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客為天上卿

皎月書10

客為天上卿 蛋糕兔 6778 2022-11-24 17:49:13

  我不記得了,只覺得好像做了場夢,夢里雨點混著泥水砸向我,我記起來了,兵馬團團包圍了衛(wèi)子商,可我只能看著卻無能為力,皇帝掀開轎簾道:“放箭!”

  一瞬間萬箭齊發(fā),箭如雨般向衛(wèi)子商襲去,他縱有噬魂鞭在手也雙拳難敵四手。

  淚水雨點從我的臉上劃過從我發(fā)間滴落濺到車轍行過的泥水里……

  天像是蒙了層灰,雨愈發(fā)大了,他逐漸體力不支,他背上滲出血來,他倒下了……

  可箭矢還在沖他飛去……

  “不要!”我跌坐哭吼:“我求你放過他,求你……”

  “娘娘,不要為難在下?!?p>  我痛苦的閉上了眼

  明明前一日燭火暖照間他才掀了我的蓋頭,我們前一日才逛了廟會他才給我買了糖葫蘆和捏泥人,事情怎么會這樣。

  我想起他帶著我醉酒策馬,給我描眉,給我牽馬,帶我打獵,稻田抓魚,屋頂賞月,船中沉淪……

  這一幕幕就像走馬燈似的在我腦海中閃過。

  “姐姐,喝點?”

  “大將軍的女兒這么沒用?”

  “夫人帶著簪子真好看,襯的夫人膚白貌美,不對,是我眼光好?!?p>  “小錢罷了,能討夫人一笑,值!”

  “我喜歡一個人,便想給她一個好的結局僅此而已……”

  “會有未來的對吧?”

  “小爺我叫衛(wèi)子商,你可得記好了?!?p>  磅礴的雨水砸向我,王德陽替我打著傘,“娘娘,恕我直言,有些東西本就是錯?!?p>  我淚如雨下怔怔的看向遠處插滿箭羽的衛(wèi)子商的尸體,他才20歲啊,為什么啊?

  我失魂落魄的站了起來,我滿眼是恨的盯著轎中的皇帝看,這個人曾是我的夫君,我也曾愛過他,可我忘了,他是我的夫君不錯,可他亦是一國之君,最是皇室無情人……

  畫面一轉我又來到漫天黃土的燕山,我看著裴鈺跪在我的眼前痛苦的皺著眉求我殺他。

  “他什么都做的出來,求你,殺我……晚娘,我若死了,我便化作滿天的風雨伴你左右,

  我愿化作滿天星辰,與日月同輝,照你余生來世路……”

  他撫上了我的手,他替我擦掉了眼淚,“晚娘,別哭。其實,當年是我,當年救你的是我……若那天你睜眼看到的是我,你會不會也能好好愛我一場???”

  我瞬間愣神原來當年,不是林朝,是裴鈺,一直是他,從始至終都是他……

  趁我楞神間隙,他拿前額抵上了槍口,他嗯下了扳機:“晚娘,對不起……”

  我回過神來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倒在血泊中的他我顫抖著手扔掉了手槍。我的手背上還留著他指尖的余溫,我抱著他逐漸冰冷的尸體哭的撕心裂肺,我給他做的鹿皮靴他還沒穿上,就差收邊了,他對我這番好,到了最后他卻連我做的鞋也沒穿上。

  許久許久,我沒有說話。

  最后,我悄悄在他耳邊回答了一個早就過期了的問題:“傻瓜,我答應嫁給你了……”

  可惜他聽不見了。

  “你醒醒啊!”我難過的弓起了背,淚如雨下,我哽咽道:“裴郎你騙人,你說過要每年都抓蟬給我,每年都陪我看煙火,你說過要帶我一起去看塞上雪,江南柳,鈷州月,你醒醒啊,裴郎,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

  很小的時候那年夏天,燥熱的很,蟬鳴的人心煩意亂,他爬到樹上給我抓蟬,那時他曾說:“你要喜歡,我以后每一年都給你抓,你若是喜歡,天上的星辰又何妨,我也摘得?!?p>  “那若我要這天下呢?”

  “那我便為你排兵布陣征戰(zhàn)天下逐鹿中原?!?p>  其實那年花朝節(jié),我許的心愿有三,一愿裴郎四時安,二愿煙火年年有,三愿長相伴……

  秋雨連綿,有些月一生只得看一次。

  我像是滾落到那夜荷花池,又像是回到那場花燈節(jié)的煙火下,我想起我們緊握的手,我想起他陪我走過的那段路,往事一幕幕在我眼前閃過,我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我只看到窗外枯葉凋零,我看著窗外明亮天光,我爬向燭臺,指尖觸到火舌,我痛的收回了手,一切都是真的,我拿著燭臺的尖口對準了脖子,我沖那些陌生宮人喊到:“叫皇帝來見我!”

  我感到身后有人影閃過,我回頭是白狼王。

  他用術法定住了我,他奪下了我手里的燭臺,他用他妖異的眸子直視我:“你以為這樣他就會心疼你?恕我直言恐怕并不會?!彼谖葑永飦砘囟刹降溃骸拔一畹谋饶汩L,我活了幾百年了,你知道在這人世間最痛苦最可悲的是什么嗎?不是愛而不得,不是會者定離,而是無能為力,我作為妖,我只能看著我遇到的每一個人生命凋零,我只能無力的看著他們漸漸老去最終化為塵土,只能放任時間流逝,甚至過了太長時間我都不曾記起他們的臉了,我找不到他們的轉世對此我無能為力……這樣才是最可悲的。”

  他像是陷入巨大的悲傷中連語序都混亂了。

  我似乎也能猜到他與我先祖的那份情愫,我沒再說話。

  我拿起那雙鹿皮靴縫完了最后一針,淑妃教我們手法我還有些生疏,針刺到我的指尖,我卻宛若感受不到痛,我將縫制完的鹿皮靴放進火盆里燒了,我看著烈火熊熊燃起,最終燒著了整個宮殿。

  白狼王把我救了回來,可他卻因救我消耗靈力過大無法化人形了。

  這日過后,我開始日日酗酒,醉生夢死,金杯玉盞日暖生煙我喝的酩酊大醉不知天地為何物,醉的時候我可以不用去想任何事,不用愛不用恨,只覺得飄飄欲仙如夢如幻。

  醉后不知天在水,滿床清夢壓星河。

  偶爾我也能感到他嗚咽著輕柔的蹭我的臉。

  期間皇帝來看過我?guī)状?,他來時我?guī)缀趺看味际堑乖诘厣暇票K滾落在一邊。

  “不許再給她酒喝了?!彼攘艘幌掳櫭己浅鈱m人。

  這日我沒有酒喝,他來時我便清醒著:“蓮橙呢?她在哪?”我問他。

  “萬花池前日里打撈上來一具尸體,給朕一個機會好嗎?朕會查明?!?p>  我搖了搖頭沒說話,沒機會了。

  皇帝困了我三個月,中途,有畫師給我送來了裴鈺的畫像,就這樣,我又一次在畫上見到了年輕且恣意風發(fā)的裴鈺,我摩挲著那幅畫,我將它收進了妝匣的最底層。

  三個月后,他解了我的禁,他將我立為新后,齊妃的孩子三皇子,養(yǎng)到了我的宮里,他找來畫師給我們三人畫了像,他展顏一笑,我愁眉苦臉,三皇子本就是個不愛講話的孩子因此他看著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許我同朝聽政,這在前朝幾乎是從未有過的,可肅清過后的朝堂以他為尊自然不會有人說什么。

  下了朝后我面無表情的坐轎回宮,最終我還是坐上了皇后之位,我擁有了無上權利,可我卻開心不起來,比起我得到的,我失去更多。

  我看著窗外飛雪,不禁愣神。

  只道又是一年冬。

  直到,三皇子往我手里塞了顆甜棗,我抱起了三皇子,皇帝也來了,他做鬼臉給三皇子看,然后他吃了三皇子手里的甜棗陪著我們用了午膳,然后他又像從前那樣教我寫字,他握著我的手一筆一劃的教我寫。

  我冷冷的看著他:“陛下,妾已習得一手好字?!?p>  他命宮人將三皇子抱走。

  冬雪壓枝,他咳出血來,我只是看著炭盆里濺起的火星沒說話,他抓住我的手向我壓來。

  我睜眼看著房梁,落下一滴淚來。

  次日,他躺在我身邊披散著頭發(fā)他睡得端正,我想提醒他上朝卻發(fā)現他早沒了呼吸和溫熱。

  我看著他此刻的容顏,我抬手盍上了他的眼,就好像他從前蒙著我眼然后湊在我耳邊教我睜眼看流螢那樣,那晚的風我一直記得……

  這個我與之斗了一輩子令我曾經無數次想要逃離的男人,這個曾經帶給我無盡希望和無數痛苦的男人就這樣死了,這個花了一輩子定中原平九州的當年一代帝王死了?;蛟S他沒有死,他只是在那里閉上了眼睛等著再偷偷睜眼嚇我一跳。又或許如他所說,他任務完成要回到他的那個世界去的這具人體只是裝他靈魂的容器而已。

  我湊到他,念他曾經教我的詩。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p>  “莫愁前路無知己……春風不度玉門關……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我望著你不肯后退的眼睛……”

  我一遍遍的念他教我的詩,一遍遍地唱他教我的歌,可他卻是怎么也醒不過來了。

  我第一次發(fā)現世事竟是這般無常。

  可我早就不會落淚了,從他殺我阿父開始,我自是覺得他可憐,一輩子不得所愛,一輩子不得一絲甜,甚至連他曾經最信任最愛的賀茗兒也被他親手斬于劍下淪為他任務的犧牲品,他這一輩子時時活在萬千民眾的眼皮下活在親人朋友的背叛下甚至連枕邊人也要提防……他也該休息了

  大裕三十年孝罄帝薨,享年三十五歲。

  他終是沒能等來我愛他。

  皇帝死后,三皇子年幼,我開始獨攬大權垂簾聽政,民間都叫我妖后,可是那又如何呢?我頻繁召鹿齊霜進宮對弈飲茶,偶爾我會看著他那張和林朝極其相似的臉楞神。

  我看天光乍亮白雪映梅,想起那年天字一號房與林朝對弈。

  往事一幕幕回過我的眼神,我說:“陪我走走吧?!?p>  鹿齊霜是個冷性子,他不愛說話,他點了點頭陪我在御花園里走著,我任由雪落在我的眼睫,我想起年少時,我打雪仗砸中齊老太傅,被罰跪雪地,林朝給我送熱茶,裴鈺陪我一起跪,那時的天真冷啊,連我頭頂上的水盆里的水都結冰了,可那時他們都在。

  我忽然說要玩陀螺,我命宮人取來了抽繩和陀螺,我拉著三皇子玩了起來,鹿齊霜在一邊瞇眼瞧著。

  玩了一會我累了,便要去假山后架火烤兔子,現在這整個宮都是我的自然我說了算。

  火苗冉冉升起時,我看著飄出來的塵煙,透過煙霧我想起了過往,那一幕幕,闔眼云煙,前塵似夢,“冬天吃烤肉最舒服了。”

  “簡直暴殄天物,這東西要自己烤的才有味嘛?!?p>  “夫人,喝點?”

  “喂喂喂,你有沒有公德心是讓你在樹林里面生火的?!?p>  我看了看微涼的天光看向遠處山石上堆積的薄雪苦澀的笑了笑。

  “太后,肉好了?!甭过R霜叫我。

  我看著他的眼命宮人道:“取酒來?!?p>  “微臣不善飲酒?!彼麛Q眉推辭道。

  “哀家只是想有個人能陪著說說話。”

  他清朗宛如皎月般的在火光的另一側點了點頭。

  “太后,似乎看上去很憂心?”他道。

  “哀家常常思及過往,難以釋懷。如今哀家也已容顏衰老不復從前?!?p>  “臣記得第一次初見您是在菩提樹下,那時的您正值青春貌美,頗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姿,后來我見您的每一面都不如菩提樹下那日的初見。”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p>  不知怎么,我喝的暈乎乎的,恍惚間我好像被人輕柔的抱了回去。

  次日,我封了鹿齊霜為禮祀,這樣他便可以時常出入宮中。

  我又像年少時那般坐在秋千上鹿齊霜幫我在后面推著。

  一下又一下,春去秋來時光飛逝,我看過草長鶯飛的二月天也見了落葉霜滿的十月里……

  漸漸的外界有了些有關我與鹿齊霜的流言……

  三皇子漸漸長大,他開始有了少年人的輪廓,長出了喉結和青蔥的須,他看著太后與鹿齊霜的親密,他也意識到了什么,他敏銳的危機意識讓他感到不可以再這樣下去了。

  他來見了我,我給他備了飯。

  我看著他風雅俊逸的眉眼像極了先帝,又到了梨花開落的季節(jié),有些記憶終究是遙遠了。

  他的身子如雨后春筍般拔高,他的性子依舊那般的清冷倨傲,他有著不屬于他這個年紀的成熟。

  他每每叫我母后時都帶著疑音,仿佛不懷好意讓我覺得不寒而栗。

  我知道他終將蛻去青澀成為一個成功的王,甚至更勝他的父皇。

  他的五官帶著齊貴妃的凌厲和先帝的清冷感,五官精致又立體,眼裂長,眼眸上挑,直鼻薄唇,看人的時候就像是一條冷血危險的蛇用它幽黑的瞳孔在打量那般,危險中又帶著欲。

  當年的真相我自然知道,那顆毒棗最后進了先帝的嘴,他其實什么都知道,他伏在我身上告訴我任務完成了他要回去了,他攬著我的腰,對我道:“我自是舍不得你,可我必須要回去了。你要記得照顧好自己,要記得按時吃飯?!?p>  他撩開我面上的發(fā)絲,輕柔的吻了我的額頭,然后他便倒在我身旁睡去了,再沒醒來。

  而我不知道他要回哪去,我只知道他再也不會回來了,此后的路我要一個人走了,沒有人能做到一夜長大,他就這樣不負責任的撒下我就走了,而我要帶著一個不是我親生的孩子每日臨朝聽政,聽他們講一些,我根本聽不懂的之乎者也,垂簾聽政,這樣的事在史書上,自然是風光無限,但說實話皇帝真的不好當,我于朝政而言就像稚子在蹣跚學步,我時不時的還要讓鹿齊霜給我翻譯一下他們說的話

  我學不來呂武之制,我只覺得這個朝服重極了,每天凌晨5:00就要爬起來,和小的吃完早飯就要去上朝,朝堂上一群大成唇槍舌戰(zhàn),議論紛紛,簡直吵得我頭疼,軍事國事各種莫名其妙的事撲面而來,類似于什么稅收幾何啊,外交如何啊,邊關戰(zhàn)事如何啊,戶部錢不夠啊,七嘴八舌吵吵嚷嚷還有人直接在堂下吵起來了,簡直跟菜市場一樣,吵得我腦殼疼,說實話,還是年輕人火氣太旺,因為先帝處理了一大批老臣,剩下的都是科舉新上來的年輕人,朝堂算是稍微肅清了一點沒有貪官污吏了,他也不算什么事情都沒干,總算死之前干了件好事,看著眼前這群大臣吵的面紅耳赤唾沫橫飛的模樣,我以為幼帝會嚇到,可顯然這小孩比我鎮(zhèn)定,他對我蒼白的笑了下,隨后到:“請母親允我下旨。”

  我撇了他一眼:“你有好法子讓他們安靜?”

  “叫侍衛(wèi)砍了他們的腦袋就行了。”

  我心下一驚,不愧是先帝選的繼承人,夠狠,但我還是想規(guī)勸他一二,于是我道: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這樣的做法豈能服眾,帝者當仁心,而不是讓他們害怕你應當是,讓他們對你真正的心悅誠服,不然到時候他們說我是妖后你是小暴君,你又何如?”

  他沒說話,但我也知道他心下肯定在思量。

  我情愿他恨我打壓他的想法,但我也要讓他明白人情世故,這是他成龍的必經之路,他作為新帝要學的還有很多。

  良久,他抬頭問我:“母后認為該當如何?”

  “賞,都賞!”我的聲音在大殿回蕩。

  我按照官級高低給賞賜,我甚至把先帝給我的玉戒指也賞了出去,我把干實事的官員全都升了職,這樣他們才會努力干實事往上爬,然后我又讓剛才各執(zhí)己見吵起來的,回去搞民意投票。

  就這樣簡單處理了一下,終于可以退朝了。

  想都不用想這下了朝后成堆的奏折飛書又堆到了我的書案上,近來我每天批奏折批到三更半夜,我的怨氣不比鬼少。

  這會宮轎又匆匆把我抬到御書房,我看著這熟悉的布景,我記得先帝教我寫第一首詩就是在這,那幾年我們的感情可真就好的很,那時我侍奉左右研墨與他賞梅,觀菊,鑒雨,品茶,看春去秋來,花開花落,如果沒有后來那些事就好了,思及此我心下黯然對宮人道:“拆了!”

  好像拆了,就可以把回憶抹除一般,可惜我知道,不可能。

  我命人把書房里這些賀茗兒的畫像全都撤了下來,火光漫眼,我看著火舌吞沒那些畫像,煙熏得我眼眶一酸,我看著烈火中逐漸卷曲消逝的畫卷,忽然有種復仇的快感,我盯著火光直至最后一絲余灰燃燼,賀茗兒徹底灰飛煙滅,仿佛在宣告一個時代的結束,就這樣屬于她和先帝的一切終于從我生命抽離,又或許并沒有……

  思緒回轉我看著眼前坐的筆挺風姿綽約正吃著飯一言不發(fā)的少年帝王,他向來不愛說話,我看著他那和先帝極其相似的眉眼試探道:“皇兒長大了。”

  他聽后頓了頓:“母后,食不言,寢不語。這是宮規(guī)?!?p>  “啊,我忘了,吃飯。”我收斂起情緒。

  他低頭扒飯,光從他身后的窗沿跑進來落在他修長的眼睫上,他很克制,每道菜都只吃三口,讓人猜不透他的喜好,他把什么都做的很好他已經是個合格的帝王了。

  飯畢后,他忽然看著我笑到:“兒臣要送母后一份大禮?!?p>  我疑惑之際,他就拍了拍手叫內務府總管,領著另一個太監(jiān)上來了,待到看到后面那個太監(jiān)的臉時我差點沒暈過去竟是鹿齊霜!

  看著我驚愕的表情,他舒心又滿意的勾起了唇他看著我似在欣賞我此刻的痛苦,他陰險的笑道:“怎么,母后不喜歡這份禮物嗎?這樣你們就不用偷偷摸摸了,嗯?”他挑眉。

  “為什么要這樣?”我痛心疾首的質問他。

  “哼,你還好意思問我為何如此?”他藐視著我,他直視著我的眼睛掐上了我的頸,他屏退了宮人只留下了鹿齊霜,“是母后不顧皇家顏面在先,你可知外界傳聞……”

  “你也信外界的?”

  “任何威脅到朕皇位的,哪怕只是個苗,朕都要鏟除。”他眼眸發(fā)狠他掃視著我:“母后還真是美貌動人,難怪父皇和鹿太傅都對您流連忘返愛的深沉……”

  他掐的我透不過氣來,我痛苦的擰著眉,捶打著他,為了控制住我,他環(huán)住了我的腰,他看著我眉眼如炬。

  他此番像極了先帝,我強烈反抗,終于惹怒了他,他開始笑起來。

  “瘋了,你瘋了。鹿齊霜,救我!”

  可鹿齊霜只是楞楞的看著站在原地,茫然間他感到無力,一種面對皇權的無能為力和逃無可逃。

  因此他只是痛苦的聽著我的呼聲卻無動于衷。

  后殿掛著的是裴鈺的畫像,他去后我也像狗皇帝那樣把他的畫像掛了滿殿,日日拿香熏著,我向那處看去,他會舍得我難過嗎,可惜他現在已是畫中人了,不然他一定會救我,香絲燃盡,香案掉了下來,我想他的魂魄會不會也為我難過。

  三皇子勾唇笑著滿意離去后,我將白綾懸上房,白狼王來蹭我的腳,鹿齊霜來制止我,于是我想了想次日告訴新帝,我要出宮,周游列國。

  他眼眸深沉的看了我一眼,允了。

  他當然會同意,這就相當于我交出大權,他可以獨攬朝政了。

  于是我?guī)下过R霜去了逸洲行宮,這里早已不復當年模樣所有的房梁屋社都被重新修繕過了。

  我去廟里看姜盈,她的兒子也已經和新帝一邊大了,那少年生的眉清目秀,怯生生的參拜我,他眉眼疏淡,眼中含情,倒是很像年輕時的姜盈,我又去到后院只見半人多高的雜草也被修理的干干凈凈,淺草才能沒馬蹄。

  那年盛夏,先皇就是與我在這看的漫天流螢,我不禁唏噓。

  我又去了千共山,我去看了那棵裝了衛(wèi)子商無數秘密的留聲樹,樹文斑駁,我在樹干上刻寫著衛(wèi)子商的名字,我對著樹洞說想念,我仿佛聽到年少的衛(wèi)子商說待我來日功成名就定要下趟江南。

  于是,我又領著鹿齊霜去了詩人筆下煙雨朦朧的江南。

  我們看山河無恙,可惜我們都明白故人無歸,我眼觀瀑布,任水霧肆意妄為沾染我的裙擺,我忽然想起年少時和裴鈺縱情山水的場景,不由覺得鼻尖酸澀心中惆悵。

  鹿齊霜只是靜默的站在我身側,風揚起他的發(fā)帶,我看著他的側顏像從前那樣到:“知瑜,帶我去吃冰圓吧?!?p>  那年廟會林朝喂我吃過冰圓,人生鼎沸間他也曾牽過我的手,他在我的掌心中悄悄拿指尖寫下他的小字知瑜。

  我看著眼前人,他眼眸閃爍了下漠然道:“娘娘,微臣名叫鹿齊霜?!?p>  一瞬將我拉回現實。

  “是嗎?我不記得了……”

  林朝正在被我慢慢遺忘,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連我自己都心顫了下。

  究竟從什么時候開始呢,我連他的聲音都記不清了,我甚至不記得我們看過的那些煙火,也不記得那年那碗冰湯圓是什么味道了。

  他正隨著時間的流逝被我丟在回憶的漩渦里遺忘。

  夜里我依山觀瀾,我站紅濕處看曉鏡明月勝高臺,我閉眼回望人生的前半程,我想起我的年少,我的孤獨,我回望來時路,卻只見茫茫大霧一片。

  有一個詩人吟詩從我身邊路過:“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

  我看向鹿齊霜,他年少時一定也有抱負吧,可惜我的一腔私念困了他這番許久。

  我飲下最后一口酒,我想還他一次自由,他若回宮,新帝必然不會放過他。

  于是,我想了想看向鹿齊霜道:“有你陪我,陪我走過這一程,我此生足矣,那么就此別過,只愿我們從此山水不相逢。我想還你自由,你該去完成你年少所求了卻夙愿?!?p>  夜色下,他像初見時那般向我行禮道:

  “那便請娘娘保重,就此別過?!?p>  我以為離別很難,但其實不難,最終我只平淡道了一句

  “后會無期?!?p>  “各自珍重?!?p>  夜風繚亂他的發(fā)絲,他最后眷戀的看了我一眼。

  只一眼,我便難以忘懷。

  可惜,會者定離,一期一祈。

  有些東西終回不到我所想的當年。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