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這是要她怎么辦
由于秋盛硯突然到訪,把屋內其他人全部鬧醒了。木遺出房間時還在揉眼皮,頗有幾分不情不愿的。
【糟糕,沒料到這家伙大清早撲來,江放那的塵灰我特意沒收拾?!啃》束澝团牧讼履X袋。
“我關門順帶施了個訣?!蹦具z垂下手道。
季因書吃飽喝足后,面色已緩和不少。
趁著這個機會,秋盛硯詢問起江放的狀況。
“啊,我還沒看?!奔疽驎毫硕杭绨蛏系念B皮,絲毫不認為他的這番行為有什么不妥。
“我看現在可以看看了。”秋盛硯揚起友好的微笑,盡量使得他話語中催促的意味沒有那么強烈。
季因書抬起腦袋,深深地看了秋盛硯一眼,推動著輪椅去了江放所在的房內。
房內的情況與之前已大不相同了,江放再也不是被人隨意丟在木板之上了,而是躺進了一條干凈整潔的被窩里。
季因書到了床邊,把被窩往下掀了一些,正好到江放心口的位置,黑氣已進入他的體內,整張臉上也都布滿了黑氣,這模樣一看就撐不了幾日了。
所以季因書順理成章地合上被子,“你怎么給我?guī)Я藗€這么大的麻煩啊?!?p> 秋盛硯聽著意思不對,琢磨著沒說治不好,只說是麻煩,看來還是有辦法。
“可是缺什么藥材,說我聽聽,我這就去尋?!?p> 別的暫且不談,秋盛硯對待朋友這方面的確是不錯,江放一連幾次都是多得這位好友相助。
“這個我自然會向你討要,不過眼下還有一件更為棘手的事?!奔疽驎@一皺眉,紋路的痕跡更加明顯了。
不知怎的,見他皺眉的模樣,云渺竟然覺得有幾分熟悉。
“他這個情況我還是第一次遇到,沒有多大的把握,恐怕還得去請教另一個人。”
秋盛硯當然立馬發(fā)問了,“你要去請教誰,我讓人把他請來?!?p> 季因書無奈地笑了笑,搖頭吐出了四個字:“簌華仙子?!?p> 秋盛硯沒有說話了,他低垂著腦袋,過了一陣,才道:“你確定她有辦法?”
季因書又是一笑,“我不確定,但她是我唯一能夠想到的人,倘若她也不行,我想無人能救得了你這位朋友了。”
其他人還處在一頭霧水中,云渺瞥見木遺面上也流露出了與她同樣的神色。
“簌華仙子是誰?”他問向肩頭的小肥鴿。
【他的姐姐,還是蒼羽長老…】
這就奇了,季因書那糾結的表情的還讓她以為是不想去見當初鬧得很不愉快的舊情人。
等等,什么舊情人,她怎么也開始往這方面想了!
“噢,我還以為某個不愿提起的舊情人,不過看這樣子姐弟關系也不太融洽吧…”木遺斜視著看了幾眼。
小肥鴿好像被激起某種情緒,它即刻一個深呼吸,克制地吞了吞口水,“何止是不太融洽,根本就和仇人一般,季因書被逐出蒼羽就是他這位姐姐害的?!?p> 木遺眼睛發(fā)出了亮光,“怎么回事?”
云渺冷眼看著興致勃勃的一人一鳥,無奈之余也只能跟著聽了下去。
簌華仙子本名叫季拂素,在她那一輩也是翹楚,平日里就愛閉門搗鼓些稀奇的丹藥,對外物毫不關注,這令蒼羽那時的一眾長老們既開心又擔心。
東陸范圍最小,與其他三宗關系并不密切,但與垣肅也無交惡的情況。蒼羽弟子大多熱心友善,在普通人間名聲遠高于其他三宗,可他們的修為卻是在四大宗內排在最末的。
加之丹修這條道本就不易,能有像季拂素這樣一心研究煉丹又頗有成就的弟子實在太少了,然而他們擔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季拂素失蹤了,沒有知道她去了何處。
五十年后,她忽然又出現在后山的竹林內,她當時不但修為盡毀,連身型也變成了九歲時的模樣。
此后,她又花費了幾百年突破至出竅期。
【她閉口不談失蹤一事,其他人有心想問也只能忍住,但據說是為了一個男子?!啃》束澩蝗粐@息了一聲。
木遺皺了皺眉,“據說?”
云渺也忽然一驚,有點不敢相信,一個癡迷煉丹的女修竟為一個男子淪落至此?
她不太能懂這樣的感情,也沒有這樣的經歷,同時她不認為她會做這樣瘋狂的事。
【咳咳,這是真的,我也挺同情她的,但也因為她,給我們添了個大麻煩?!?p> 這句話說得實在莫名其妙,避免話題越說越遠,木遺趕緊問:“那她為何要把她弟弟趕出蒼羽?”
小肥鴿似乎說得有點累了,坐在木遺肩頭,繼續(xù)說道:【因為她弟弟也為了一個女子走了她的老路。】
季拂素兩姐弟是一對龍鳳胎姐弟,季因書的煉丹本事比起姐姐要遜色一些。二人之間不如尋常姐弟親近,但季拂素失蹤回來后,二人的關系也增進了許多。
直到某日,季因書救下了一位昏迷不醒的姑娘,他用盡了所有的方法,也沒有方法令她蘇醒,他只好去求了他的姐姐季拂素。
木遺忍不住打斷道:“就因為這個,她把自家弟弟趕出了宗門?”
【當然不是這么簡單,是季拂素認為除了某個法子,再也沒辦法救下那位女子了,但又敵不過季因書苦苦哀求,她不希望門中再有人效仿他們,所以把季因書趕了出去?!?p> 云渺在屋內環(huán)視了一圈,這間木屋內除了他們這些人,那還有別的什么女子,她不知道小肥鴿口中的某個法子是指的什么,但肯定的是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這對姐弟的遭遇還真是極其相似,但她并不覺得他們把彼此當作仇人,也許是因對彼此的愧疚才把他們拉得越來越遠的吧。
另一邊,季因書與秋盛硯的談話也結束了,他們決定帶著江放去找季拂素醫(yī)治,當然云渺三人也被安排在這個隊伍里面。
“啊,又要走啊?!贬x玉撓了撓后腦勺。
看來對她這種人來說,最不喜歡的就是漂泊不定的日子。云渺不明白她為何還跟著他們,但也不想讓他們成了她的牽絆。
“岑道友其實只是我們的朋友,照顧師兄的事還是由我和木師弟來吧,她就不用跟著去了。”
岑離玉顯得很是驚訝,沒料到她隨便發(fā)牢騷的一句話,讓云渺當真了。
她擺了擺手,“我…我說笑了,你們也幫了我?guī)状瘟耍僬呶业拇_不知道能去哪里,到處看看也挺好的?!?p> 這很反常,從那日岑離玉主動來她后,她便隱隱發(fā)覺對方在對待蟲獸和離開這兩件事情的態(tài)度上變了。
有…有一種賴上他們的感覺…
她順著想法,暗地里橫了一眼身旁的木遺,扁起了小嘴。
更準確的說是賴上他了吧。
*
季拂素如今并沒有居住在蒼羽宗門,而是在東陸最南邊的榆都。
云渺他們也沒有什么東西要收拾的,季因書說要出發(fā),秋盛硯便催促著眾人去到院子里,他手里若再拿根小旗子,簡直如同組織遠足的人員。
看著面前巨大無比的頑皮,云渺愣怔了許久。
頑皮周身金光閃閃,連眼眸也變成了金黃色,這時,她方才頑皮身上留有金烏血脈。
而他們即將坐在頑皮的背上,由頑皮背著他們飛往榆州。
【金烏又有什么了不起的,都是鳥類,怎么還金烏血脈,銀烏血脈來了!】小肥鴿見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頑皮身上,久久不愿移開,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木遺側過頭,摸了摸小肥鴿頭頂上的絨毛,笑道:“平凡是一種幸福,所以載人這種事不會落在你身上?!?p> 小肥鴿拂開木遺的手,看起來好像更生氣了。
云渺緊緊地貼靠著頑皮的羽毛,身體很是僵硬,甚至俯下腦袋,閉上了眼睛,不敢去看周圍快速飄遠的云朵。
“師姐,你這是怎么了?”坐在對面的木遺首先注意到她的異狀,趕緊穩(wěn)住步伐,靠了過來。
【呀,差點忘了這一茬。】許久不說話的小肥鴿飛到了二人面前,大呼道。
木遺沒有抬頭,一個勁地打量著云渺,卻發(fā)現她竟然開始發(fā)抖了。
【你沒想到為何你們這一路都沒有御劍飛行過么?】見木遺沒有理睬,小肥鴿卻也不生氣,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之前去的地方也不遠用不著御劍飛行啊。”木遺搭腔道。
他話是這樣說,但心里已經明白了過來,尤其是他發(fā)現她有短暫地睜開過眼睛。
云渺心里很不愉快,她不喜歡在這種時刻被人關注著,更不喜歡自己辛苦隱藏的秘密被爆出來,縱然小肥鴿說的話,只有木遺一個人能夠聽見,這種滋味卻很不好受。
沒有御劍飛行是因為她學不會御劍飛行,幾乎每一個九溪弟子都能做到的事情,只有她是做不到的。
她第一次嘗試御劍飛行時,就因無法保持平衡當著眾人的面從半空中摔了下來。后來她自己有偷偷練習,但是并沒有什么作用。
明明她不依靠御劍飛行起來沒有任何問題,可只要她站在劍上,恐懼感就會襲上心頭。
而如今她坐在頑皮的背上,依舊能夠感受到這熟悉的、無法適從的感覺。她害怕這一睜眼,她就會從幾千尺的高空落到地面上。
她當即把額頭靠在了膝蓋上,她相信木遺懂得她的意思,如果他識趣的話。
木遺的確沒有再問了,他連放在云渺身上的視線也移開了,低著頭,手中則在擺動著什么。
小肥鴿本來還想說話的,但木遺突然一抬目,它看著他瞥過來的眼神,它本能地選擇了沉默。
連它自己也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竟然有一種自責感。
它飛近了些,湊到了木遺面前,隨意地瞟了他手上的動作,“宿主,你在干嘛呢,怎么不說話啦?”語氣顯得小心翼翼的。
木遺還是沒有答話,小肥鴿只好靜靜地在一旁看著。
沒有再聽見木遺和小肥鴿的對話,可云渺的內心也不平靜。
冷冽的風不斷灌進了她的耳邊、脖子還有衣袖,事實上,安靜下來后,她反而更加恐懼了,腦子里不由控制地浮現出她過去從半空上摔下來的經歷。
“哇”的一聲,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宿主,宿主,你怎么會這東西的?】小肥鴿興奮地喊著。
他們在做什么呢?
云渺伸長著耳朵,想要繼續(xù)聽,忽然感覺手里被人塞了一樣東西。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把她嚇了一跳,她下意識地要把東西丟出去,然而被人阻止住了。
這人把她的手包在掌心里,“你不先看看么?”
委屈的語氣,強硬的動作。
這是要她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