹嘴,一瘸一拐往那邊趕去。

  很幸運,活著的是自己人,還不止一個。喊她的人頭上破了一塊流了點血,別的倒是沒什么傷,他在附近又挖了兩個還有呼吸的人出來,和牧韶一人架著一個移向巨石邊。

  這兩人的傷都不是很重,只是暈過去一時半會沒醒過來。

  等他們回到巨石邊,天色完全昏暗下來,只有慘白的圓月玄起,不知是想用這寒冷的光澤來撫慰一下他們,還是祭奠此處的亡魂。

  牧韶和傷勢不重的李末一起在周圍的尸體上搜羅了些水和干糧,壺里的水還好,只是干糧上多半都沾了血,幾人借著月光相互對視,稍微掰了掰有血的部分,實在掰不掉的就直接張嘴咬上去。

  稍微休息一會牧韶又站了起來,“我再去找找,說不定還有活著的?!崩钅┝⒖谈酒穑髞硖K醒的任江逸也跟在身后,牧韶想把他摁回去,“你再休息會吧,暈了那么久。”

  “我沒事,就是當時后腦勺被撞到暈了過去,別的沒受什么傷,多一個人去找,總是多一份希望?!?p>  帶著任江逸是對的,他不僅從尸堆里挖出個活人,還從低洼處匯聚的血泊里揪出個還有氣的。幾人邊走邊喊,試圖再從尸堆里多挖出幾個人來,只是走了好幾圈,再也沒有過動靜。

  唯一讓人松口氣的是,沒有任何一個活著的北蠻人。

  牧韶不是很明白為什么他們一萬人都能挖出好幾個,北蠻三萬卻沒有剩的。

  任江逸在月光下的臉分外慘白,說話時還會帶著白氣,“因為他們三萬我們一萬,他們殺我們時會想很多東西,而我們殺他們時沒有退路。”

  李末別開臉抹了把眼淚,轉回時一臉平靜,“實在找不到人就找點皮毛回去吧,北蠻軍銜稍高的一般都會帶,也不知援兵什么時候才會來,夜還長?!?p>  牧韶常常都想不起這一晚是怎么過的,剛開始惡心難忍的血腥味和尸臭味,逐漸消失在鼻尖。

  除了還在昏迷的人享有獨蓋大皮毛的福利,剩下幾人蓋著剩下不大的小毯,擠在一塊互相取暖。

  牧韶盯著月亮嘆道:“這個時候要是生個火烤個紅薯該多好?!?p>  “牧哥,這種時候了你還想著吃。”梁頎忍不住道。

  “我只是想給活下去增加點希望,來說服自己面對死去的人?!蹦辽睾芫脹]有這么難過了,上一次,還是牧盛堂被箭射穿之時。這一次不僅有悲傷,更是羞愧,死了這么多的人,怎么她還活著呢?她有臉活著嗎?

  “他們的死,就是為了讓別人能夠活著,所以我們更要好好的活著,替他們一起?!比谓莸?。

  梁頎戳戳她,“對,你聽我哥的,他說的對?!?p>  牧韶斜眼瞪他,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見:“你又上哪找的哥?我才是你哥!”

  梁頎連忙解釋道:“不是,他真的是我哥,我表哥,我媽和他媽是姐妹,我們當時就是一起入伍的,只是后來分開了?!?p>  李末搖頭嘆道:“這是什么神奇的緣分,我的同鄉(xiāng)們,可都不在了?!?p>  梁頎連忙狗腿的扒著牧韶,“都是牧哥救了我,沒有牧哥,就沒有我梁頎這條命!!牧哥以后就是我親哥!!”

  朱合韞拉開他,“你別太激動,小心加重傷勢?!?p>  梁頎默默縮了回去。

  “能活下來八個已經是奇跡了,若是能再活著回去,我們結拜如何?”朱合韞提議道。

  “一定,如此一起經歷生死,再不會有別人了?!?p>  只要還能活著回去。

  只要最先出現(xiàn)在視線之內的,是大禹的戰(zhàn)旗。

  天微亮之時,不知是誰喊了句:“有馬蹄聲!”驚醒了幾人濃倦的睡意。

  遠處出現(xiàn)一面明黃色的戰(zhàn)旗,牧韶感覺到自己的眼淚不自覺地在往下落,是大禹的軍隊。

  牧韶放心地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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