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3章 夜審?fù)踔?/h1>
子夜時分，戶縣刑堂。
一場秘密的審判正在縣衙悄悄進(jìn)行。
縣衙刑堂上面布滿燈籠和蠟燭，在夜風(fēng)之中搖曳不定，照的大堂詭異無比。
張小翠的尸體就擺在大堂正中央，周圍用冰塊團(tuán)團(tuán)圍住，穩(wěn)婆吳媽操刀站在女尸跟前，張目瞪眼就像是尸體守護(hù)神一般。
堂上正中坐著京兆少尹姜明哲。
姜明哲的身邊坐著戶縣縣令姬知古，右邊坐著法曹吳高明，三個人各懷心思，坐在哪里黑著臉面，在昏暗的燈光里面，就像三座閻王爺一般嚇人。
為了斷案公正，縣令姬知古特意請來了張小翠的父親張鄉(xiāng)紳，還有鄉(xiāng)正、坊正和退養(yǎng)官員等等十幾人，全部列坐在大堂下面兩側(cè)。
有了這些人參與旁聽，等于是戶縣縣衙在搞無聲的宣傳。
戶縣主簿馬晗坐在堂上一側(cè)，有一張桌子擺放在大堂上，馬晗坐在哪里專門負(fù)責(zé)記錄和提供物證。
大堂正中央，杵作李正赫然獨立！
李正身材高大，接近一米八五，他那一襲黑袍在光影之中輕輕擺動不已，面色莊嚴(yán)，站在那里確實具有大唐判官的豪邁氣勢。
姬明月插手站在李正身后，已經(jīng)成了李正的首席護(hù)衛(wèi)。
姬明月的身后是韓猛和馬洪等一幫快班手，他們一個個手提堂棍，表情嚴(yán)肅。
縣尉劉雄是今天的主審官，他看時間已經(jīng)到到子時，縣衙外面的月光忽隱忽現(xiàn)，陰氣隨風(fēng)涌動上來，正是夜斷陰曹的時候！
劉雄起身，甩手一拍驚堂木，大聲說道：
“今天京兆府少尹姜明哲姜大人專門前來戶縣，要重審張小翠被害案件，姬縣令和諸位戶縣名流也來旁聽，這說明我大唐朝廷對此案非常重視，責(zé)令吾等要查辦清楚！諸位，時間已到子時三刻，按照時辰應(yīng)該開審！請問姜大人和姬縣令，是否可以開審？”
姜少尹點點頭，姬縣令也點點頭，算是回答。
劉雄得到授權(quán)，又重重一拍驚堂木，大聲說道：
“現(xiàn)在開審！”
嗡嗡嗡～
嗡嗡嗡～
快班喉嚨里面一起發(fā)出低吼，在子夜時分，聽起來很是嚇人。
啪啪啪！
啪啪啪！
差役們用堂棍整齊劃一的敲擊地面，發(fā)出陣陣脆響。
一番表演之后，大堂上立即肅靜，縣尉劉雄趁勢說道：
“張小翠和王志案事關(guān)戶縣聲譽，也事關(guān)大唐京兆府尊嚴(yán)，所以我們絕對不能掉以輕心，本官是此案的主審，法曹吳高明吳大人是本案判佐，專門負(fù)責(zé)此案，所以，本官想先請他來審理人犯。”
法曹吳高明聞聽提起袍子，下到堂下，喊道：
“將嫌犯王志提上堂來！”
王志被老丈人張鄉(xiāng)紳親自抓到戶縣縣衙，這三天過的如同噩夢之中一般。
縣衙已經(jīng)提審了他無數(shù)次，所有的大唐酷刑全用上了，直打的他傷痕累累，差不多快要咽氣。
王志被差役押解上堂，軟綿綿跪在地上拉不都拉不起來。
法曹吳高明決心不讓王志翻案，雖然京兆府和大理寺要發(fā)回重審?fù)踔景福侵灰踔菊泄?，所謂的重審也只是做個樣子而已。
最后重審的結(jié)果還是王志伏法，這幾乎是肯定的。
結(jié)果吳高明心里早就預(yù)料到了，京兆府由榮王李婉遙領(lǐng)，但是主事的還是京兆尹安志忠，他們兩個人都希望戶縣梅花殺手被繩之以法，不希望此案再出任何差錯。
所以，只要李正這個小子配合他們斷案，王志最后還是要背黑鍋。
吳高明胸有成竹，來到人犯王志面前，說道：
“王志！你可知罪？！”
王志上堂來，抬頭一看這子夜大堂，發(fā)現(xiàn)許多大人如同閻王爺一般高坐堂上。
堂下站滿了手持刑棍的差役，他早嚇得亡魂喪膽。
王志只擔(dān)心法曹吳高明對他再次用刑罰，趕緊有氣無力的說道：
“法曹大人，小人知罪，小人知罪?！?p> “王志，本曹我來問你，你何罪之有？”
王志低頭說道：
“我逼死了我老婆張小翠，該死，該殺！”
吳高明搬起王志的頭，查看了一下他的臉面，臉面上并無明顯的傷痕，于是問道：
“王志，你承認(rèn)逼死你老婆，是自愿的？還是有人對你刑訊逼供讓你這樣說的？你要老老實實回答，明白嗎?。俊?p> 王志連連磕頭，說道：
“法曹大人，諸位大人，這全是我自己心甘情愿招供的，戶縣衙門清正廉明，絕對沒有對我上刑，絕對沒有！”
法曹吳高明滿意的點點頭，說道：
“好好好，你還算識相，那本曹再來問你，你逼死你老婆張小翠看來已經(jīng)定了，但是戶縣十年前的那十女死亡案，是不是也是你干的？”
對于如此下作誘導(dǎo)式的審問，就像是小孩子在演戲一般可悲可笑，純屬胡鬧，李正心想你法曹吳高明草菅人命也不是這樣干的??？
李正實在忍無可忍，向前幾步，站出來大聲說道：
“我反對！法曹吳高明吳大人這些提問，明顯是在誘導(dǎo)人犯回答，而且法曹提出的問題也非常幼稚，不能作為定罪證據(jù)！”
李正方才還坦然收下縣尉劉雄的一萬兩銀子，怎么現(xiàn)在突然就變卦？
這人可真的無情無義啊。
法曹吳高明當(dāng)即氣傻，好你個李正，你剛才收下那一萬兩銀子，在酒桌上明明白白答應(yīng)要協(xié)助我們斷案，怎么這不到一忽兒功夫，就跳出來找麻煩！？
要是拿了那嘛多的銀兩，還不配合我們作案，此人真的是瘋了。
這小子簡直是作死的節(jié)奏，一個小小的杵作，竟然敢拿姬縣令和縣尉的錢財，而不按照他們安排的演戲，這真的是找死的節(jié)奏！
縣尉劉雄也聽得臉色大變，鼻子里面哼了一聲，冷冷的說道：
“李正，你說話之前要好好想一想，戶縣衙門對你不薄？姬大人和我都對你不薄，為了辦案，特意去你們家請你來參與審案，你怎么說變就變，這可是你立身安命的好主意啊，戶縣衙門可不是你隨隨便便可以進(jìn)出的！”
李正心里清楚，縣尉劉雄說出此話，意思很明白，你已經(jīng)接下我們給你的斷案酬勞，也可以說是姬知古姬縣令給你的封口費，你可不要自找麻煩。
李正無視縣尉和法曹吳高明的警告，說道：
“我懷疑王志這些口供，全是你們刑訊逼供得來的，所以我提出反對意見，想要驗看你們有沒有刑訊逼供？”
如果當(dāng)堂驗看有沒有刑訊逼供，事情極有可能露餡。
縣尉劉雄趕緊大喊一聲：
“反對無效，法曹你繼續(xù)審問！”
吳高明惡狠狠瞪了李正一眼，一把推開李正，重新來到王志面前，繼續(xù)問道：
“王志，方才本曹問你，你是不是是十年前殺害十名婦女的兇手？你要老老實實回答，懂嗎？隱瞞是沒有用的，鐵證如山，你要想好了，千萬不要抵賴！”
王志全身喲顫抖，他從方才李正和吳高明的斗法之中，已經(jīng)看出來李正不是縣衙這些人的對手。
而且，從李正穿的破黑袍判斷，這位身高帥氣的法官，充其量只是一個臨時差役，因為戶縣縣衙正式編制之內(nèi)的員工，全部穿著的是黃色絲綢等面料做的高級官服。
所以，王志根本不指望李正可以為他洗冤，只好說道：
“千真萬確！小人就是當(dāng)年殺死十名婦女的兇手！”
堂上一陣驚呼。
法曹吳高明回頭看看堂上京兆府府尹，有些得意洋洋的說道：
“怎么樣？諸位大人已經(jīng)聽明白了吧，王志親口承認(rèn)他是兇手，而且從他的本人的口供里面可知，他確實是當(dāng)年逼死十名婦女的兇手，所以嘛，這個案子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我看就沒有必要再審問了，接下來只要王志簽字畫押，就可以結(jié)案了嘛，哈哈哈。”
“諸位大人，你們看如何？”
……
此刻，案件已經(jīng)非常之明了，姬知古這才停止閉目養(yǎng)神，張開眼睛盯住身邊的京兆少尹姜明哲，溫和的說道：
“王志既然已經(jīng)伏法，張小翠案子總算可以了解，而且經(jīng)過我們戶縣衙門同仁的集體努力，深挖此案，終于逮住了十年前那個梅花殺手，呵呵呵，如此美事，真的對我們大家全是一個鼓舞啊，對京兆牧榮王也是臉上有光嘛，哈哈哈?！?p> 姬知古把案件抬高到了榮王的高度，這分明是在壓姜明哲。
榮王李琬對此案非常重視，但是他對案件沒有過多的指使，前天王爺親自發(fā)來詢問函，只提出抓住真兇即可，沒有過多的要求。
現(xiàn)在姜明哲忽然提出要重審?fù)踔景?，?yīng)該也要尊重榮王的意思，還要照顧戶縣上上下下這些日子的努力，絕對不能徹底翻案啊。
京兆少尹姜明哲呵呵一樂，不以為然的說道：
“本官看中的是證據(jù)，不是那個王爺?shù)脑捳Z，證據(jù)何在？要是有證據(jù)，那我此行也沒有虛來?！?p> 此話說的非常明白，即使王爺干涉，他姜明哲也不會屈從。
姬縣令和府尹之間有些尷尬，法曹吳高明趕緊說道：
“姜大人，張小翠脖子上的梅花，就是證據(jù)！”
姜明哲馬上說道：
“何以見得？那朵梅花不是毛筆畫上去的嗎？”
法曹吳高明瞪眼問王志說道：
“王志，你來解釋解釋，張小翠脖子上的梅花怎么是用毛筆畫上去的？”
王志低聲說道：
“我的刻刀丟失，所以我才用毛筆畫上梅花，這就是原因！”
法曹吳高明回頭看看李正和姜明哲，有些傲慢的說道：
“怎么樣？王志現(xiàn)在承認(rèn)他改變了作案慣用的伎倆，使用毛筆來刻畫梅花，大人，單憑這一點，難道我們還不能結(jié)案嘛？”
姜明哲似乎有些被法曹說服，于是點點頭，說道：
“這個口供還算可以的，只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p> 李正一頓狂笑，站立堂下說道：
“謬論，純屬謬論！”
縣尉劉雄一拍驚堂木，說道：
“李正，還沒有讓你說話，你喊啥你？”
李正做勢欲走，說道：
“這樣的小兒科審問，我真的不想看到，告辭！”
李正說完就提起黑袍想要離開。
因為所謂的夜審令他太失望了。
戶縣全是些狗屎官員，活該王志被黑鍋，上下沆瀣一氣，他不死誰死？
李正氣憤想要離開，姜明哲忽然說道：
“李正，你回來，本官想聽一聽你的看法！”
李正背對姜明哲，冷冷的說道：
“你們真的想聽我的看法？有這個必要嗎？”
姜明哲點點頭，說道：
“你盡管說，本官不會處罰你，你可以暢所欲言?！?p> 法曹吳高明急忙上前說道：
“本案已經(jīng)審理完畢，姜大人何必要讓一個杵作給攪黃了？”
姜明哲終于忍不住，怒道：
“法曹你無需多言，讓他說！我就想聽一聽他的分析。”
李正站住身，回過頭來，直接問王志一個問題：
“王志，我來問你，你會寫字嘛？”
王志支支吾吾半天，說道：
“小人略通文墨。”
李正點點頭，然后又問道：
“既然會寫字，想必也可以作畫？”
李正一提作畫兩個字，王志如同觸電般說道：
“小人不但會作畫，而且善于畫梅花！”
堂上的大人們一個個按捺不住激動，暗暗點頭，開始相信王志就是那個真的梅花殺手。
李正不急不緩，繼續(xù)說道：
“王志，既然你會寫字作畫，那我現(xiàn)在考考你行不行？”
王志有些慌張，抬眼祈求法曹吳高明，說道：
“不知大人要考我啥東西？”
“我想讓你畫一朵梅花！”
“這個，”
王志馬上哼哼唧唧起來。
李正繼續(xù)追問：
“怎么？你不是梅花殺手嘛？怎么不會畫梅花了？”
王志硬著頭皮說道：
“小人會畫梅花，只是日久生疏，難以保證畫的很好。”
“無妨，無妨，”
李正回頭看看主簿馬晗，說道：
“主簿馬大人，我想借你的筆墨紙硯一用，請這位所謂的梅花殺手當(dāng)場給我們畫上一朵梅花，試一試他的畫功如何?！?p> 法曹吳高明和縣尉劉雄心里恨死李正。
這個小子確實目光敏銳，分析頭頭是道，做事刀刀見血，判案往往一擊致命，如果王志真的不會畫梅花，事情不是就徹底敗露了嘛？
兩個人心里當(dāng)下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