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寢宮后的我越發(fā)覺得這宮里冷清的要死,便求母后允許我出宮去看宛如。她體恤我的心情,也就允許了,還賜了馬車,派人親自送我。
天,悶熱悶熱的,悶的人透不過氣來,該是要下雨了。
我掀開簾子看了看繁華的街景,那些忙忙碌碌的人好不自由。
突然有些替果爾驕傲,如果沒有他這樣的人去保衛(wèi)邊疆,哪有這繁華盛世,百姓們哪來的自由。
可想著想著,又開始心疼……
下了轎,進了府,一路飛奔到了小月軒,剛想張嘴跟宛如訴訴苦,卻被她悠揚的琴聲扼制了,于是放慢了腳步。
宛如端坐在亭子里撫琴,依然一身素色的旗服,淡藍色,仿佛一潭湖水披在身上,跟她優(yōu)雅的氣質(zhì)剛好和諧的映襯著,使得她的臉色更加的白皙動人。
琴聲悠揚,只是透露著淡淡的憂傷,“這像話嗎?待嫁的姑娘,彈這么憂傷的曲子!”我隨手在玉梅的果盤里拿了一顆大櫻桃扔進了嘴里,邊吃著邊混沌的跟她說著話。
聽見了我的聲音,她立刻將琴聲收住,站起來一把將我抱在了懷里。
“干嘛呀?人家吃東西呢!”我嬉皮笑臉的打趣著她,可是她卻因我這句話將我抱的更緊了。
我又何嘗不知她為何如此,她的擔(dān)心、不安都在這個擁抱里了,估計這幾天她定是寢食難安,這個心事極重的丫頭,定是一直替我擔(dān)心。
我又何嘗不是,我走了,誰陪她呢?皇宮之中各派爭斗不休,以她的性格會不會被卷入其中?雖說我知道她是個聰明的主,智商和情商都不低。
可是她太善良,太單純,恰巧這宮中最不相信也最不需要的就是這個。
“小雅,你逃婚吧!”她趴在我身上幽幽的說著,聲音聽起來無助的很。
“姐姐,別鬧了,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能跑哪去呀?”說著我將抱她的手臂收緊了些,這一收緊我才發(fā)現(xiàn),幾天不見她好像又瘦了,腰明顯又細了。
我瞬間推開她,看了她半天,“你這幾天沒怎么吃飯吧?有好好睡覺嗎?你這是作死的節(jié)奏?!?p> “沒有,我吃的挺好的,剛剛還喝了一碗甜品呢!不信你問玉梅”她理直氣壯的說完便轉(zhuǎn)過頭看向玉梅。
只見玉梅一愣,然后支支吾吾的說,“?。颗?!對,是喝了碗甜品,因為,因為根本吃不下去飯,所以我才逼她喝了一碗甜品,要不然……”
“玉梅,越發(fā)的多嘴了”宛如瞪了一眼玉梅想遏制住她的話。
“小姐你就是不讓我說,奴婢也得說,公主,自打小姐知道您要嫁到蒙爾汗,這幾天就一直悶悶不樂,寢食難安的。奴婢都勸她好幾次了,她也不聽。您看她馬上就要大婚了,這樣下去身體怎么吃得消啊!”玉梅沒有理會她的白眼,還是把話說完了,估計這丫頭也是了解宛如就是一個紙老虎。
“我沒有,你別擔(dān)心我,我好著呢!倒是你,心情好嗎?”她抓著我的手,仔細的看著我的眼睛,估計是想在我的眼睛里看出我是否哀傷。
“我好著呢!”說完我轉(zhuǎn)過頭去看著玉梅說,“玉梅,你去給我們弄點點心唄,我早上也沒怎么吃東西,你去給我倆多拿點好吃的?!?p> “好,我這就去?!庇衩烽_心的走開了,看著她的背影,我不免暗自感慨,多好的丫頭,一心為主,也許有她一直陪著宛如,我倒也可放心些。
“你準備好了嗎?去蒙爾汗?”宛如看了一眼玉梅的背影,心領(lǐng)神會的懂得我是故意支開玉梅,想跟她說說悄悄話,可是她的聲音里仍是充滿了擔(dān)憂。
“準備不好也得去不是嗎?”我攤了攤手,語調(diào)平常,因為我知道這是我無以改變的事實,我還抗爭個什么勁呢!“所幸就期盼著一切都是好的開始吧!”隨后我坐在石凳上用手撥了幾下琴弦,這琴的音色真是好。
“我原以為皇太后會將克里木王子的書信交于你,是打算將你指婚給他,怎么會突然冒出個蒙爾汗親王呢?”
“因為我更需要去做蒙爾汗的女主人吧!”
“我問過父親,那個弼爾塔哈爾是個極厲害的人物呢!說是被稱為草原之王,功勛和威名都足足的超越了他的父王,父親說即便你的外公和舅舅們都要給他些面子的。因他少年時便驍勇善戰(zhàn),更善謀略,威武的很。只是,聽說此人脾氣不是很好,倔強,高傲,很少把朝中的人放在眼里,卻是單單與你皇帝哥哥感情極好?!蓖鹑鐚⑦@幾天打探到的有關(guān)弼爾塔哈爾的消息都對我娓娓道來。
“行啊,我的皇妃,消息打探的夠詳細的呀!還有別的沒?”
我撩了一下她的下顎,略顯輕佻的逗著她。
“別沒正經(jīng)的,聽我好好說?!彼檬种更c了一下我的頭,狠狠地給了我一記白眼,然后接著說道。
“我打聽過了,他除了艾諾雅公主之外還有兩個側(cè)妃,一個妾。其中一個側(cè)妃比他年長兩歲,跟他一起長大的,是一個部落長的女兒,叫蘇雅閣。此人性格溫婉,她給塔哈爾生了兩個女兒,一個兒子;還有一個是塔哈爾的救命恩人,曾經(jīng)在塔哈爾征戰(zhàn)時救過他一命,是個牧民的女兒,叫托婭,性格看似恬靜,卻極有心計,她是蘇雅圖幫著收為妾的,所以極聽她的話,也可以算是蘇雅圖的心腹,生有一女;他最寵愛的側(cè)妃,叫塔娜,是一個郡王的女兒,性格張揚,極其善妒,可是因為長相甜美,又極會討塔哈爾歡心,所以深得他的寵愛,她給塔哈爾生了兩個女兒。再加上雅圖公主留下的一對兒女,他一共兩子六女。
“我的媽呀!你這什么腦子呀?難怪寢食難安呢!”這家伙一直就這樣,任何事情只要她想知道的,必然會參透詳細才肯罷休,足可見她為我廢了多少心。
我雖是一臉痞狀,瞠目結(jié)舌的看著她,可是心里確是暖暖的,感動的要命。估計這個世界上唯有她會替我操這個心,畢竟對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說男人三妻四妾是稀疏平常的。
“我知道這些之后,怎么能平靜,不過一個親王,就弄這么些老婆,這還是明著的呢!私下不知道還有多少呢!”宛如突然憤憤地說道。
“我的好姐姐,你就別替我操心了,我嫁過去不過就是為了皇族的利益,那個什么塔哈爾的,我見都沒見過,就算他再英明神武又與我何干,我只希望去了以后跟他井水不犯河水,他能給我個地方靜靜地呆著便好,至于他的那些女人對我來說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別說三個,就是三十個我都不管,你以為我會傻到跟他們爭寵???”
“什么話?你不想,不代表人家不想吧?你是公主,嫁過去便是王妃,她們做了這么多年的側(cè)妃豈會甘心?估計你皇姐末了以后,她們想著會有人可以扶正,這回好了,來了你這么一個空降的,試問誰心里能舒服吧?而且聽起來這三個女人都不是好對付的主,各個與塔哈爾都淵源很深的樣子。而且我知道你的性子一向很急,又吃不得虧,所以就是想你心里有個數(shù),到時候也知道該怎么應(yīng)變,起碼知己知彼不是嗎?”
宛如眉頭緊鎖的望著我,看得出她心里極是擔(dān)心。她覺得蒙爾汗對于我來說將是一個全新而陌生的環(huán)境,那里的習(xí)俗跟這里也全然不同,她怕我一時之間會難以適應(yīng)。
不僅如此,對于要嫁給一個突然出現(xiàn)在我生命中,卻又不得不接受的陌生人,更讓她擔(dān)憂。她始終覺得這是一個毫無勝算的賭注,而最讓她懊惱的是這一切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卻無能為力。
從小到大她總是會擋在我的前面替我解決所有棘手事情,而我一直就緊緊地靠在她身邊,任由她替我擋風(fēng)遮雨,慢慢地我都習(xí)慣了跟她在一起不用腦子,她說什么我就聽什么,雖說沒事也總是跟她唱反調(diào)逗她,可是只要她兩個白眼,我就乖乖聽話了。
她對我的照顧已經(jīng)成為了習(xí)慣,所以面對我現(xiàn)在的窘境,她甚至比我還著急,她總是想替我做些什么,如果現(xiàn)在說讓她替我出嫁,估計這傻丫頭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的。
解鈴還須系鈴人,她這不踏實的病也只有我有藥了,于是我便抓著她的手,將她拽著一起坐到了亭子邊上的石板上,看著她調(diào)侃的口氣說:“你這出閣前整天愁眉不展的像話嗎?”
看她絲毫沒有變化的表情,我認真豎起了三根手指發(fā)誓,“好吧!好吧!我跟你保證,你說的事情我統(tǒng)統(tǒng)都記住了,到時候我會以不變應(yīng)萬變的,見招拆招。我還會定期給你寫信匯報一切事宜,讓你第一時間掌握我的所有動態(tài),行吧?”
“你怎么總是這樣呢?總是沒個正經(jīng)的。這樣嫁過去,她們很容易就會找到你的小辮子的,天哪!”宛如被我弄得哭笑不得,側(cè)目的使勁看了我一眼。
“哈哈哈哈,天什么天,天都讓你喊熱了。誒,你說一直玩優(yōu)雅,我一直玩鬼馬,咱倆還好的要死要死的,別人見了是不是都覺得特費解呀?”我邊說邊將頭躺在了她的腿上,賴著不肯起來。
“我哪知道啊?估計別人都會覺得我精神不好吧?好好的跟個神經(jīng)病做朋友,誒,你就不能好好坐著呀?”她一邊說一邊假模假式的扒拉我的頭,試圖將我扶起來。
“我就不能,跟你在一起我干嘛還要好好的呀?”我不只沒起來,還將腿也都拿到石板上了,打算枕著她的腿跟她聊天。
她呵呵笑了兩聲,便幫我履了幾下因為跟她嬉鬧而弄亂的發(fā)絲,低頭看著賴在她腿上的我,突然悠然說道?!皼]來到這里之前,我常常覺得古人照比我們活得簡單,可是現(xiàn)在看來并不盡然。估計是他們生活單一,以至于剩下的時間實在太多,便用來研究人了,以這個來打發(fā)時間還真是讓人敬佩?!?p> “嗯,說白了就是閑的?!蔽译S聲附和道
“也不盡然,不是還有很多文人雅士么?他們不都忙著游遍大好河山,然后沒事附庸風(fēng)雅一下,舞文弄墨的,這倒是個打法時間最好的方法?!?p> “那不是極少數(shù)的嗎?那是需要情懷的。”
“我倒是喜歡那種日子,住在小橋流水人家的蘇杭,或者一年四季春常在的云南,跟相愛的人過著男耕女織的日子,閑時可以吟詩作福,到了晚上還可以靜靜地坐在院子里看月亮,再酌幾杯酒,呵呵,簡直是人間仙境?!?p> 我突然伸出手放在她嘴下面,她不假思索地隨手將我的手扒到一邊,問我:“干嘛?”
“給我們的皇妃接哈喇子唄!”我頭也沒抬一臉正色的說著。
“米小雅,我怎么有你這么惡心的朋友?。∧愫喼碧珶┤肆?,煞風(fēng)景!”她使勁的照著的屁股狠狠地拍了一下,然后一臉嫌棄的說著。
“哈哈哈哈,要不是我,你的生活一定是一片死氣沉沉的,無聊死你?!蔽野翄傻脑谒难g捏了一下。
“我樂意,那也不要你這一天天瘋瘋癲癲的鬧我,惡心死了”她邊說邊又戳了我的頭一下。
“誒,宛如,你說我走了以后是不是得特別想念你戳我的頭呀!從小被你戳到大,我都習(xí)慣了?!?p> 說完我就后悔了,因為這一句話像刀子一樣鋒利,并且同時刺進了我們兩個人的心臟?!懊仔⊙?,你個白癡,哪壺不開提哪壺!”心里偷偷地罵了自己一句。
宛如聽到以后,我明顯感覺她搭在我身上的手一抖,“我才會特別想念你的鬧騰呢!從小就被你鬧慣了,耳根子和眼睛同時都太清凈我都不知道能不能適應(yīng)。”她說著話的時候的聲音特別的輕柔,輕柔的好像只是說給自己聽的。
我知道她的心在疼,我又何嘗不是,所以我只是乖乖地躺著沒有接話,良久我們都沒再說話,就這般靜靜地呆著。
不知道多久,天空突然下起雨來,雨越下越大,我們倆在亭子里的石凳上相對而坐,吃著點心,喝著茶,聽著雨聲,看著雨景,聊著天。
只是我們都絕口不提我要走的事情了,兩個鴕鳥的人自動屏蔽了這件事,這是我們兩個自創(chuàng)的自我療傷的方法,這個方法叫——暫時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