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章 掀罩子
楊釗已經(jīng)讓計劃盡量簡單。
因為越是簡單的計劃，破綻越少，也越容易得到實行。
可他這個簡單的計劃還是在第一步就遇到了難題。
王倫發(fā)動了他所有的才智，可要拿住戴家犯罪的真憑實據(j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首先，要想名正言順地治戴家的罪，就不能是調(diào)戲婦女、欺壓百姓，甚至放利錢、販私鹽（此時的民間買賣私鹽在一定額度內(nèi)是被允可的，即便超過了規(guī)定額度，也不算重罪。要等到安史之亂后，隨著第五琦和劉宴的財賦改革，食鹽才逐步變?yōu)榱斯贍I專賣，禁止民間買賣，私自販鹽才成了殺頭的重罪）等小罪名，必須得是殺人放火、兼并土地、聚眾謀逆等重罪才行。
其次，王倫又進(jìn)入了他之前查驗戴家土地時候的怪圈。
明明很多戴家的罪行已經(jīng)浮出水面了，可就是找不出人證，更拿不到確鑿的物證。
哪怕有時候王倫和史大個順藤摸瓜，已經(jīng)找到了被戴家殘害的家屬，可那些人，要么也跟著失蹤了，要么就是閉口不談被戴家霸凌的事，更別說出來指證戴家了。
他們都不是王大壯。
縣衙查證戴家不成，反動驚動了戴家人。
戴四郎又跑到來縣衙來指責(zé)楊釗背信棄義，并順勢恐嚇了楊釗一番。
楊釗為了穩(wěn)住戴家，只得口頭上又保證了一番，并聲稱那都是王倫不懂事、胡來，他自己則完全不知情，下來后他一定會教訓(xùn)王倫的……
其實，早在楊釗提出這個計劃時，李審就表示過懷疑。
在李審看來，戴家就像是一個糞坑，里面堆滿了各種骯臟不堪的、見不得光的罪惡，但這些罪惡卻是被一個罩子給蓋住了的。
只要把這個罩子掀開，里面的各種罪惡便會大曝天下。
可要是不把罩子掀開，卻也只能聞得見臭味，不能看見里面的各種骯臟物。
所以，在李審看來，應(yīng)該先去掀罩子。
也就是說，先要把戴家的關(guān)系網(wǎng)剪掉，把戴家在扶風(fēng)的聲勢打壓下去，而不是急著去查取戴家的罪證。
楊釗最初沒有同意李審這個建議。
他也有他的考慮。
他想的是單憑縣衙一己之力除掉戴家，既彰顯了縣衙的權(quán)威，同時震懾其他鄉(xiāng)紳，而不是一開始就求助其他鄉(xiāng)紳，然后在他們的授意下，縣衙只充當(dāng)打手，除掉戴家……
如今看來，是他把問題想得太理想化了。
但不管怎么說，戴家必須得除掉。
楊釗最后同意了李審的辦法。
…………
楊釗、李審、王倫三人各自負(fù)責(zé)說服一方勢力。
李審去說服孫家。
王倫去說服王家。
而楊釗，則再此拜次了玉溪園。
對玉溪園來說，楊釗算得老熟人了，加之爆破回雁崗一事，給楊釗平添了一層神圣色彩，所以他很順利地就進(jìn)入了玉溪園，并順利地見到了房主管。
“說吧，找我又有什么事？”
面對楊釗，房主管習(xí)慣了開門見山。
聰明人之間，不需要說那些繞來繞去的廢話。
楊釗同樣直接，道：“關(guān)于戴家的事?！?p> 房主管眼神一凝：“你要對戴家下手？”
圍繞王倫殺人案，戴氏一族和扶風(fēng)縣衙鬧得不可開交，房主管自然知曉。
憑著他跟楊釗打的幾回交道，他也看得出來楊釗是個不達(dá)目的誓不罷休的人，遲早會報復(fù)戴家。
他只是沒想到，楊釗會動作這么快。
“對?！?p> 楊釗表達(dá)了他的誠意，毫不隱瞞地答道。
房主管道：“這是你們縣衙和戴家的恩怨，跟玉溪園有什么干系？”
“只要是扶風(fēng)縣內(nèi)的事，便不可能和玉溪園沒有關(guān)系?！?p> 房主管大笑起來：“哈哈哈！我可以把這句話看做是楊縣尉在討好我房某嗎？”
“可以！”
“哈哈哈！跟楊縣尉打過幾次交道了，今天第一次發(fā)現(xiàn)，楊縣尉其實也并不盡是一個讓人厭惡的人?！?p> “謝房主管夸獎?！?p> 房主管收住了笑聲：“你想讓玉溪園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區(qū)區(qū)一個戴家，縣衙自有辦法收拾，只要玉溪園不過問此事就行?！?p> 房主管卻搖了頭：“不可能。你想讓戴家從天泉鄉(xiāng)拿點土地出來，可以，我也不會多管閑事。但你若想把戴家連根除掉，玉溪園便不會坐視不理?！?p> 楊釗暗罵房主管老狐貍，已暗中將自己的真實意圖調(diào)查了出來。
但他面色不改，問道：“據(jù)我所知，玉溪園和戴家一向沒有往來，況且還因為一些事情，有過一些矛盾?？h衙此次與戴家為難，不也正遂了玉溪園的心愿嗎？房主管卻為何要阻止？”
“說實話，我并不關(guān)心戴家的存亡，若它是被王家或其他家族吞并了，我肯定不會干涉。但是縣衙想這么干，不行?！?p> “為什么？”
“因為你們是縣衙?！?p> 剩下的話房主管沒有說出來，但楊釗猜到了。
房主管不會放任縣衙成長起來。
戴家的勢力大或是小，都不會對玉溪園產(chǎn)生太大影響。
而縣衙則不同。
一個被架空了的縣衙、只能充當(dāng)棋子被擺布的縣衙，才是好的縣衙。
楊釗沒有放棄，再問：“我們縣衙要怎么做，房主管和玉溪園才不會干預(yù)此事？”
房主管沒有回答，他在等楊釗先把條件擺出來。
楊釗試探著提道：“天泉鄉(xiāng)的一百頃土地正在試驗新的耕種方式，花費不小，再加之房公渠的修建……縣衙今年將不在那里征收賦稅，地里的產(chǎn)出，全由玉溪園征收?！?p> 房主管果斷地?fù)u頭拒絕了：“現(xiàn)在已是七月，卻只播下了一些豆子，接著還能種一些麻桑之類的雜樹，但粟、麥之類的主糧，只有等過冬后才能種下。所以，那一百頃土地在今年不會有太大產(chǎn)出，楊縣尉若想去那里收賦稅，盡快去好了，我不會和你爭奪?！?p> 楊釗只有提高籌碼：“去年，玉溪園為縣里捐贈千二百貫石匹端，用以填補上稅空缺；今年，我們可以在這個數(shù)字上折半，只需要六百貫石匹端。自開元二十六年以來，這是縣衙首次降低捐贈錢。房主管以為如何？”
“區(qū)區(qū)幾百貫錢，房某并不放在心上?！?p> 房主管依舊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