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7章 調(diào)包計!
對于李正的導(dǎo)演出來的這一場兇手鬧劇,不但姬知古很是惱火,就連坐在大堂正中央的姜明哲也非常無奈。
起初,姜明哲他是向著李正的,他來到戶縣,之所以敢直接叫停吳高明和縣尉劉雄審理張小翠案子,無非是受到了李正的鼓舞。
但是現(xiàn)在,他心里卻有些后悔了,他覺得李正這個小子確實有點(diǎn)不靠譜,做事表面上看似井井有條,但是其實很不周密,最后搞了一個笑話出來。
看來杵作的話有些不可信,杵作缺乏大唐判官所具有的基本素質(zhì),大唐判官最基本的能力不是搞現(xiàn)場。
大唐法官最擅長的是從人犯嘴里逼問出證據(jù)來,哪怕是刑訊逼供,絕對不是搞啥現(xiàn)場。
搞現(xiàn)場費(fèi)力耗時,不如直接審問人犯來的快。
李正雖然斷案振振有詞,而且搞來許多的現(xiàn)場證據(jù),可是這些有個毛用?還不如法曹吳高明采取的一頓棍棒來地快來的直接。
李正根據(jù)現(xiàn)場證據(jù)抓來的兇手讓人笑掉大牙。
他現(xiàn)在抓來的所謂兇手馬高,不但沒有證明李正的現(xiàn)場推理正確,而是恰恰證明自己之前的所有推斷,全是錯誤的。
這等于是自己搬起一塊大石頭,然后重重砸向自己的腳面一樣。
方才還洋洋灑灑拿出證據(jù),幾乎完完全全駁倒法曹吳高明的杵作李正,現(xiàn)在卻徹底傻眼。
因為抓來的馬高,根本就不是殺害張小翠的兇手。
所以,當(dāng)李正虛弱的說了一聲第一等,戶縣縣令姬知古不想再給他任何機(jī)會。
姬知古非常善于揣摩上司的心態(tài),他從姜明哲的眼神里面,似乎也已經(jīng)讀懂了一切。
姜明哲新官上任三把火,想要借助杵作李正來搞清楚張小翠和王志案子,可是他根本沒有想到,李正最后竟然會把案子徹底搞砸。
這個杵作抓來的所謂人犯馬高和王義,里面沒有一個是真兇。
這讓姜明哲心里也沒底。
姜明哲早就知道,李正是新晉品正門刑門的初級功法弟子之一,按說憑借他的先天資質(zhì)和后天功法,雖說他不能斷案如神,至少可以搞清楚一個張小翠的案子吧?
可惜這一切都讓姜明哲大跌眼鏡。
要是不看在李正和他師出同門,要不是看在楊國忠給他交代要照顧栽培李正,他姜明哲當(dāng)場就會讓李正滾蛋!
李正把事情搞砸,這不單單損壞了自己的聲譽(yù),而且讓對面那個一臉陰險的戶縣縣令姬知古,終于找到了可以攻擊姜明哲的漏洞。
姬知古只是品正門初級弟子,本來他根本沒有資格和京兆少尹姜明哲斗法,可是姜明哲看錯了李正,才導(dǎo)致他現(xiàn)在陷入被動。
姜明哲心里略微有些慌張,這些都被一旁屏息靜氣觀察他的姬知古一目了然。
第一回合明顯是姬知古贏了下來。
姬知古雖然勝算很大,但是他也不想早早的和目前還是自己頂頭上司的姜明哲徹底決裂,他心里有自己的如意小算盤。
姬知古馬上要去陜南道上任,戶縣的案子其實早就和他沒有關(guān)系,他何必要和姜明哲搞僵?沒有必要。
所以姬知古一聽李正還要讓大家等一等,他立刻明白,李正這個小子無非是想給自己一個臺階下而已。
一個小小的杵作,斷案錯了就錯了,以后有的還是機(jī)會嘛,何必要讓大家全體陪著他熬夜呢?
姬知古不想過于浪費(fèi)大家的時間,于是微微一笑,只沖姜明哲說道:
“姜大人,我看李正此人還是太年輕,做事比較魯莽武斷,不過,呵呵呵,我們大家不是也從年輕時候過來的嘛,我們都可以原諒他,不是嗎?只不過諸位大人全是朝廷命官,確實沒有時間跟著一個小杵作在這里胡鬧,姜大人,您看?不如散了吧?”
姬知古把皮球踢給姜明哲,他要看姜明哲如何處理。
如果姬知古沒有猜錯,京兆少尹姜明哲只能聽從他的,宣布斷案就此結(jié)束。
姬知古如此說話,姜明哲心里當(dāng)然非常清楚,戶縣縣令姬知古這是要把皮球踢給他,讓他趕緊下令結(jié)束李正的這場鬧劇,然后徹底了解王志案子。
姬知古的做法含蓄厲害,他不出面喝退李正,他要讓姜明哲自己喝退李正。
如果姜明哲執(zhí)意要李正再胡鬧下去,到時候鬧不出一個好的結(jié)果,姬知古就有充足的證據(jù)可以上書榮王李琬舉報姜明哲。
在大唐官場,只要有真憑實據(jù)舉報朝廷命官,朝廷一般都會處理,那時候他姬知古就可以輕輕松松搬到姜明哲!
假如姜明哲聰明些,腦子靈活,和他的白門三級身份相稱,他就應(yīng)該果斷叫停李正審案,之后按照法曹吳高明和縣尉劉雄的思路,把王志定罪,然后上報京兆府和大理寺了事。
這對大家來講,皆大歡喜。
上至京兆府榮王李琬,下至戶縣法曹吳高明,那個都不會是輸家。
所以姬知古把皮球巧妙的踢給姜明哲,希望他可以做出一個利己利人的聰明決斷。
姜明哲修煉到了品正門白門三級,第一可以識人,第二可以識心,第三級可以識行,唯獨(dú)不能識果。
不能識果,那就是說,姜明哲不能判斷李正最后到底能不能破案?最后能不能抓到真兇,最終的結(jié)果姜明哲無從知曉。
但是,姜明哲至少已經(jīng)看清楚了局勢,戶縣這些大大小小官員是啥嘴臉,他們心里想的啥,下一步想要做啥,他全部一清二楚。
所以姜明哲內(nèi)心深處,還是不想讓李正輸,他想讓李正贏下這場官司。
因為不能識果,所以這倒是給李正一個機(jī)會,那就是姜明哲還想賭一把。
他想給李正一次機(jī)會,他想賭李正隱蔽!
畢竟他們?nèi)瞧氛T白門弟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其他人的面子,楊國忠對自己交代要照顧好李正的話還是要重視的。
因此,姜明哲不想一板子把李正抽死。
姜明哲慢慢品了一口濃茶,然后悠悠的說道:
“姬縣令所言極是,李正做事有些荒唐,搞來一個如此馬高來糊弄我們諸位,確實可恨!可是,本官認(rèn)為,事情已經(jīng)發(fā)展到這個地步,我們就讓他為自己辯解幾句,如何?我們不能不讓人發(fā)言,是不是?”
姜明哲這樣一說,姬知古不想反駁,因為自己不便出面直接反駁姜明哲,那樣傷和氣,不是自己做事的風(fēng)格。
姬知古自己不反駁,但是他知道,一旁站著的法曹吳高明會替自己反駁,這樣強(qiáng)于自己出面反駁姜明哲。
果然不出所料,不是品正門修煉過的普通人,就是搞不過品正門修煉的高手。
法曹吳高明沒有機(jī)會參與品正門修煉,所以根本看不懂人心,姜明哲剛剛一發(fā)話,他就忍不住跳出來喊道:
“姜大人,此案已經(jīng)明明白白的了,馬高到案,已經(jīng)證明李正所有的推斷全是錯誤的,那恰好證明我和縣尉劉大人的推斷是非常正確,大人何以還不攆他走???”
縣尉劉雄也站出來說道:
“法曹吳大人說的對,現(xiàn)在案情真相大白,足以定案!姜大人遠(yuǎn)道而來,費(fèi)盡周折,可以回去好好睡一覺,剩下的我們來處理,姜大人以為如何?”
在法曹吳高明和縣尉劉雄這些普普通通的人來看,現(xiàn)在姜明哲所要做的就是攆走這個無厘頭的小杵作李正,然后游山玩水,吃喝玩樂,只等戶縣定案。
姜明哲可不想和這些普普通通的小官爭辯,而是繼續(xù)說道:
“你們?nèi)灰f,我只想聽一聽李正如何解釋此事?”
姜明哲一句定調(diào),法曹吳高明和縣尉劉雄不敢再言語。
方才各位大人發(fā)言,李正腦袋里面一片忙碌,甚至沒有聽到任何人說話。
他在腦海里面仔細(xì)研判了一番,忽然發(fā)現(xiàn)縣衙里面有一人必然存在嫌疑。
這人就是捕快馬洪!
自己做事百密一疏,本來自己想讓姬明月一個去徐家灣抓人,但是他考慮到姬明月人手不夠,所以才請馬洪等人協(xié)助姬明月抓人。
可是就在這一個節(jié)骨眼上,似乎就有人從中做了手腳。
李正忽然明白,這里面出現(xiàn)了一丁點(diǎn)別人無法察覺的小差錯。
如果他分析沒有錯的話,馬高已經(jīng)被人掉包!
李正想到這里,忽然抬腳來到快班差役馬洪面前,冷冷的問道:
“馬捕頭,你覺得這個事情是不是很蹊蹺?”
馬洪心里慌張,急忙說道:
“李正,你這話是啥意思?!”
李正死死盯住馬洪,說道:
“你心里最清楚,應(yīng)該明白我說的是啥意思?”
馬洪故裝作莫名其妙,說道:
“李正,我聽不懂你說的啥意思,你不要再這樣看我,我被你看得頭皮發(fā)麻,李正,你到底想要怎樣?”
李正離開馬洪,忽然來到堂上,大聲沖戶縣命官們說道:
“此事里面肯定有玄機(jī),我想帶人親自去馬高家里查看查看,如果我們沒有猜錯的話,馬高有可能已經(jīng)遇害!眼前這個馬高只是個假貨而已!”
假貨?遇害???
大家聽得一頭霧水,難以相信。
法曹吳高明實在忍無可忍,說道:
“李正,你懷疑這個馬高不是你要找的那個馬高?荒唐!荒唐至極,你這純屬胡鬧!徐家灣村子里面只有這一個馬高,哪里還會有其他馬高?”
李平凡不理會法曹吳高明,而是來到縣令姬知古面前,冷笑幾聲,說道:
“姬縣令您見多識廣,調(diào)包計您應(yīng)該最清楚,不是嗎?”
姬知古深藏不露,對李正的提問不置可否,只是顧左右而言他,說道:
“姜大人,諸位戶縣名流,以鄙人看,張小翠這個案子已經(jīng)沒有審判下去的任何意義了,大家都很忙,我想讓早些退堂吧?!?p> 眾人不解其意,但是都想散場,所以一個個連連點(diǎn)頭,起身就想離開。
李正忍無可忍,終于大聲喊道:
“你們就想這樣離開?這也太草菅人命了!你們這樣做就不怕報應(yīng)嗎?姜大人,難道您也和他們一樣,不讓我李正繼續(xù)查案,找到真兇?”
縣尉劉雄當(dāng)場大怒,喊道:
“李正,你他嘛的瘋了嗎?這里全是戶縣名流,你怎么敢如此說話?一個小小的杵作,你真的以為自己是朝廷判官?”
法曹吳高明示意韓猛和馬洪等人,說道:
“他要是再敢支吾,你們就給我把打出去!”
李正斜著眼睛只盯住姜明哲看著。
如果姜明哲也是和這些戶縣貪官一樣,他李正就徹底死心。
如果姜明哲心里還有一絲一毫清廉,他就應(yīng)該讓自己繼續(xù)查案。
姜明哲坐在大堂上面,絲毫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
他不離開,包括戶縣縣令姬知古,他也不敢離開。
姜明哲閉目養(yǎng)神,似乎睡著了一般。
其實,姜明哲根本沒有睡著,此時此刻,事關(guān)大案要案,他怎么可以睡著?
他深知此案處理的好不好,事關(guān)自己日后的升遷,他怎么能睡著呢?
姜明哲閉上眼睛,避開紛紛擾擾的眼前光景,開始仔細(xì)研判此事。
如果他現(xiàn)在一聲呵斥,會輕輕松松攆走李正這個混小子,然后和姬知古合作,把王志推上去定罪斬頭。
這樣既破解了張小翠案子,又破解了十年前戶縣梅花殺手案,這對剛剛上任的姜明哲來講,絕對是一件大好事。
但是,姜明哲覺得,從杵作李正的嚴(yán)格分析來看,王志確實不像是真的兇手,那個不存在的馬高,似乎才是真兇。
如果此刻姜明哲輕易將王志推向斷頭臺,短暫來說,對他很有利,但是從長遠(yuǎn)來看,他未必可以高枕無憂。
現(xiàn)在,朝廷里面,黑白品正門鬧騰的很兇,以楊國忠為首的白派到處找黑派的麻煩,以李林甫為首的黑派,也到處找白派的麻煩。
品正門內(nèi)部兩派勢同水火,只要找到對方一點(diǎn)破綻,必然往死里整。
讓姜明哲擔(dān)心的是,京兆府府尹安志忠到底是黑是白,他還掌握不了,萬一安志忠是李林甫的人,他這次要是斷案不清,他絕對只能一死。
死字當(dāng)頭,姜明哲不得不謹(jǐn)慎行事。
再說了,姜明哲來之前,品正門白門大佬楊國忠就跟他私下談?wù)撨^,告訴他李正此人是品正門白門刑法弟子,讓他多多提攜。
考慮所有方方面面,為了萬全期間,姜明哲還想給李正一次機(jī)會。
姜明哲收回思緒,慢悠悠的說道:
“大家不要著急嘛,此事還需要從長計議,是不是?本官不是那種草率做出決定的人,也不是草菅人命的昏官,李正,我就給你一次機(jī)會,你可要自己把握好,你明白嗎?”
李正一聽大喜,急忙沖縣尉劉雄說道:
“劉大人,既然姜大人讓我重新研判案件,那就對不起了,諸位大人尚需要等待幾個時辰,今天晚上就不要休息,只等我李正破案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