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個都不寬恕

　　釜山執(zhí)事院落的廳堂中，大長老坐在上首，翻閱著后良的心得手冊。

　　白谷站在大長老身側(cè)，白夔站在下方。

　　再向下，是跪著的釜山執(zhí)事和白皮。

　　后良與九長老歸來后，看到的就是這個場景。

　　“九長老，你帶這位叫后良的弟子，去哪里了？”

　　大長老合上書冊，望向九長老問道。

　　“九祖山，我去看看這弟子有沒有特殊天賦，結果……”

　　九長老遺憾的聳聳肩。

　　大長老頷首，目光望向后良，那沒有眼白的幽黑雙眸中，透出森森鬼影。

　　后良小心的抬頭與之對視，初一相碰，便有一種心臟被抓捏的錯覺，呼吸瞬間不暢。

　　“沒有天賦啊……”

　　大長老拖著長音，眼中魂影如絲線般射出，向后良襲來。

　　速度不快，緩慢卻堅定。

　　“大長老?！?p>　　九長老忽然開口，那悠悠鬼影速度再暫緩，卻并未收回。

　　“我呢……要重入元嬰期了?！?p>　　“嗖?！?p>　　絲線如雷電般快捷，收入大長老眼中。

　　隨后那一雙幽目望向九長老，幽黑深處，透著詭異之色。

　　兩人便這么對視著，誰都沒有散發(fā)靈氣。

　　但只是這氣勢，便壓的眾人抬不起頭。

　　“好。”

　　大長老忽然大喝一聲，那聲音中，聽不出具體情緒。

　　“九祖山一脈，復興有望，合該再有天才弟子，不錯，不錯?！?p>　　至此，大長老的目光再不看后良，只是死死盯著九長老。

　　“讓大師兄擔心多年，呈，深感歉意?！?p>　　九長老躬身，態(tài)度恭謹。

　　大長老哈哈大笑著起身，來到九長老身邊，拍打他的肩膀。

　　“無需如此，無需如此?！?p>　　大長老說完，略作思索，道，“當年你修為驟降，送了兩座山給我，如今你修為即將恢復，兩座山都還你?！?p>　　九長老立刻搖頭：“若沒有大長老照顧，九祖山不知要落敗到何種境地，那兩座山，依舊給大長老。”

　　“不合適?！?p>　　“合適?！?p>　　大長老沉默，復道：“還你一座，首脈的山任你選，不許拒絕?！?p>　　九長老這才點頭應下，隨后便指了指腳下：“我就要著釜山，如何？”

　　大長老豪邁一笑，道：“隨你。”

　　話落，大長老已經(jīng)一步邁出。

　　他邁步時，腳下有魂魄哭嚎之聲顯現(xiàn)，亦有魂影閃爍。

　　只一步，人已經(jīng)跨過閉合的大門，直接消失在眾人面前。

　　后良被這穿墻術震撼了一下，其他人倒都習以為常。

　　“九長老，那我們也告辭了?！?p>　　白谷拱手行禮，在得到許可后，讓原本的釜山執(zhí)事收拾東西，直接讓出地方。

　　至此，房間中只剩下后良、九長老、白夔，和跪在地上的白皮。

　　“這人隨你處置?！?p>　　九長老看了白皮一眼，對后良說道。

　　白夔在一旁好奇的望向后良，想要看他如何處置白皮。

　　后良點點頭，略作思索，便走向白皮。

　　“小人有眼無珠，小人鬼迷了心竅，請大人繞我不死，請大人繞我不死?！?p>　　白皮嚇得兩股戰(zhàn)戰(zhàn)，見后良走來，不停的磕頭謝罪。

　　后良停在他面前蹲下身子，扶住他的身形。

　　“我跟雜役執(zhí)事說，換一個村民給我駕車，免得耽誤你修行。

　　按說，我這樣的安排，已經(jīng)夠溫和了，為何你還，如此對我？”

　　白皮錯愕，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回答我?！?p>　　后良平靜的開口，打斷他的思索。

　　“雜役執(zhí)事說……說我惹您不滿，說您走了，也不讓我當巡游使，我……我……”

　　“哦。”

　　后良點點頭，“岔劈了，這事怪雜役執(zhí)事?！?p>　　白皮瘋狂點頭：“對，怪他，都怪他……不，也怪我，怪我，都怪我……”

　　他胡亂的說著，再次磕頭，直把額頭磕的鮮血淋漓。

　　后良沉默著，許久沒有言語。

　　他身后的九長老和白夔，眉頭都微微皺起。

　　在他們看來，后良這是想要放人了。

　　這樣的性格，在鬼域可吃不開。

　　在祖魂宗，同樣吃不開。

　　“你可有知心朋友？”

　　后良突然開口，問的白皮錯愕不易。

　　“就是那種……可托付生死的朋友?！?p>　　白皮愕然搖頭，心中卻不明白后良的意思。

　　后良不跟他解釋，只是在他搖頭后，兀自開口說了下去。

　　“你我本無仇怨，一切起于誤會，可如今，我們有仇怨了?！?p>　　他聲音緩緩，平靜沒有波瀾，中間略有停頓，便再次開口，只是語氣與之前不同。

　　若說先前是那種平和的，再次開口說出的話，便有些生硬了。

　　聽起來，就像是在背誦一段從書上看來的文字：

　　“我的怨敵可謂多矣，倘有新式的人問起我來，怎么回答呢?

　　我想了一想，決定的是：讓他們怨恨去，我也一個都不寬恕。”

　　后良的話說完，從后腰拿出一把短刀。

　　這是李忱送給他的禮物，狼牙質(zhì)地，鋒利異常。

　　白皮看到短刀，嚇得渾身打顫，用沙啞又微弱的聲音祈求起來。

　　“饒了我，求求你，我再也不敢了，再也……”

　　話沒說完，脖頸已經(jīng)綻放出血花。

　　熱血噴灑后，開始“咕嘟、咕嘟”的流淌，落在后良腳下，殷紅了他的鞋子。

　　他的身后，九長老目光炯炯，白夔則連連點頭。

　　“九長老，我想送白皮的家人，跟他一起到招魂樹團聚?！?p>　　后良輕輕的扶著白皮躺下，就像是對待一個將死的友人。

　　“畢竟，我不想將來再有羅爛?！?p>　　“咕咕……咕咕咕……”

　　將死的白皮，痛苦的掙扎著，仿佛想要說些什么，但誰在乎呢。

　　在場的三人，依舊自顧的安排著接下來的事情。

　　“這當然沒有問題?！?p>　　九長老肯定的說道，“畢竟，你現(xiàn)在是釜山執(zhí)事?！?p>　　后良微微驚訝，但隨后又釋然。

　　果然，好處還是有的。

　　“記名弟子不能當釜山執(zhí)事?！?p>　　白夔開口，沒有反對的意思，只是就事論事。

　　后良也把目光望向九長老，看他如何決定。

　　“那就升他為內(nèi)門弟子，你收了他，悉心指導?！?p>　　九長老作出安排。

　　“是，九長老?！?p>　　白夔沒有異議，恭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