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憑對這個女孩的來歷產(chǎn)生了一點興趣,他本想探究探究,但看到人家滿臉不想多談的樣子,便打消了追問的念頭。
反正到時候問驚蟄也是一樣的,看她倆那么熟的樣子,驚蟄應(yīng)該知道不少東西吧。
于是郁憑就轉(zhuǎn)移了話題,問起了金不迎在外門的修行生活,順便了解一下她怎么混得那么差,在外門混了三年,竟然連個中品法器都沒搞上。
這一問,就又問出了很多東西。
譬如金不迎賺到的靈石,有一部分被她拿出來補貼梅小仙了,又有一部分被她拿出來打探驚蟄的消息用了,剩下的大部分她都用來修煉,穩(wěn)固修為了。而那最后的一點點靈石,不過一二百數(shù),最多能買個下品法器混混日子,中品,是指望不上的。
還有,雖然小比試煉這些活動能拿到好名次的話,也是有獎勵的,但許多獎勵都是丹藥、靈植、靈石等物品。
會獎勵弟子中品法器的比賽,她要么當(dāng)時身上有傷,參加不了,要么是實力不夠參加,要么就是差一點點才拿得到那個獎勵,總之就是在各種因緣際會之下,金不迎都非常完美地和中品法器失之交臂了。
郁憑聽完之后,感慨了三個字:“挺牛的?!?p> 金不迎也覺得自己挺牛的。
外門煉氣期的弟子中當(dāng)之無愧的第一人,竟然窮得連中品法器都買不起——這在悲憫宗的史上,也是第一例了吧!
郁憑和金不迎的速度很快,隨便閑聊一些與正事無關(guān)的話題后,就看到清正派的山門了。
“出去就是渝林坊市了?!庇魬{指了指不遠(yuǎn)處人聲嘈雜的街市說,“還有一件事,我餓了,我要先去迎客松那兒吃頓午飯?!?p> 金不迎沉默了半晌,覺得自己聽錯了:“……金丹真人,竟然會感到餓嗎?”
“不餓也可以吃東西嘛?!庇魬{興致勃勃地一把拉過金不迎的手,拽著她走進了一條小巷子里,“我知道一條近路,咱們從這里抄過去。”
金不迎任由他拉著自己的手,小跑間抬頭只能看到他的蜜色的喉結(jié)和下顎骨。郁憑師叔……好像對清正派很熟悉的樣子?
她有聽說過郁憑的赫赫威名,傳聞他最開始也是一個外門弟子,一路摸爬打滾辛苦地混進了內(nèi)門,還混到了一個親傳弟子的身份,非常了不起,是所有外門弟子的楷模。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小時候都在外門生活的緣故,也有傳聞?wù)f他染上了許多壞習(xí)慣,性格十分惡劣,已經(jīng)近乎到陰毒的程度了。平時不跟人起沖突則已,一起沖突,必然會抓著別人的七寸下死手。
壞習(xí)慣啊……
念及此處,金不迎握緊了郁憑的手,她也滿身的壞習(xí)慣,外門有部分人討厭她,有部分人畏懼她,還有部分人對她感到好奇,偷偷打探她——但她對此都不在意。
她已經(jīng)明白了,沒有什么比自己活得好重要。
如果真的有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事,那也只在驚蟄和梅小仙身上。
沒錯。就是,這樣的。
金不迎陷入了自己的沉思里,連郁憑低下頭看她都沒察覺到。
“你在想什么?”郁憑問。
金不迎抿緊了唇,不說話,眼里一閃而過一抹戒備。
然而幸好,郁憑似乎也不在意他的回答,轉(zhuǎn)頭換個了個話題,“你吃過靈食嗎?”
金不迎眼里的戒備變成了茫然,沉默片刻,忽然反應(yīng)了過來:“……靈食?啊,不……靈食太貴了,我們沒有錢。”
郁憑笑嘻嘻地捏了捏金不迎的臉:“小小年紀(jì),不吃多點,你看你瘦成猴子了都?!?p> 金不迎拍掉他的手,冷冷地說:“我不是驚蟄?!?p> 郁憑手一頓,隨后直接肆無忌憚地伸出手惡狠狠地揉著她的臉,揉得她啊嗚啊嗚叫起來,氣得用拳頭捶他。自然,這些不痛不癢的攻勢都被郁憑忽略了,他甚至連費力控制住她的動作都沒有。
“小丫頭片子,什么修為啊就敢在我面前放狠話?”郁憑也屈起手指彈她的額頭,“你別想多了,驚蟄之所以是驚蟄,是因為她只有在你面前才是那張乖小孩的臉。你怎么不去找那些人打聽一下,驚蟄在他們面前都是什么樣子的?”
金不迎愣住,連反抗都忘記了,表情看上去呆呆的:“驚蟄在他們面前是什么樣子的?”
“我想想啊……大概也就是溫柔地說出最狠的話?”郁憑還真仔細(xì)思考了一下,“她不擅劍,但她天生就該是個學(xué)道的人,對道法的親和力和理解力都比別人高了好幾倍。攻勢嘛,很兇,跟她溫溫婉婉的外表完——全不相符,這倒是讓我有些吃驚。我還以為像她那樣溫柔膽怯的小姑娘,會天真地覺得世界是和平的呢?!?p> 金不迎倒是沒驚訝,她抿了抿唇,有些黯然:“……是我,沒照顧好她?!?p> 驚蟄啊,從小就是個乖孩子。讓她閉嘴就閉嘴了,讓她跟著走就跟著走了,讓她握緊刀就握緊刀了,讓她捅下去,她就捅下去了。
血花飛濺的時候,她也沒后退過一步。
郁憑這時候低聲問道:“驚蟄小時候殺過人吧?”
殺人在修仙界不是什么稀罕事,在凡間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像他們那樣的身份,不殺人,就會被殺。
“就算她以前沒殺過人,你們未來也會讓她動手的吧?!苯鸩挥故呛鋈宦斆髁似饋?,語氣淡淡道,“畢竟她天分再高,也不是生于斯長于斯的人。沒有后臺,也沒有在此處扎根的親朋好友,又恰好她經(jīng)歷過一些黑暗的東西——”
郁憑笑著把話接過來了:“你看透了那最好,驚蟄想必也不會有什么異議的。她啊,只要過得好,什么都愿意干,包括一些不太能擺到明面上去說的活兒?!?p> 金不迎凝視著郁憑,忽然問道:“你呢?”
郁憑非常自然非??焖俚仨樦脑捳f下去了:“我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師叔啦,光風(fēng)霽月活潑開朗那種?!?p> 金不迎笑了笑。
她才不會相信郁憑的鬼話呢。她不是驚蟄,同樣的,她也不是個乖孩子——無論在誰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