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太夫人去趙姨娘處,錦心如往日一樣看南亦平在院中鬧騰。誰知,院中來了不速之客,不是慕容楚楚還是誰。
慕容楚楚抱著一堆東西,對著錦心,頤指氣使道:“你過來,幫我拿到我院子里去?!卞\心猶豫片刻,遂過去幫忙。誰知,阿諾越過錦心,道:“我來?!蹦弦嗥揭姞睿溃骸斑€是我來吧?!?p> 慕容楚楚見此架勢,頓時火冒三丈,氣鼓鼓道:“誰要你們拿,我要她拿?!蹦弦嗥矫碱^一皺,道:“小嫂嫂,你好不講理,你的奴婢呢??!蹦饺莩跛缓鸬溃骸澳銤L一邊去,整天圍著婢女轉(zhuǎn),丟死人了……”
她的聲音極大,震的旁人耳膜嗡嗡響,錦心受不了聒噪。因此她搶過慕容楚楚手里的東西,道:“我不知道你的院子在哪里?”
慕容楚楚瞥了她一眼,滿意的揚起臉,轉(zhuǎn)身邁出西院,而錦心抱著麻布包裹的瓶瓶罐罐緊隨其后。
走了沒幾步,慕容楚楚回頭見南亦平跟著,沒好氣道:“你跟來做什么,你一個大男人沒正事干嗎?”
南亦平道:“我又不是跟著你?!卑⒅Z淡淡道:“請你走開?!蹦饺莩恍Φ溃骸澳弦嗥剑澞汩L得與你哥有幾分相似,連婢女都嫌棄你,把你哥的臉丟盡了?!?p> 阿諾:“……”
此話一出,南亦平不知那根筋不對,竟然跑了。
終于她們來到慕容楚楚的院落,她的寢房與南亦辰寢房同在東院,只是被一道厚厚的紅墻生生分成兩片天地。
院中有花、有樹、有爬滿植物的廊架,還有兩名丫鬟各提一桶水為花卉灑水。再看正房大門上方懸掛的牌匾鎏金鍍銀,周邊雕刻著華麗的牡丹,明月閣三個大字龍飛鳳舞。
錦心進屋將東西放好,便要離開。誰知,慕容楚楚撅著嘴,不滿道:“東西還沒放好呢?!卞\心深吸一口氣,眉心跳了跳,道:“要怎樣放?”慕容楚楚道:“房間這么大,肯定是放在屬于它們的位置,可別打碎了,否則你陪不起?!?p> 錦心打開麻布,里面大大小小花花綠綠的瓶罐,像花瓶不是花瓶,像酒杯不是酒杯,像胭脂盒不是胭脂盒,看得直犯頭疼。心道:“這都是些什么玩意兒?耍我也不帶這么玩。”
這時,張嬤嬤從院門外提著食盒疾步而來,然后把食盒直接放在罐子旁。轉(zhuǎn)而到慕容楚楚身旁,道:“夫人,這是天香閣的千層酥。”
慕容楚楚眼睛亮了亮,手指著錦心說道:“你打開盒子,把千層酥拿給我吃?!?p> 只見紅木雕花食盒四四方方,每方皆鐵環(huán)緊扣。錦心瞧了瞧食盒,抬頭,只見慕容楚楚滿懷期待的眼神。張嬤嬤則往后退了退,她眼中閃過的陰毒也落在她眼中。
錦心伸手移向鐵扣,輕輕掰開鐵扣,待掰完四個,雙手貼在蓋子兩側(cè)的時候,停了下來,抬眼掃視一番。果然,慕容楚楚伸長了脖子往這邊看。而她的表情卻有著三分期待,三分緊張,三分興奮。至于張嬤嬤她也懶得看,心知這盒子定有問題,于是,她猛地揭開盒子。
果不其然,盒子里盤旋著一條三指粗,約三尺長通體黑白環(huán)相間的毒蛇,它伸直了脖頸,露出獠牙,咝咝吐著信子。錦心在山野間長大,知道是有劇毒的銀環(huán)蛇,只要被它咬一口瞬間斃命。電光火石間,毒蛇飛身撲向錦心。幸好她早有防備,操起手中盒蓋使勁拍開毒蛇,剎那間心中大叫“糟糕”。
因為她把毒蛇拍向了不該拍的位置,毒蛇直直朝慕容楚楚飛來,她旁邊的阿諾眼疾手快一把推開她,迅速閃到一邊。慕容楚楚一個踉蹌,煞白的臉蛋與草地來了個親密接觸,順帶弄翻的一桶水全澆在她頭上,狼狽不堪。
慕容楚楚躲過了毒蛇的攻擊,可她后面的丫鬟就沒這么好運氣,丫鬟被毒蛇咬中脖頸,尖聲慘叫,只一瞬間,她臉色烏青,便倒地不起。其她數(shù)名丫鬟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臉色慘白,驚叫道:“死人了,死人了?!?p> 慕容楚楚從地上爬起來,懵懵的看著方才還活蹦亂跳,此刻卻躺在地上且死狀難看的小丫鬟,遂又癱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此時,院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卻是一身云紋錦繡衣袍的南亦辰走來。他進來快速掃了一眼,看到的便是,倒地咽氣的丫鬟,驚慌失措的奴婢,癱坐在地上蓬頭垢面哇哇哭的慕容楚楚,愣神的張嬤嬤,只有錦心和阿諾談定自若的站著。
這場景任誰看了都會懷疑那淡定的兩人。
他眼中頓時升起兩道火焰,走到慕容楚楚身邊,俯下身半跪在地上,捋了捋她臟亂的濕發(fā),拿出手帕小心翼翼的擦拭她臉上的泥土,動作輕柔緩慢仿佛怕一不小心就弄疼了她。
他溫聲道:“楚楚,誰干的?”慕容楚楚抽抽噎噎,如孩童般癟癟嘴,哭的更是慘然,上氣不接下氣。
這時,張嬤嬤指著阿諾道:“大人,是她推的,都怪她們主仆二人?!?p> 南亦辰抬頭緩緩看向阿諾,他目光冰冷仿若兩把利劍,然而阿諾卻毫無懼色,回給他同樣冰冷的眼神。
南亦辰見阿諾與普通女子截然不同,心中訝然,他微微瞇眼,遂將手伸進袖中。錦心見他袖中隱隱露出的寒光,于是,一個劍步擋在了阿諾面前。也顧不上南亦辰那張冷臉,說道:“不關(guān)阿諾的事?!?p> 南亦辰冷哼一聲,道:“如此說來,關(guān)你的事了。”他袖中的短劍還未拔出。院中又來一人,來人身材高挑魁梧,容貌端正雖不及南亦辰三分,但在人群中亦是極為出眾,他身穿青色緊身衣袍,腰間配著一柄長劍。
他便是南亦辰的隨從方廉佑。
方廉佑看著院中景象怔了怔,兀自走到南亦辰面前,道:“大人,梅大人的酒會怕是要遲到了?!?p> 南亦辰掃了一圈院中人,道:“廉佑,這里交給你處理。”說完,他疾步離開。
方廉佑正不知如何是好的看著抽抽噎噎的慕容楚楚,太夫人和趙姨娘趕了過來。
太夫人皺眉道:“怎么回事?錦心,你來說。”錦心便將事情如實講述。
趙姨娘聽完,惱怒道:“楚楚,這毒蛇怎么回事?”
慕容楚楚素來怕母親,怯怯道:“我只是想弄條蛇嚇嚇她,哪知道會是條毒蛇?!?p> 趙姨娘道:“胡鬧。”又看向張嬤嬤,厲聲道:“張嬤嬤,誰給你的膽子?!贝藭r,張嬤嬤額頭密密麻麻掛滿汗珠,腿一軟,跪在地上,哆嗦道:“我……我也不知道是毒蛇,夫人叫我去弄條蛇,我就到街上買了一條,我不知道它有毒?!?p> 趙姨娘道:“這是有毒沒毒的問題嗎?楚楚只是個孩子,她胡鬧,你不僅不加阻攔,還……”頓了頓,又道:“如此行事,南府豈能留你?!?p> 太夫人道:“你去收拾行李,自行離開。”
方廉佑道:“太夫人,她的去留還需問過大人?!?p> 太夫人嘆了一口氣,道:“都散了吧?!?p> 第二天,錦心正在給太夫人捏背,說說笑笑中。忽然,慕容楚楚拿著一疊千層酥走來,她把千層酥舉到阿諾面前,道:“你嘗嘗?!?p> 阿諾毫不客氣的道:“不吃?!蹦饺莩@然沒想到會被拒絕,受傷的癟癟嘴道:“我是來感謝你昨天的救命之恩。”阿諾淡淡道:“你以為我真的想救你嗎?要不是怕連累錦心,我才不會管你?!蹦饺莩犕赀@么直白的回答,受傷的眼淚都快掉出來了。她又轉(zhuǎn)身來到錦心面前。
轉(zhuǎn)而把千層酥舉到錦心面前,道:“我向你道歉,你嘗嘗?!卞\心見她滿臉誠懇認真,感覺若是拒絕極不禮貌,但想到昨天的食盒不由慎得慌,推拒道:“夫人最愛吃千層酥,我就不奪人所愛了。慕容楚楚訝然道:“你怎么知道我最愛吃千層酥的?!?p> 錦心:“……”
不知何時過來的阿諾道:“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慕容楚楚似乎很認真的想了想,狐疑道:“有嗎?”然后覺得沒必要糾結(jié)這個問題,最重要的是沒人回答她。她又道:“你不吃是不是怕我下毒?”
錦心唇角抽了抽,心道:“說的太好了?!?p> 慕容楚楚癟了癟嘴,眼淚開始打轉(zhuǎn)。這時,太夫人拿了一塊就放到嘴里,說道:“楚楚,以后別再胡鬧就行了。”
好不容易送走鬧著要錦心接受道歉的慕容楚楚,事實上錦心早就接受了,然而慕容楚楚總認為她不是真心接受,所以錦心的頭是疼了又疼,她由衷佩服慕容楚楚能做到二品將軍夫人的位置。
過了許久,太夫人從茶幾上拿出一盤櫻桃交給錦心,微笑道:“楚楚這孩子她喜歡你,你把這個拿去給她吧,以后你們相處一定會很融洽?!?p> 錦心愣愣的看著紅潤剔透色澤誘人如紅色瑪瑙的粒粒櫻桃,兀自出神。太夫人又道:“辰兒今天不在府中?!?p> 聞言,錦心笑了笑,道:“我去給夫人送過去。”
她拿著果盤沿著白玉石鋪造的曲折環(huán)繞廊道前行,途中經(jīng)過一處拐角,隱隱聽到一群窩在花叢中的丫鬟竊竊私語,故而放慢腳步。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好像聽到自己的名字。于是,悄悄躲在圓柱后面豎耳偷聽。
“笑死人了,以喪葬之禮迎娶?!?p> “造孽哦!換做是我早就投河自盡了?!?p> “將軍從不與女人計較,這個女人也不知做了什么不要臉的事,競讓將軍這般嫌棄?!?p> “你們知不知道昨天將軍在梅大人酒會上說了什么?”
“說了什么?”
“說要把那妾室送給別的官員暖床?!?p> “……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呸…不要臉的女人”
“知道將軍是怎么說的嗎?”
那名丫鬟清了清嗓子,雙手做了個舉酒杯的動作,道:“南將軍好福氣,你那小妾生的傾國傾城,我等還從未見過如此絕色美人,美人就該配英雄。來……我且敬你一杯?!?p> 她又清了清嗓子,單手做了個舉酒杯的動作,道:“既然徐大人喜歡,改日送你府上,任君消受?!?p> “真的假的?莫不是你編的,逗我們開心吧?!?p> “若有半句虛言,我不得好死。還聽說那徐大人以為將軍生氣了,嚇得夠嗆。后來發(fā)現(xiàn)將軍并未生氣也不像開玩笑,才抹了一把汗繼續(xù)喝酒?!?p> “嘖嘖嘖…將軍這是有多討厭那女人吶?!?p> 錦心捧著果盤靜靜站在那里,聽那群人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不堪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