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軒轅瑜看見軒轅靜竟然已經(jīng)早早候在了學(xué)堂里,課桌上攤開一本書,正津津有味地看著。軒轅瑜在她身邊淡然坐下,溫和地喊了一聲:“四妹妹?!?p> 軒轅靜轉(zhuǎn)首看了軒轅瑜一會,忽而展出了一個明媚的笑容:“大姐姐好?!?p> 但軒轅瑜分明看到了軒轅靜眼底的霧霾,如此的濃重,像是化不去的墨汁。
軒轅靜極力隱忍著,才沒有再一巴掌扇到軒轅瑜那張可人的小臉上。姨娘讓她等待,不愁沒有機(jī)會收拾這小賤人。
鄭言覃眼睛在她們二人之間打了個轉(zhuǎn),繼而似笑非笑的看向軒轅瑜,軒轅瑜不甘示弱,回以甜甜一笑,笑得張揚(yáng)笑得肆意,似是一朵開得熱烈的大麗菊,不負(fù)韶光,怡然而在。
不得不說,鄭言覃是個好老師,總是能把深奧難懂的知識說得淺顯直白,加上他自己的理解,軒轅瑜幾個學(xué)得明白易懂。
下學(xué)后,入秋的天氣有些涼意,軒轅瑜一時貪涼,沒有穿寶娟遞來的外裳,吹了一路的風(fēng),等到回院子后又食了一些冰過的瓜果。到了晚間,身子便開始有些不爽利,起先還是腸胃不舒服,過了一會就上吐下瀉,高燒不止。等到大夫來的時候已經(jīng)人都燒糊涂了,不知所以的說著胡話。
湊近了聽依稀能分辨出呢喃的是“李敏”,“軒轅箏”,芍藥看了一眼伺候的寶娟和玲兒,不容置疑的說道:“姐兒今日說的都是胡話,當(dāng)不得真,若是讓我以后聽見有關(guān)此事的只言片語,便仔細(xì)你們的皮?!?p> 芍藥是老夫人的人,在院子里面是說一不二的存在,寶娟她們二人唯唯諾諾地應(yīng)了。
芍藥幾人煎藥、喂藥,絞了帕子降溫,直忙活到后半夜,軒轅瑜才退燒。
等到軒轅瑜清醒時已經(jīng)第二日的傍晚了,她依舊渾身虛弱,半分力氣也提不起來,一旁的寶娟見軒轅瑜醒過來了,在軒轅瑜的示意下,上前扶她坐了起來,并在她背后塞了一個引枕,口中卻親昵地埋怨道:“小姐身子還沒大好,怎么就起來了,合該多躺著休息休息,”
軒轅瑜輕輕搖了搖頭:“多躺著也是無趣,不若坐起來清醒些,院子里可有發(fā)生什么事情?!?p> 寶娟喚了外面的小丫頭去端藥來,便蹲在床邊替軒轅瑜掖了掖被角:“也沒什么大事,只是老夫人知道姐兒病了,讓芍藥姐姐好生看顧著,還送了一些補(bǔ)氣益血的藥物來,說是姐兒這一病傷了元氣,該吃些進(jìn)補(bǔ)的好東西,都是些人參燕窩?!?p> 軒轅瑜望著銀紅色冰綃窗紗,沒有出聲。
寶娟猶豫了一會又說道:“太太也派人來問過姐兒安好了,說是本要親自來的,但是怕擾了姐兒安睡,于是也送了不少東西來,但就是些白芷枸杞之類的。”
張氏小氣,軒轅瑜是知道的,因此也不是很在意。張氏手里是抓著好幾個莊子好幾家鋪面的,而且收成進(jìn)益都不錯,奈何張氏是個貪財?shù)男宰樱脕淼氖找娉诉M(jìn)了公中,大半都攥在了她手里,輕易并不愿意拿出來。幾個負(fù)責(zé)采買的仆婦下人也對她頗有怨言,其他府中干采買差事的下人哪一個不是賺得盆滿缽滿、富得流油,雖然有人管著但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哪里像張氏一般,幾個銅板的進(jìn)項都要記錄在冊,還能從哪撈油水呢?
軒轅瑜不在意的笑笑:“都收起來吧,派人去替我謝過祖母和母親?!?p> 寶娟拍了拍腦袋,想起了一件事:“小姐,剛才鄭公子來過了,給小姐帶來了幾本字帖和課本,說是小姐生病不用去進(jìn)學(xué),但學(xué)業(yè)不能荒廢了,奴婢讓他進(jìn)來坐一會他也不進(jìn)來,只是在那院門口的老槐樹下站了許久才離開的。”
軒轅瑜眸光復(fù)雜難辨,原本該是如寒潭一般清澈的眸子,卻像是投入了一顆石子,泛起了絲絲漣漪,飄揚(yáng)若三池碧水。
對于鄭言覃,她有怨,但更多的是懼怕和想要討好。當(dāng)然她也不會忘記鄭言覃,前世靠著張氏寄居在軒轅家,一朝中舉飛黃騰達(dá),作為軒轅箏最穩(wěn)妥的靠山,只要鄭言覃寵著,軒轅箏橫著爬也沒有人敢說一個不字,畢竟掌握著西廠的閻羅丞相是一個絕對不容置疑的存在,何人敢置喙半分,除非是不想要小命了,西廠折磨人的法子也是數(shù)不勝數(shù),只要進(jìn)了西廠就沒有能完好無損出來的,脫層皮都是輕的。
前世軒轅瑜一度無比嫉妒軒轅箏,為什么她就有一個為她籌謀的的母親,一個縱她橫行的夫君,而自己生母早亡,祖母爹爹都厭棄她,好不容易嫁人了,以為有了一生的依靠,但卻是入了虎穴,遭受欺凌囚禁,軒轅瑜是絕望的。但后來她有了孩子,孩子在肚子里一點點長大,她能感受到新的生命在成長,她于是又有了期待,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但是上天卻不曾眷顧她,腹中唯一的骨肉也被李敏酒后踢死了。
腹中的生命在一點點流逝的感覺讓她痛不欲生,她眼中最后的光芒也隨之消逝了。
但既然上天讓她重活一世,她便要把握住,好好算一算前世的舊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