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劍仙

　　韓文宣一把抓起竹影與白莊生，轉(zhuǎn)身飛奔，吳小仙與韓文嫣同時逃離。

　　“姐姐還沒嘗過你們的味道呢，往哪跑??？”

　　女子突然出現(xiàn)在他們前面，聲音邪魅，他們只覺心底涌起一陣寒意。韓文宣放下白莊生與竹影，雙手合十，身后出現(xiàn)一座丈六金身，一手結(jié)印，猛然拍出。

　　“大日如來法印?！?p>　　金身探出一掌，空中突然出現(xiàn)一只巨大的手掌，遮天蔽日，一掌印下，塵埃滾滾。韓文嫣已是使了“一葉障目”，又結(jié)起“落雷訣”的印，塵埃未落，已是雷光陣陣。吳小仙卻沒用“五行天雷訣”，她的指尖莫名跳出一點火光，屈指一彈，火光落進雷區(qū)，卻如落進干草堆里，燃起熊熊大火。

　　雷光與彌漫的灰塵被焚燒得一干二凈，露出紅裙女子的身影來。女子安然無恙，卻是驚訝道：

　　“三昧真火？這凡間竟有會此法術(shù)的人？”

　　白莊生幾人沒有心情驚嘆，心底已是有些絕望。吳小仙臉色發(fā)白，她體內(nèi)所剩的法力已是見底了。

　　韓文宣手中出現(xiàn)一把戒尺，正是上次使過的那把，齊云山另一鎮(zhèn)山之寶——朝陽戒尺。

　　他一手并指于前，一手斜提戒尺，天地間陽剛的靈力狂涌進戒尺里。韓文宣狠狠向上一撩：“初升?！?p>　　一輪頃刻上天衢，逐退群星與殘月。一道輝光迸射而出，如旭日初升，光輝萬丈，刺破天幕。

　　一旁韓文嫣取出望月羅盤，咬破食指，隔空畫著符印，嘴中念起咒語。

　　紅裙女子伸出纖手，輕輕一握，靈氣復(fù)歸平靜，輝光散去。她掩唇輕笑：

　　“再來，姐姐就喜歡獵物掙扎，掙扎的越歡，我越盡興。若是讓我開心了，我會好好享受你們的血肉的。”

　　竹影捏緊拳頭，白莊生眉頭深鎖。吳小仙面無血色，腰間的鈴鐺微微晃動了一下，手中的長劍亮起微光，卻無人察覺。

　　韓文嫣符印已成，望月羅盤漂浮空中，她輕輕一點，羅盤激射而出。韓文嫣被抽空了法力，倒在韓文宣懷里。

　　羅盤化作一只數(shù)丈的大魚虛影，張口一吞，虛影凝實。巨大的靈魚撞向女子，女子伸手一指點在大魚樓閣般大小的身軀上，大魚化作靈光散盡。

　　暗淡無光的羅盤回到韓文嫣懷中，消失不見。

　　女子瞇起眼：“看來你們的表演結(jié)束了，該進食了?！?p>　　幾人相視苦笑，殘的殘，廢的廢，已是回天無力。韓文宣倒是還有余力，但他現(xiàn)如今最強的便是“初升”，這是朝陽戒尺“初升”、“烈陽”、“落日”、“朝陽”四階神通第一階，這一神通都奈何不得對方，他又能如何？

　　女子往前邁了一步，忽又停下，冷哼了聲：“既然來了，何必遮遮掩掩?！?p>　　一男子于空中現(xiàn)出身形，紫錦金縷道袍，白玉鑲金冠，容貌俊逸，氣質(zhì)絕佳，瞧上去不過二十來歲。

　　幾人抬頭望去。

　　“紫袍？”韓文宣一愣。

　　“神游萬里？”竹影喃喃道：“煉虛啊……”

　　“六皇子趙光塵？”白莊生眼睛一亮：“得救了?！?p>　　長得怪好看。韓文嫣心想。

　　吳小仙默默嘆了口氣：差勁道士要是什么時候有這道行就好了。

　　“明明齊云山與龍虎山離得最近，卻偏偏要我這個年輕人十萬八千里的趕過來?！壁w光塵抱怨了句：“這不是以大欺小嗎？”

　　除去白莊生外，其他幾人心里皆是一串問號：這是什么高人形象？

　　“這位……”趙光塵細細打量了紅裙女子幾眼：“還怪好看?！?p>　　韓文宣：？？？

　　韓文嫣：……

　　竹影：……

　　吳小仙：算了，差勁道士現(xiàn)在這樣更好。

　　白莊生：要不，一會還是裝作不認識吧？

　　“道友，怎么稱呼？”趙光塵回歸正題。

　　女子瞇著眼：“青鸞?！?p>　　“青鸞道友，今日我既已現(xiàn)身，不如就此退去，如何？”趙光塵道。

　　青鸞輕聲一笑：“我是妖，道長不替天行道？”

　　“我來這的不過是一元神，能拿道友如何？”趙光塵攤攤手。

　　“道友說得好，你來這的不過是一元神，我為何要退？”

　　“看來今日是不能偷懶了??！”趙光塵一嘆，往腰間一摸：

　　“誒？忘了帶劍?！?p>　　不忍直視。

　　竹影將自己的劍舉起來：“趙掌教，用弟子的吧?！?p>　　趙光塵看過來，眼睛一亮：“兩位姑娘不錯。這位姑娘，可愿借劍一用？”

　　他看向吳小仙，竹影默默收回手。吳小仙愣了愣，準備將劍扔過去。

　　“不必這么麻煩?！壁w光塵自信一笑，手遙遙一招：“劍來！”

　　安靜。趙光塵再次招了招手，依舊毫無動靜，他尷尬一笑：“勞煩扔過來?！?p>　　青鸞已是等不下去，一步邁出，下一刻已至趙光塵身后，一掌拍出。趙光塵回身接了一掌，于空中被擊退丈余。

　　青鸞變掌為爪，遙遙一抓，兩人間靈氣運轉(zhuǎn)出現(xiàn)片刻遲滯，一道淡薄的氣刃直奔趙光塵而去。趙光塵并劍指一劃，一道劍氣撞在氣刃上。

　　劍氣與氣刃僵持了片刻，糾纏為一團，化成一道猛烈的狂風(fēng)，席卷開來。韓文宣急忙召出了那座丈六金身，擋在幾人身前。

　　“嘭！”金身堅持了片刻便破了，好在風(fēng)波亦平。方圓一里林木盡毀。

　　空中，趙光塵有幾分狼狽，他手一招，竹影腰間長劍瞬時出鞘，刺破長空，落到趙光塵手中。

　　“我有四劍，道友可要接住。”

　　趙光塵意氣風(fēng)發(fā)。他抬手，長劍直指青鸞，身上氣勢頓時一變。天地間風(fēng)聲再起。

　　“第一劍，萬竿斜?！壁w光塵一劍直刺向青鸞，劍氣凌厲，勢不可擋。

　　“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風(fēng)號怒天上來?！?p>　　劍光劃破蒼穹，青鸞雙掌疊于身前，一對光翼將她穩(wěn)穩(wěn)護住，那驚世一劍就這般被擋在外。趙光塵一劍失利，后撤幾步，一劍上撩。

　　“第二劍，千尺浪。”劍氣如潮。

　　“長風(fēng)幾萬里，吹度玉門關(guān)?！?p>　　劍氣噴涌而出，一浪未盡一浪又起，前赴后繼，源源不斷。青鸞如汪洋上一葉小舟，隨風(fēng)浪飄搖。

　　光翼迅速暗淡，但終是擋住了這一劍。

　　趙光塵提著劍，停頓了片刻，才道：

　　“第三劍，三秋葉?！?p>　　他踏出一步，即停，緩緩遞出一劍。

　　“漸霜風(fēng)凄緊，關(guān)河冷落，殘照當(dāng)樓?！?p>　　風(fēng)平浪靜?？罩袃扇私詻]有動靜，如若兩尊石雕，又或是歲月長河于二人之間停止往前流淌，兩人卡頓在這一情境。

　　許久。

　　“咔?！鼻帑[身前的光翼碎成了光雨。

　　趙光塵停住的一劍刺上前，于青鸞身前三寸再度停下。一陣風(fēng)吹襲過，趙光塵倒飛出去。

　　“風(fēng)之道？”趙光塵停住身形，看向青鸞，自嘲道：“在道友面前言‘風(fēng)’，倒是班門弄斧了?！?p>　　青鸞笑瞇了眼：“倒沒想到道長竟能掌握‘時?！惖纳裢?，這凡間，真有意思?！?p>　　話這么說著，手中卻是凝起一道火蓮，向趙光塵一甩：“這次我便不等道長先出劍了?！?p>　　火蓮所過之處，靈氣盡皆枯竭。

　　趙光塵眉頭一挑：“業(yè)火？”

　　手中長劍脫手而出，刺向那團襲來的火焰。

　　“第四劍，二月花。風(fēng)回小院庭蕪綠，柳眼春相續(xù)?！?p>　　長劍與火蓮撞在一起，一邊是無盡生機，一邊是無邊湮滅，如陰陽雙生，相互糾纏、相護排斥、相守相生。

　　最終，火焰熄去，長劍也燃燒干凈。

　　“如何，道友可愿退去？”趙光塵問。

　　“你這劍，也不如何?！鼻帑[柳眉輕佻。

　　“龍虎山與齊云山距此不遠?！痹捴型{之意溢于言表。

　　青鸞冷哼一聲，下一刻已不見了蹤影。

　　趙光塵松了口氣，要想在這等修行有成的妖手中護住下面幾人可不易，以方才這樣的方式逼走對方也是為了不波及他們。

　　他看了看空無一物的雙手，忽然意識到了什么，屈指一彈，一道靈光射入竹影體內(nèi)。

　　“各位，有緣江湖再見?！?p>　　說罷，不等眾人出聲，已化作云煙消散。

　　竹影愣在原地，傻了眼：“我……”

　　我的劍！

　　他差點哭出來。

　　“這便是劍仙風(fēng)姿??！”韓文宣驚嘆，“不愧是三大劍仙之首?！?p>　　“不說話的時候，還蠻有高人風(fēng)范的。”韓文嫣有些神往。

　　吳小仙閉上眼，細細體悟方才兩人斗法的細節(jié)。

　　白莊生輕輕拍了拍竹影的肩膀：“節(jié)哀?！?p>　　“噗……”韓文嫣不小心笑了出來，她趕緊道歉：“抱歉抱歉，白先生你這話說的……”

　　竹影一臉幽怨地看了她一眼，長長一嘆，在地上挖了一個坑，將手中的劍鞘埋了進去，彎腰一拜，就差立個碑了。

　　“要不……”韓文嫣有些心虛地問道：“我們?nèi)ノ洚?dāng)找他賠？他堂堂一個武當(dāng)山掌教，不至于賴賬吧？”

　　韓文宣有些遲疑道：“去武當(dāng)山要債，會不會被人打下來？”

　　竹影忽然一掃頹勢，大腿一拍：“對！找他要劍，順便讓他教我?guī)渍?，我的劍仙之路便不遠了。哈哈哈！”

　　幾人：這人瘋了？

　　“真去啊？”韓文嫣心底有幾分欣喜，又有幾分緊張。

　　“去?！敝裼包c頭，“繞道回青城山?！?p>　　白莊生細細打量了竹影幾眼，伸手抓起他的左手，仔細一番探查。

　　“你的經(jīng)絡(luò)已被修復(fù)了?！卑浊f生忽然道。

　　竹影忙試著運了下功，喜道：“還真是！”

　　“那接下來去哪？”白莊生問：“可還去龍虎山？”

　　“去武當(dāng)吧，青城山也不急著回去了，等師父傳信吧！”竹影道。

　　“好?！表n文嫣激動道：“這便出發(fā)！”

　　“等等！”白莊生看向一旁閉著眼的吳小仙：“她這是？”

　　“破境了。”韓文宣淡然道。

　　竹影與白莊生對視一眼，難以置信。

　　“怎么了？”韓文嫣疑惑道：“有何不妥？”

　　“你們知道她修道多少日嗎？”竹影問。

　　“日？”修行單位是按日來計算的嗎？韓文嫣猜測到：“五千多日？”

　　“五千多日，那不是你的修行時日嗎？”韓文宣看了看韓文嫣，他思索片刻，不確定道：“吳姑娘看起來也不過十七八歲吧？難道四千多日？”

　　竹影搖頭，面色復(fù)雜，這人與人之間，怎么差距就這般大呢？也不對，是人與妖。

　　“我們初次見她時，她連筑基之境都未踏入?！卑浊f生一頓，“而那是十幾日前。第二次見她不過過去了十二日，她便已是越過筑基，踏入了煉精化氣的階段。如今不過幾日，便又要入煉氣化神了?！?p>　　“怎么可能！”韓文嫣失聲道。

　　“修道講求根骨、道緣、功法、天分，缺一不可，許多人辛苦求道一生也無法跨過修道的門檻，即便踏上了修行之路，大多也止步于靠藥液與金丹溫養(yǎng)而達到精滿、氣足、神旺的筑基之期。如我們這般一二十年便修得煉氣化神者已是天才，四大山每五十年也不過得遇幾人。而如青城山瑤光子李道玄、龍虎山小天師張玄真那般二十歲左右便達煉神還虛的，百年一遇，堪稱妖孽。至于武當(dāng)山掌教趙光塵……”

　　她頓了頓：“都道他是天人轉(zhuǎn)世，是神仙下凡，凡間本不該有他這樣的人。二十多歲，修道不過十多年，便成煉虛合道，更是修成劍仙，簡直聞所未聞。但吳仙竟只用一二十天便成煉氣境，怎么可能？”

　　她苦笑：“要我們這些凡人如何？”

　　韓文宣也是一臉震驚，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那……她也是真仙轉(zhuǎn)世之身？不，難道是天仙輪回？”

　　白莊生搖頭：“不可知。”

　　一個時辰過去。吳小仙緩緩睜開眼，身上氣息猛然外放，又迅速回復(fù)。白莊生幾人隱約感覺到一陣仙人氣息。面面相覷，難道真是仙人？

　　吳小仙自是不知自己破境給他們帶來的影響，見他們都望著自己，有些緊張道：

　　“你們……干嘛？”

　　“你練氣境了？”韓文嫣問道：“什么感覺？”

　　“感覺？”吳小仙有些迷茫：“感覺法力變強了？”

　　韓文嫣幽幽道：“你修行這么快，就這么平淡？換做是我，早就大喊‘老娘天下第一’了。”

　　幾人頓時有幾分錯愕地看向她，她無奈道：“我就說說也不成？”

　　“我來看看那幾只小妖躲在哪？”

　　韓文嫣拿出望月羅盤，注入體內(nèi)靈力，一只靈魚浮現(xiàn)，左右轉(zhuǎn)著圈，晃蕩著。

　　“咦？”她緊張道：“莫非壞了？”

　　又加大靈力輸出，小魚凝實，慢悠悠地指向吳小仙，又很快轉(zhuǎn)過去，繼續(xù)晃蕩著。

　　“韓姑娘別擔(dān)心。”白莊生道：

　　“此前那幾只妖物的氣息引導(dǎo)望月羅盤指向了此處，如今應(yīng)是妖物氣息消失了，所以尋不到。”

　　“消失了？”

　　“我也認為是這樣?！表n文宣點點頭，“附近已經(jīng)感知不到妖氣，應(yīng)是被剛剛那只大妖或者趙掌教除了?！?p>　　“好吧?！表n文嫣認可了這個事實，又無奈道：“現(xiàn)在小它已經(jīng)探不出來仙兒了。”

　　吳小仙吐吐舌頭，這事又不怪她。白莊生笑道：“接下來便去武當(dāng)吧！”

　　“行?！敝裼耙鈿怙L(fēng)發(fā)：“走，去武當(dāng)討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