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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得感謝昨夜的西鳳酒，否則還真是睡不著覺。
四兩酒抿完的時候，我給上官秋雪的信剛好也寫完了，躺到床上一個夢都沒做，一下子天就亮了。
天亮后，我和岳靖就去了店里，收拾東西，關(guān)店很容易，能二手處理的處理賣掉，不能處理的直接按照廢品賣，很快就搞定了。
人類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為了把原料變成垃圾。不記得是哪個名人說的名言，在我面對收拾出來的一大堆垃圾面前，更加感覺這話說的真他媽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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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店容易，找工作可是太難了。
岳靖好像沒有什么變化，像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一樣，不再提起付煙莎，不再提起學校，又好像有很大變化，真的開始認認真真找工作了。
我倆首先看報紙上的招聘版，剛開始的時候，看著報紙上的大多數(shù)崗位自己都能干，什么行政助理，業(yè)務主管，文案策劃，編輯，醫(yī)藥代表，網(wǎng)站開發(fā)，里面的工作內(nèi)容描述都普通而簡單，感覺自己完全可以勝任，然后給每個崗位都打電話約面試，一通操作下來，卻發(fā)現(xiàn)幾乎沒有幾個同意去面試的，即使有個別幾個崗位同意去初試，初始后，也是在“回去等通知”的漫長期待中，遙遙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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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倆這樣折騰了一個月，漸漸發(fā)現(xiàn)不是那么回事兒，再拿起報紙招聘版看，感覺里面的崗位哪一個都不敢去應聘，回觀自己，其實什么都不會，就是一個地道的廢人。特別是幾乎每個崗位都有的一項要求：xx年工作經(jīng)驗。這一項要求就把我倆初試拒之千里，簡直就是一個魔咒讓我倆動彈不得，難以逾越。
諸葛亮出山前也沒帶過兵，女人結(jié)婚前也沒生過孩子，為什么我們第一份工作就必須要有工作經(jīng)驗。
這是我和搭檔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甚至開始詛咒，詛咒有這要求的公司全部倒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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詛咒完了，工作還是得找，在密密麻麻的豆腐塊般的招聘信息里，要是偶爾能發(fā)現(xiàn)一個寫明無工作經(jīng)驗亦可，或者沒明確寫出要求工作經(jīng)驗的，我倆簡直如獲至寶。
比如有一個公司招聘儲備干部的，就是這種。
我和接電話的招聘小姐姐約好面試時間后就趕緊拉上岳靖按時到了面試地點。
面試地點在一個酒店，烏泱泱地已經(jīng)有很多和我們相仿的年輕人來面試，填了應聘表格后，工作人員交代，等待半個小時候公布結(jié)果。
我和岳靖說，看人家這個大公司，辦事效率就是高，比之前的“回去等通知”的強多了。
結(jié)果很開出來----我和岳靖都被錄取了。
工作人員通知，被錄取的現(xiàn)在就去會議室參加培訓，我和岳靖進到會議室才發(fā)現(xiàn)，這次招聘的錄取率還挺高，剛才填表格時遇到的幾個人，也都來參加培訓了。
一個四十多歲，甚至將近五十的男人在臺上給我們項目培訓，西裝革履，收拾得成功人士的樣子。他從西安歷史悠久的文化講起，一直講到當下旅游資源的豐富，西部大開發(fā)的良好契機。
項目大概思路我聽明白了，就是他們公司推出了一張旅行食宿卡，一張卡售價1888元，拿著這張卡在西安的大多數(shù)就酒店和飯店都能打折。
為了突顯這張卡的權(quán)威性，他還給我們賣了個關(guān)子“你們誰知道中國最貴的一輛車是什么車？”
臺下一片騷動，面試者把各種品牌的好車都說了一遍。
“no no no。我告訴你們，中國最貴的一輛車是秦始皇帝陵博物院里存著的那輛秦陵一號銅馬車，什么豪車都比不上這輛青銅馬車，現(xiàn)在我們公司的旅游食宿卡上印制的圖案就是這輛馬車，擁有了這張卡，就是身份的象征?！迸嘤栔v師得意而自豪地揭開了謎底。
岳靖拿著手中的樣卡，仔細觀看，問我“莊老師，你看這圖，和咱歷史課本上印制的那輛馬車一樣嗎？”
我看都沒看，說：“一樣，肯定是一樣的。中國就這一輛，那還能印錯不成?！?p> 接下倆，培訓講師開始講銷售政策，繞來繞去就是給我們算賬，賣一張卡提成888元，買我們卡的人，再賣出去一張，我們還能提成500元。只要我們一個月能賣出4張卡，在幫助買卡的4個人再各賣出四張卡，光提成一個月就有一萬多元。
這是在2003年的西安，應屆畢業(yè)生都在為找到個每月1200-1500的工資就慶祝的時代，每個月一萬元的收入，簡直就是天文數(shù)字。
公司條件還相當優(yōu)厚，不交一分錢押金，只管出去賣，只有一個條件，想賣這個卡，必須得自己先買一張成為他們用戶才行，買卡就算入職了。自己買的這一張，也有888元的提成，相當于自己只花了1000元。
岳靖說：“我們就干這個吧，你看這賺錢多容易，還沒有太多的投入，先辦的這一張卡，自己還能用，隨便再賣一張卡就收回投入了。我恨不得現(xiàn)在就拿著包出去賣卡?！?p> 看到面試者紛紛上前登記買卡，入職。我拉著岳靖出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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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出來透透氣吧，我覺得我們被洗腦了，這是一個騙局。”我拉岳靖在馬路邊凳子上坐下，給他分析。
“怎么騙了？賣會員卡而已。”岳靖一臉不解地問我。
“你看，第一，他這張卡值不值這個錢，有哪些店可以打折？折扣是否是獨有的，是否是吸引人的？真的好賣嗎？第二，按照他們這模式，他們只投入制作了一張卡，幾塊錢，可一張卡提成發(fā)后，就凈落500元。第三，讓這么多求職者必須買一張，可是，這一張卡我們這些面試的誰能用得上，這就是強買強賣圈錢。第四，如果這卡這么好賣，為啥他們公司不招聘成有底薪的員工，慢慢自己賣呢？”
“你這么說，似乎也有點道理?！痹谰傅臒崆闇p下去一半。
“你在想，如果我們買了這張卡，無非就兩種情況，要么非常難賣，我們不干了，這公司至少賣給我們一張卡；要么卡我們能賣，我們會繼續(xù)賣下去，他們輕松賺錢高額的利潤，很快我們身邊的熟人資源就會挖掘殆盡，最終還是不干了。再有他們這么大面積找人，每個面試者都錄用，這本身就有問題?！蔽依^續(xù)給岳靖分析。
最后，我倆決定放棄這看似誘人，實則是陷阱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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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又遇到一個工作是不要經(jīng)驗，也不要錢，我倆也被錄用了，很是開心，公司就一個人，說是外地公司在西安成立一個辦事處，就一間10幾平米的辦公室，工作的內(nèi)容是賣公司的大型機械設(shè)備給各工廠，上班第一天給我和岳靖每人發(fā)了個手抄記錄本，然后說，出去拜訪客戶去吧，把拜訪情況記錄清楚，每天至少洽談五家，下班前回來開會。
我倆出了公司門，面面相覷，一臉懵逼，我倆一個工廠的人都不認識，工廠的大門都進不去，連哪有工廠都不知道，拜訪誰呢？即使進到工廠了，推銷的公司產(chǎn)品是啥情況，我倆壓根也不了解，連自己公司產(chǎn)品都沒見過，僅僅是剛才在宣傳冊上看過產(chǎn)品名字而已。
這和把一個不會游泳的人直接扔到水里讓自己撲騰一模一樣，估計會有活下來的，但是我相信不會是岳靖和我。
我倆一合計，這事兒太不靠譜，還下午回去開會？開他娘的屁會，我和岳靖把發(fā)的記錄本和宣傳冊又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再沒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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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周一次招聘版，我倆就這樣周而復始地一次次希望，一次次失望，騎著自行車，跑遍西安西郊和南郊幾乎所有的街道和辦公樓，一無所獲。經(jīng)濟也是山窮水盡，除了房租還沒到期之外，吃飯都要成為問題。
“現(xiàn)在我們只有一條路可走?！蔽野言谰甘掷锏恼衅笀蠹埬眠^來，放到桌子上說。
“走投無路這個詞也許更準確吧。”岳靖無奈地看著我。
“我們的狀況已經(jīng)不允許我們這樣找工作了?！蔽艺f完停頓了一下，看著岳靖，岳靖一臉期待地看我，等我接著說下去。
“現(xiàn)在就算有個湊合的工作，我們?nèi)ド习嗔?，發(fā)工資也到1個月以后，這個月的開銷吃飯就是問題，總不能老借鄭亞的錢，前幾次借的都還沒還呢?！蔽艺J真地給岳靖分析這形勢。
“是不能再借了?！痹谰副硎举澩P(guān)于向鄭亞借錢這個問題，雖然鄭亞一直把我們當哥們兒，不以為然，借一次兩次可以，這都借了十次，八次了，還是沒有還錢的計劃和希望，岳靖和我實在難再開口。
“所以，我們得找一個管飯的工作，現(xiàn)在除了工廠工人可能管飯，還有餐廳肯定是管飯的，咱倆去應聘服務員去。我們得把自己降低一個層次，先活下去吧?！蔽艺f了我思考了好幾天的方案。
“這個可以，我們不能總想著找辦公室的工作，以前我也這么打算過，做服務員我沒問題，可我就怕你讀書人的自尊心受不了?！痹谰感χ鵁o奈地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靠，飯都快吃不上，哪還有狗屁的自尊，倉廩足而知榮辱嘛。”我沒想到原來岳靖也想過這招。
“又酸上了。”岳靖說著又從新拿起桌子上的報紙說：“現(xiàn)在就開始，找飯店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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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岳靖就在報紙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機會，一個新飯店要開業(yè)，招聘傳菜員，我倆收拾停當去面試，飯店名字霸氣側(cè)漏，叫滿漢全席。面試我們的卻是個上海女人，據(jù)面試人介紹，BJ滿漢全席需要在西安開家分店，日常管理全是上海過來的餐飲管理團隊，飯店場所是西安的一家老板，算是三方合作的一個項目。
面試的時候就在飯店里進行，飯店裝修的古色古香，全是滿清風格，菜品是BJ清代宮廷菜，服務體系用滿清的宮廷禮儀，要打造獨特的飲食文化，具體到服裝上特點就是女孩做服務員，工服就是我們看清朝宮廷古裝劇里的丫鬟衣服，領(lǐng)班穿的是妃子衣服，腳下鞋子也穿的是兩頭懸空翹起，中間凸出，像踩著高蹺走路的旗鞋。男孩做傳菜員，就是負責從后廚把菜端出給餐桌旁的女服務員，傳菜員的衣服就是清朝太監(jiān)服。具體到語言上特點就是，所有工作人員對進店客人的稱呼都是王爺，福晉，格格，阿哥中的某一個。
面試人說三天以后在飯店門口發(fā)榜公布錄用人的名單，不再打電話通知。
就是這樣一份工作，我和岳靖在回城中村的路上，都在心里暗暗祈禱------希望能被錄用。
我倆真是走頭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