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吳老夫人突然叫喚了兩聲,閉著眼睛好似要暈倒般,玉娘和嚴(yán)夫人忙一左一右將她扶住。
她尷尬地笑著,抬起帕子擦了擦眼淚,“這人上了年紀(jì),就不中用了,心里歡喜也能受不住!”
“大悲大喜都是養(yǎng)生大忌,母親還要時時記得金大夫的醫(yī)囑才好!左右這二弟妹和阿皎都回來了,往后母親想見孫女,那還不是隨時都可以?倒是再不如從前那般,思之念之卻不得見了,想到這個,阿苒也是歡喜得很,咱們一家子,總算是骨肉團(tuán)圓了!”
嚴(yán)夫人一說一笑,那端莊賢淑,溫婉大度的,就連方才趙夫人那樣明顯地針對她,她居然都不過微微黯然了一下神色,又很快笑了起來,雖有委屈,卻又生生咽下,這樣的懂事知禮,可不讓人心疼嗎?
尤其是……瞥了一眼邊上渾身僵硬著,臉上的笑容更是全然消失了,整個人看上去陰郁且憤怒的趙夫人。徐皎輕輕嘆了一聲,尤其是有人做對比的時候,就越發(fā)顯出她的好來。
沒想到啊,這位嚴(yán)夫人居然也是個厲害的,徐皎不由為趙夫人哀嘆一聲,心里卻騰升起一種棋逢對手的興奮感來。
“這位……是大伯母吧?”少女的聲音嬌柔恍若枝頭花瓣,動聽得很,驟然在廳中響起,卻是讓幾人的面色都是微乎其微地變了。
吳老夫人和嚴(yán)夫人都還罷了,雖有驚疑,都壓在眸底,可趙夫人卻是臉色一變,狠狠瞪著徐皎不說,握在徐皎腕上的那只手更是發(fā)狠地掐了上去。
徐皎吃疼,微微紅了眼圈。
嚴(yán)夫人一臉心疼地道,“喲!這是怎么了?怎么還掉金豆子,有什么委屈與伯母說?。 闭f著,竟是靠上前來,抬起手要為徐皎擦眼淚。
趙夫人渾身緊繃,死死盯著她,徐皎毫不懷疑嚴(yán)夫人的那帕子要是敢貼上來,她就敢動手。
所以,不等嚴(yán)夫人的手伸過來,徐皎驟然雙膝一屈,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祖母,我從前總覺得不解,為何母親要帶著我遠(yuǎn)遠(yuǎn)避在族中,不回京承歡祖父祖母膝下,母親彼時只是哭,什么也不說。到了今日,我總算知道原因了?!?p> 她這一下,全然在幾人意料之外,不由都是神色各異將她望著。
嚴(yán)夫人眉眼驚跳了一下,忙俯身伸手要將她扶起,“你這孩子怎么回事兒?快些起來說話,怎么還跪下了,不是要讓你祖母心疼嗎?”
徐皎卻是一扭身,躲開她的手,“大伯母果真是不想我和母親回來吧?這話里話外的,不是往我和母親頭上扣不孝的帽子,就是拿我父親說事兒,往我母親心上扎刀子。我是個晚輩,按理不該對長輩不敬,可更不能眼睜睜看著我母親被人欺辱!”
話語鏗鏘,擲地有聲。
暫不說其他人的心思,嚴(yán)夫人卻是一臉的愕然??蛇€不等嚴(yán)夫人開口,身后一個少女已是跳了出來,怒極道,“你胡說八道什么呢?”
“阿綾,這是你妹妹,不可言語無狀!”嚴(yán)夫人將聲音一沉,低斥了一聲。
那一身粉色襦裙的少女滿臉的怒容,卻也只得不甘地一跺腳,住了嘴。
嚴(yán)夫人卻已經(jīng)笑著放軟了嗓音,“阿皎這話從何說起?阿皎不滿周歲就離開鳳安,與大伯母今日才頭回見面,怎的就生出了這樣的誤會?想是大伯母不會說話,阿皎莫要見怪!”
“大伯母用不著話里有話!我母親未曾在我面前提過大伯母一句不是,可大伯母莫要將人當(dāng)成了傻子!大伯母方才一開口便是我父親泉下有知,這還不是拿話扎我母親和祖母的心?又讓祖母保重身體,往后能常見著孫女,不用再思之念之,就是剛剛,還想引著祖母懷疑母親對我教導(dǎo)不善……我們才剛回來,大伯母就這般容不下,那我們不如還是走好了!”
徐皎說著,從地上爬起來,拉起趙夫人就要走。
“這是要做什么?快些,快些將她們攔下!”吳老夫人忙疾聲喊道,身軀搖搖欲墜,臉色更是不好看,瞧著這回是真要暈了。
玉娘忙上前來,卻也快不過嚴(yán)夫人,她兩步上前,就拉住了徐皎另一只手,忙忙賠笑道,“你這孩子性子怎的這般急躁?這就是你的家了,既然回來了,還要上哪兒去?大伯母方才說話不經(jīng)意,讓你不舒服了,我給你,還有二弟妹道歉了,還請你們原諒則個,莫要與我計(jì)較了!”
說著,竟是朝著她們母女二人福身一禮,面上滿滿的情真意切。
徐皎心道厲害,反應(yīng)這么快不說,還這樣拉得下臉。一個常年執(zhí)掌中饋,已經(jīng)習(xí)慣處于高位的當(dāng)家主母,居然對著她一個后輩,和明顯與她不合的妯娌矮下身段兒……難怪了,趙夫人如何能是她的對手?
徐皎梗著脖子,板著一張小臉不言語,借著袖子的遮掩,卻是輕輕掐了趙夫人手背一記。
這個時候,不該她來開口。趙夫人若不是傻的,便該知道怎么做。
趙夫人自然不是傻子。她另一只手在袖子下狠狠掐著掌心,才勉強(qiáng)開口道,“阿皎,你伯母已經(jīng)向咱們道歉了,此事就此揭過吧!往后,想必你伯母定會說話經(jīng)心著些,家和萬事興,咱們退一步,免得讓你祖母和祖父跟著難受!”
聲音雖仍然有些生硬,可好歹是遞了臺階過來,徐皎在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氣。面上卻還是有些不甘不愿,卻到底是還了嚴(yán)夫人一禮,“大伯母見諒!我一個自幼失怙的小丫頭,平日里母親又寵我,一時小脾氣上來了,多有任性,還請伯母寬宥一二!”
“大伯母哪里會跟你計(jì)較這個?都是自家孩子,你這么說,大伯母只有心疼你的。往后回來了,這家里多的是人疼你呢,阿綾,快些過來見過你妹妹!阿皎,這是你大姐姐,景珊,乳名喚作阿綾,只比你大著月份!往后你們一處玩耍,倒是有伴兒了!”
兩個少女卻都并不怎么想要這個伴兒。
各自不甘不愿地避著對方的視線,生硬地互相見了禮,“大姐姐!”
“二妹妹!”
“好了,都是自家人,就是要和和氣氣的才好!阿皎啊,你長大后頭一回見祖母,這是祖母給你的,自個兒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