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3]八師返洛

　　說話間，帥車來在中軍大帳前停了下來，二人隨即下了車，鄭世子回頭吩咐道：“快去取點水來！”

　　御手答道：“諾！”

　　接著二人一前一后，走進帳內，各自坐下。

　　孔叔坐定，接著說道：“我在鄭邑，聽聞京師遇襲，立命關城門，作好戰(zhàn)備。同時派人去向虢、晉、荀，虞諸國報信求援。次日聽聞京師破失，就帶著家兵前往，半路上遇到了一輛狂奔歸來的車馬，止住一看，原來是君上的戎車，君上渾身是血，倒在車中，殉難多時矣！我們連忙護著君上的戎車，剛回到國邑，四匹車馬因傷血過多，亦皆死矣。”

　　這時，一名甲士一手端著陶碗，一手提著銅壺，來到孔叔坐幾前，倒?jié)M了一碗水。孔叔端起陶碗，一飲而盡。甲士又繼滿水，放下銅壺，退步走出帳外。

　　孔叔抹了抹嘴，又說道：“次日，晉侯親率大軍而至，助我等堅守鄭邑，擊退了戎狄數(shù)次攻城。為防萬一，皆議早葬，奈何世子在外，時無喪主。晉侯大哭曰：“他日無叔父，是無今日之我矣，叔父乃義和再生父母也！”乃以喪父之禮，命我助之，葬君上于城內?！?p>　　“晉侯義哉！人如其名！”鄭世子站立起來，突含淚說道。

　　大宰孔叔繼續(xù)說道：“又過數(shù)日，虢世子翰率王師北歸，數(shù)攻鎬京而不下，損兵大半，后被戎狄之眾困于峣關城內，缺糧少食，徒兵多逃。于是晉侯率軍前往接應，王師乃東歸虢地?！?p>　　“歸至虢都，虢世子翰乃繼立為君。聽聞王師在虢，諸正大夫幸存者皆往，眾議先王既崩，不可一日無大君，先王之二子皆死，虢公、晉侯、虞侯、魏侯、芮侯及天王諸正乃擁立先王之弟、王子余臣于虢。王以虢公功大，官為司徒，晉侯有功，為司馬，共輔王政，是為天王左右二卿士?！?p>　　“戎狄無道！弒我天王！殺我君父！我必滅之！”鄭世子突悲憤的喊著，一邊說，一邊拔出腰間青銅佩劍，往帳外走去。

　　“世子殿下！”大宰孔叔連忙站起來，顧不上啥禮節(jié)，一把抱住了鄭世子突。

　　鄭世子掘突努力地掙扎著，想要掙脫：“放開我！”他大叫道：“孔叔！你這是弄啥呢？”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孔叔摟著他，輕聲安慰道。待他心情平復了，這才輕輕地把他的青銅劍放回鞘中，然后松開雙手，他說道：“殿下！現(xiàn)在還不是報仇血恨之時啊！”

　　“戎狄還占著京師，此時不復我故土，攻殺戎狄，報仇血恨，更待何時？”

　　“殿下！如今新王已立，左右卿士已分，虢公翰為政，時局對我們極為不利。咱們現(xiàn)在不能輕舉妄動，授之以柄啊！先王既崩，邦君諸正議其謚號，貶之為幽，此乃惡謚也，遂草葬于驪山之下，僅以一車陪葬。當此之時，殿下仍奉先王遺命，則為無道。新王另立，不獲其令而攻，是為叛逆。且吾先君葬禮已畢，國邑安定，已是萬幸了！”

　　“犬戎破都，天王崩，先父死，皆由虢公石，待我見之，必親手刃之。”鄭世子緊握著拳頭，揮舞著。

　　“殿下！虢公石更慘??！京師破襲，虢公石未出京城就被戎兵擊殺，尸陳市曹，國人恨之，乃焚其尸。及虢公翰立，欲成其喪，尋尸不獲，只得以衣冠代之而葬?！?p>　　“哼！便宜了這老賊！”

　　“殿下！”孔叔提醒道：“新王既立，王卿既定，難道殿下，就不想知道，你位居何職？”

　　“哎喲！孔叔！你看我！這一來氣，競把這事給忘了！”鄭世子突連忙問道：“孔叔！快說說，我是何官職？”

　　“按常例，先君職為先王司徒，這司徒之官當你接任。至少，你也得位居卿位啊?！闭f到這，孔叔停了下：“結果呢！你是啥都沒有！世子殿下，你現(xiàn)在新王那，是毫無一官半職??！”

　　“??！”鄭世子突一下驚呆了！“不可能！怎么會這樣？這不可能！”

　　孔叔繼續(xù)說道：“虢公石既為王輔，其第一件事，就是上奏新王，參你以伐申不力，回京勤王無功之罪，要新王執(zhí)你問責呢！”

　　鄭世子突氣得直罵道：“呸！這虢氏父子！一丘之貉！”

　　孔叔：“幸得晉侯出班奏請，說以先君忠烈殉國，天王只好不再追責。后來，我聽聞虢公又去游說晉侯，許諾事成之后，以成周八師之半分以晉侯，其余歸王，據(jù)說晉侯也有些猶豫了。我聽聞此事，就連夜趕來了?！?p>　　鄭世子驚得一身冷汗，連忙跪地感謝：“小侄拜謝孔叔！”說完就要禮拜。

　　“世子免禮！”孔叔止住了他，說道：“現(xiàn)在咱們鄭國如今最要緊的，就是立新君、定八師、守東都??！”

　　鄭也子掘突這下才完全清醒了過來，他不禁自言自語道：“是??！吾繼守東都，掌管成周八師，奉的是先王之命。今戎狄未退，京師破，先王崩，西六師殘破不堪、士氣低落。而咱們駐守的東都洛邑，統(tǒng)領的成周八師，這一下反而成了眾人眼紅的天王重器！此時倘若稍有閃失，我手上的兵權，駐守的東都，不說新王、虢公翰，連那些邦君諸正，都巴不得收了去！”

　　他這才明白大宰孔叔為啥冒著危險，星夜兼程，孤身趕來。

　　他整理好衣冠，鄭重地向孔叔行大拜之禮，感激的說道：“侄兒謹尊叔父之命！即刻回師東都！”

　　孔叔立刻吩咐道：“中軍司馬，趕緊給世子作一套喪服?！?p>　　“諾！”

　　“中軍尉，傳令三軍，頭戴白喪，即刻班師！”

　　“諾！”

　　這一道看似簡單的命令，在講究喪禮的當時，意義非凡。成周八師的精銳上中下三軍，作為王師，原本只能為天王著喪。但現(xiàn)在，他們實際上是在為鄭桓公著喪了，因為此時的統(tǒng)帥是鄭世子突，他又作為喪主，三軍跟著他著喪而歸，自然就是為鄭桓公服喪了。

　　東西二京的大道上，成周八師的隊伍自西往東，疾速前行。三軍將士們都頭戴白布條，行走的徒兵們，也舉著白色喪禮旗條。中軍主帥鄭世子一身白色喪服，前后幾輛戎車甲士，都是一樣裝扮。

　　及三軍入洛，鄭世子先在王城祖廟，祭祀剛殯天的幽王，次祭君父。之后，在東都洛邑，成周八師的帥營里，繼立為君，是為鄭武公。隨著三軍將士完成喪禮，成周八師精銳上中下三軍，一下子就變成了鄭家軍！

　　有詩贊曰：“桓公居洛廿五載，統(tǒng)帥八師有德恩。河洛安定百姓悅，風云突變子受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