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摩正是派去“監(jiān)視”徐皎的兩人之一。
“我沒有不放心!我放心得很!”赫連恕哼了一聲,瞪蘇勒一眼,“我未曾說過要隨時聽她那頭的消息吧?誰讓你報過來的?”
好吧!都是他多管閑事了!蘇勒嘆一聲,可惜,他還要繼續(xù)多管閑事,“思摩說,她們可能明日就要出城了!”
赫連恕沒有應(yīng)聲,仍是皺眉望著窗外。蘇勒嘆了一聲,關(guān)門離開。
夜半時分,一間廂房的門被輕推開,赫連恕走進了灑滿月光清輝的屋中。
屋子里空無一人,一輪皎月當空,越發(fā)顯得屋中清冷孤寂。
床邊還放著一個敞開的包袱,里頭有幾身衣裳,有男裝,也有襦裙,都是他為她置辦的。
他隨手翻檢著,下一瞬,卻是皺起了眉,不對!他給她的匕首,還有那幾瓶藥不見了。是她習慣了隨身攜帶,還是今日她根本就是有預(yù)謀的,打算好了去了就不再回來?
赫連恕心里有些氣悶,騰地自床畔站起身來,正待走,目光卻是不經(jīng)意落向了窗邊。
窗臺上放著的恰是那株茶花,沐浴在月光中,雖還是蔫頭耷腦的模樣,但比起剛拿回來的那日少了些枯黃,多了兩分生氣,過幾日,興許就真能活了。
那時說的那么重要,之后還為他的照看而特意感謝他,如今想來,都是騙人的!赫連恕將那盆花舉了起來,只覺得如它這般無知無覺也挺好,至少渾然不知自己已經(jīng)被主人遺棄……
負雪一開始來南陽府時就有了打算,狡兔三窟,在好幾處都準備了落腳之處,卻都是些不起眼的民居。
今日這一處也是一間荒棄的院子,好在負雪沒再說什么委屈她的話,也是沒有那個時間說,匆匆安置好她之后,便是出門去打探情況了。
夜色如墨鋪展,徐皎站在小小的天井里,靠著小小,仰頭看著頭頂一輪皎月。
這還是來了這里這么久,頭一回瞧見滿月。這是不是老天爺也在為她高興呢?脫離苦海,以往便是無邊無際的自由了,再不用仰人鼻息,提心吊膽!
握著的那個東西突然有些硌得人手心疼,她將那只狼哨抓起,就要遠遠丟開。誰還要留著他給的東西?誰還要再與他有所交集?她又不是瘋了!
可動作卻是頓住,她遲疑著將東西收了回來,罷了!就當她是瘋了吧?她可惹不起那個死變態(tài)!再說了,那日她見他用過,這東西還蠻好用的。
不一會兒,負雪回來了,望著徐皎欲言又止。
“怎么了?”能直接問的,徐皎從不喜歡費腦子去猜。
“咱們外頭守著兩個人,我瞧著不怎么像是朝廷和紫衣衛(wèi)的……”
徐皎心領(lǐng)神會,“他們想跟就跟著吧,別管他們!”是了,沒有人跟著,那個死變態(tài)哪里會放心她就這么走了?幸好她忍了一手,沒有將那只狼哨扔了,真是明智啊,徐皎!給你點個贊!
“既然有人望風,咱們就安心歇息吧!明日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翌日天明,徐皎還是一身少年妝扮,負雪反倒是穿了身裙子,戴了冪籬,遮掩了面容。
徐皎知道她的意圖,反對過,負雪卻始終堅持。徐皎沒有法子,只得由著她了。
兩人一前一后到得城門口,故作不相識。
抬眼間不意外見到城門處守衛(wèi)森嚴,這是必然的!沒有關(guān)閉城門已是好的了,只要城門開著就有機會。左右看了看,今日出城的流民很多,看來昨夜連夜讓思摩他們花了錢買通的那幾個乞丐散布的消息起了效用。
近日,鬧市之上確實有大批官兵出沒,四處搜查,流民們朝不保夕,定怕惹火燒身,此時涌出城去,是情理之中。
徐皎和負雪兩人隨著人流,緩緩向洞開的城門處靠去,眼看著,出城在即……后頭驟然一陣騷動,有人高聲喊道,“刺史有令,關(guān)閉城門!”
才想著沒有關(guān)城門還算好,這就來了。徐皎眉心一皺,卻并不會就此坐以待斃。她轉(zhuǎn)頭往身后看去,與負雪隔著人群對上了眼,負雪點了點頭。
“官府要拿流民開刀了,大家快跑!”負雪壓低了頭,粗著嗓喊了一聲。
這一聲在流民群中一響起,登時如水入油鍋,讓人群一瞬間炸開,沸沸揚揚,本來因這突然的變故而頓住的人群開始叫嚷著朝城門外涌去。
守門的官兵猝不及防,竟是連門也關(guān)不上了。
徐皎被人群擠擁著,身不由己向前,猛然回頭間,見著一隊官兵朝這處追了過來,她的眉心卻是驟然緊皺。
“娘子!”人潮洶涌,徐皎又是嬌弱,負雪擔心她,擠到身邊,將她護住,往城門外走!
“負雪,不對勁!”徐皎卻是一把抓住了負雪的手,“追來的是南陽府的官兵,不見紫衣衛(wèi)!”
只一句,負雪登時明白了,道一聲“走”,便是帶著徐皎,朝著與人流相反的方向走去。
某個方位傳來兩聲鳴金之聲,城門外陡然傳來了響動。
徐皎兩人回頭,瞧見了從城門外往里奔來的一隊人馬,正是紫衫獵獵。
城門外果然早有埋伏。
負雪再一抬頭,看向了遠處。
徐皎也抬眼順著她的視線望去,一眼就瞧見了不遠處的一座高樓上,那里站著一個人,手里一面小旗子揮舞如飛。
是旗語!
她們方才與人潮背道而馳,已是入了人眼,那旗手又在高處,想要將她們的方位隨時告知,太容易了。
可身后……厚重的城門“吱呀”聲響,即便有流民為阻,可紫衣衛(wèi)兵強馬壯,且心狠手辣,一旦開了刀,見了血,城門遲早會關(guān)上。身后,已無退路!
那些流民見出不了城,前頭又有刀山劍林,便開始往回跑。
就是這個時候!“娘子,走!”負雪拽著徐皎隨著人流往城里跑。
等到跑到了那座高樓下,躲開了那旗手的眼睛,負雪就停了步。
“娘子,往碼頭處跑!”她們不比那些流民,回到城里,再躲起來,到最后也只有被找到一途,此路不通,只能走另一條了。
“你去哪兒?”徐皎卻是一把拉住負雪,她已經(jīng)猜到她想要做什么,白著臉,朝著負雪搖了搖頭。
負雪覆面的輕紗被風撩起一角,露出她嘴角的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