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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墟雜記

第二章:結(jié)束

煙墟雜記 霽夜茶微涼 3524 2021-06-01 21:05:48

  青山之間,江河之中,竹筏之上,魏晞一身紅衣,腰間掛著白玉辛夷,負(fù)手立于船頭。竹筏中間,無憂一身白色僧袍盤腿而坐,俊逸的臉上滿待笑意的看著魏晞的背影。

  順?biāo)鳌?p>  他說:“我已不是僧人,所以不用在穿著僧袍,想買件衣服,但是我沒錢?!闭f得頗有些為難。

  魏晞微微偏頭,思索一番,說道:“我也沒有,走的時候應(yīng)該問相沉討些香火錢的?!?p>  無憂頜然,耳朵羞紅,說道:“我雖不才,但識字注經(jīng),通曉四書五經(jīng),應(yīng)該能夠賺錢。”

  魏晞轉(zhuǎn)身莞爾一笑,說道:“好啊,我只要有吃的就可以?!?p>  ……

  宜都南山坡,農(nóng)家院中,魏晞躺在樹下的搖椅上,閉目養(yǎng)神。耳邊聽著屋里傳來的朗朗讀書聲,無憂的聲音夾雜在稚嫩孩童聲中,顯得異常好聽。

  無憂當(dāng)了夫子,給她蓋了個小院,院中圍著一棵野生的辛夷樹,繁茂的很,在樹下給她做了個搖椅。

  她好不愜意躺在上面,等著花開。

  無憂說等花開的時候想同村里的夫妻一般,和她住在這里。

  魏晞?wù)f好,無憂開心的像個孩子,等著花開。

  無憂在山坡下開一片荒田,在集市買了些種子,拉著魏晞?chuàng)Q上粗布麻衣,就去種地。

  魏晞雖然活了很久,但是從未干過農(nóng)活,而無憂亦是如此,在寺里雖然干活,卻從未種過地,于是倆人像個二楞子一樣,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跑到田里,敗了興致回來。

  最后請教村里的農(nóng)夫,哪知早已過播種的時間,想種只能等下一個季度。

  而且正值寒冬,種什么都活不了。

  倆人圍在火爐旁,魏晞嘲笑他:“地都不會種,要怎么養(yǎng)活我?!?p>  無憂的臉被爐火烤的羞紅,說道:“我學(xué)的會?!?p>  魏晞往無憂的身邊靠了靠,貼在他身上問道,“想不想喝點酒,暖暖身子。”

  無憂一頓,現(xiàn)在的他只吃過魚肉,還未喝過酒,他想與魏晞喝著同樣的酒,便“嗯”一聲。

  同意之后才想起家里沒酒。

  隨后就看見魏晞右手一翻憑空冒出一壇酒。無憂微微震驚,他知道魏晞很厲害,可是沒想到竟然能變出東西。

  于是他吃驚問道:“你竟然能變出東西,可是憑空變化出來的東西能吃嗎?”

  魏晞笑道:“這哪里是變出來的,不過是隔空取物,是真的酒可以喝的?!?p>  那晚無憂只喝了一口便睡死過去。

  魏晞無奈笑了笑,依在他的懷里喝完了整壇酒,依然沒有醉意。

  無憂頭發(fā)長長了,可是辛夷樹卻沒有開花。

  魏晞和無憂出了趟遠(yuǎn)門,離開一個月,回來后,辛夷樹的葉子已經(jīng)落光了,樹心也枯死了。

  無憂在樹下站了很久,魏晞坐在廊前看著他,后來,無憂從山上找來一棵新辛夷樹栽在枯樹的旁邊。

  笑著對魏晞?wù)f,這次一定照顧好它。

  魏晞拿著毛巾擦去他滿頭的汗,笑著回應(yīng),說“好。”

  此后每一天無憂都會拿著一片寫滿梵文的竹簡,用紅繩掛枯樹枝上。

  有一片寫著:佛說:前生五百次回眸,才換得今生擦肩而過。而今相守,定是前世一生的注視。

  魏晞看著院中新栽不久的辛夷樹,想著開春會不會開花,山上的辛夷樹已經(jīng)有了花苞了,而它卻一個都沒長。

  無憂坐在樹下制琴,臉上總是帶著溫柔的笑,深情地說著:“它是新種的應(yīng)該不會開花,等到花期那天,我們?nèi)ド缴峡矗珊??!?p>  魏晞低頭看著樹下的無憂,溫柔的眼中流著在意,她點點頭,回以深情:“那天再買對紅燭帶去吧?!?p>  “嗯”

  可是花未開的前一夜,下起大雨,清洗著大地,將整座山上的辛夷花苞打落,隨著泥水流向了遠(yuǎn)方。

  那天無憂跑遍了整個山頭,未見一朵辛夷花。他疲憊坐在枯樹下,問魏晞:“你腰上白玉辛夷是不是一對的?”

  魏晞微微一愣,摸了摸腰上的白玉辛夷,回道:“嗯,但另一塊早在百年前就碎了,不知所蹤?!?p>  “今年這里看不到辛夷花了,只能等明年了,聽說秦國國度,有一院落,里面有一棵好幾百年辛夷樹,花期如至?xí)r,特別美,明年我們?nèi)ツ强?。你可愿意。”無憂話中帶著失望和期盼。

  魏晞走到無憂身后,俯下身子,摟著他,臉貼在他凌亂的發(fā)絲上,問道:“為什么一定要看辛夷花呢?雖然我?guī)е子裥烈模覐奈凑f過喜歡。何必為它神傷?!?p>  無憂將摟著他的手,放至心間,說道:“你雖未說過喜歡,但我能感覺到你的歡喜,知道你能活很久,所以想種一棵送你,陪著你,可是卻一直養(yǎng)不活,不開花?!?p>  魏晞為之動容,緊緊摟著無憂,說道:“那兒的辛夷樹很大,白天辛夷花潔白的花朵掛滿枝頭,讓人心靈安謐,晚上,滿院紅燈籠亮起,映著花朵,更美,如今正值花期,不用等到明年,我們現(xiàn)在去看,可好。”

  “好?!睙o憂拉著魏晞的手,轉(zhuǎn)身將她摟在懷里,低眸,彼此的額頭相互輕抵著,像此生至寶一樣,愛著,護(hù)著。

  魏晞閉著眼,貪婪的享受著溫暖的懷抱,在他們身后出現(xiàn)一個黑洞,慢慢將他們吞沒,消失在小院中。

  再出現(xiàn)時周圍的景象已經(jīng)大變,廊前迂回,紅籠高掛,他們的身后不是枯樹,而是一棵巨大辛夷樹,枝葉遮住了整個庭院,上面開滿辛夷花,映著紅光,開的紅顏恣意。

  無憂抬頭望去,竟然癡了,喃喃自語:“原來辛夷花是這個樣子?!?p>  魏晞從無憂的懷里起身,走到樹下,摸著辛夷樹,這樹花開的第一年正是他們初識的那一年,時光荏苒,人是否依舊?

  一陣晚風(fēng)掠過,一朵辛夷花落在無憂跟前。

  無憂起身魔怔般撿起落花。

  花期正盛,怎會飄落。

  隨后辛夷樹上的千萬花朵,從花莖無力自斷,若花雨般落下。

  魏晞與無憂皆愣然不解,花瓣如雨飄落,自然是美的,可是還未調(diào)落地時候,便落了是何意。

  是花不隨人愿,天不隨人意嗎?

  “一花一世界,它是在送我們一場花雨嗎?真美?!睙o憂明亮眼瞳映著紅光,沉穩(wěn)安靜,面若含笑的看著魏晞,心情好像沒有被這突然起來的異像所累,反而有自己的心得。

  魏晞心中的陰霾不由散去了,她突然對著漫天花雨,對著一樹一魂,鄭重說道:“此時此刻,我魏晞是你無憂的妻子了,落花為情,此樹為證?!?p>  而無憂雖淺笑,卻讓人覺得比蜜還甜,他上前,抱住魏晞,在這滿院花雨中,吻上了她的唇。

  那天無憂獨自一人滿山找辛夷花,卻無所獲,他一棵辛夷樹下佇立良久,用著最虔誠問佛:我以三年證其道,講經(jīng)授法,受一方信徒愛戴,本以心中無塵,可每每獨自一人時,心中總有一人,此道非心中所想,不愿再證,所以我至珈藍(lán)寺前叩首,一百八十階叩問心中悲意,佛以笑應(yīng)之,又一百八十階請求能與她再見,佛仍是一笑。我許是妄想,可是佛許了。可如今又為何樹死花落。

  無憂說得悲痛,他不過是喜歡上了一個人,想用著有生之年讓她無期之歲能夠開心,他不想再看見后山那一晚她眼中流露的孤寂與哀痛。

  魏晞躲在暗處想著這三世的因果,究竟要怎么個算法,她早已跳出三界輪回,而你卻在三界之中,糾糾纏纏,恐怕就連佛也理不清吧。

  ……

  三年后,忘川河邊,奈何橋頭,孟婆熬湯處。

  “一魂可稱得上一人。”魏晞手里拿著湯勺,給過路鬼魂盛一碗湯,而孟婆在一旁用綠油油的鬼火熬著一鍋綠油油的湯。

  孟婆對她說過鬼魂每一次輪回都只能喝一碗湯,而湯是撒不掉,只能喝掉,而她那一碗?yún)s撒了,孟婆說沒撒,碗后來又滿了,只是滿的時候她把碗放下了,沒看見便上了橋,錐心蝕骨她忍住了,她便那一世跳出三界輪回。

  “那要看是誰的魂了,這一世你不快樂嗎?”孟婆攪著湯問道。

  快樂,可是太短暫了。從她找到他,只過了七年,他便因為戰(zhàn)亂身死。

  最近她時長在想如果那天親自把他送回寺里奔喪,陪著他,然后一起回來,他就不會遇到兵匪,她迎回的將是一個活著的無憂,而不是一個滿是傷痕的尸體。

  她把無憂埋在枯樹下,在小院子中獨自一人待了三個月,來到奈何橋頭,替孟婆盛一會兒湯。

  想著這短暫的一世,問道:“為什么會樹死花落?!?p>  “你雖以跳出三界,但卻是仙人之姿,行走于世間,而他仍在三界之中,就好比仙妖人不能夸族相戀,一旦跨越,為天道所不容。投身凡世的他與你便有著不可跨越的界限,自然會所求不應(yīng)?!边@種事身為孟婆的她見過很多,所以說起來便如老生常談一般清楚。

  “那他早死,是不是也是因為我。”若是沒見過她,一直在寺里待著,會不會活的長久一點。

  孟婆說道:“早死晚死都是死,你何必糾結(jié)是不是因為你,反正他這一魂投身凡世,也不過是為還你的情。”

  明明是有情為何要說還字,說“還”恐怕還是想把這說是不能理清的情,給理清了,才能給斷了。

  “說“還”讓人聽著難受,而且要說還,第一世他為了渡劫欠下了我的情,第二世我為了脫離這凡世也渡了劫,負(fù)了他的情,如此算來,早就還清,何必分出一魂,多出一世?!蔽簳効粗还聿钔度胪ê拥膼红`,受著蝕骨灼心的痛苦,在哪不停嚎叫,想爬上岸來,卻被水底千萬只惡手抓住了腿,只能在原地掙扎。

  “別走神,趕快盛,后面還有很長的隊伍呢?!泵掀糯叽俚溃骸斑@世間的情一個人一個算法,他認(rèn)為沒還清,便分出一魂去還,而你認(rèn)為已經(jīng)還清,為何又要去尋呢?”

  “心里想,便去了?!蔽簳勅绱苏f道。

  “所以啊,他想分,凡世便多了一魂。”孟婆回道。

  “那一魂現(xiàn)下在何處?這九幽地府之中他有在何處?”

  孟婆嘆息一聲,甚是為難的說道:“那魂以再入凡世,至于他,不可說也,莫問了?!?p>  魏晞忽然冷眼盯著孟婆,隨后丟下勺子,濺了孟婆一身綠油油的湯水,消失了。

  孟婆無奈擦了擦身上湯水,拿起勺子,她怎么惹了這兩位祖宗。

  明明動情卻不肯露面,還跟自己較勁,使得樹枯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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