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過了幾日,軒轅瑜與軒轅嫻一同在方老夫人屋子里翻看賬冊,方老夫人只是安排著她倆坐在一邊,自己詢問著大管家府中的一干事物。賬本之中有哪些差錯和失誤都一一挑選出來責(zé)問,事無巨細,面面俱到。軒轅瑜聽得仔細,偶爾回頭望一眼軒轅嫻,她也是聚精會神。
好不容易一個上午過后,方老夫人才放她們回自己院子,因著順一段路,軒轅瑜便與軒轅嫻并排走著,兩人寂寂無聲,最后還是軒轅嫻先開了口:“大姐姐?!?p> 軒轅瑜反應(yīng)不及,“唔”了一聲,竟是顯出了幾分不曾有的親密。
軒轅嫻也是一愣,忽而笑得溫婉恬靜,仿佛一朵盛開的杜若花,花香清甜,縈繞心間久久不散,又像是山谷深澗中的清泉,掬一把澆灌在臉上,冰涼沁人,有著若有若無的清冽甜意。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便能芳香四溢,美而不自知。
饒是軒轅瑜,看見軒轅嫻如此怡人的笑容,心中也是一動。軒轅嫻很少會有如此容色,她在眾人面前大多時候都是恬淡的,安靜的,不茍言笑,連多余的表情、多余的動作也不會有。今日這一番實在是與她的往常很不一樣,倒是讓人眼前一亮,更能好好欣賞她不為人知的芬芳甜美。
這是一種養(yǎng)在深閨的女子才有的淡然嫵媚,嬌而不燥,貴而不舒。軒轅瑜第一次看到自己這個二妹妹有如此神色,在她心目中,軒轅嫻一直與任何人都有著淡淡的疏離,她并沒有刻意表現(xiàn),但這股子疏遠卻像是深深刻在她的骨髓里面,拒人以千里之外。但此刻,這種疏離仿佛消散了許多,少得都讓人能夠輕易忽略。
軒轅瑜不由打量了軒轅嫻幾眼,毋庸置疑,軒轅嫻的臉龐是極為清秀的,雖然不至于美艷,但細看之下還是頗為賞心悅目的,她仿佛有著一個世家小姐應(yīng)該有的所有模樣,似乎她的所有特質(zhì)都已經(jīng)被一把戒尺比照過了,成長為剛剛好的樣子。
軒轅瑜微微一笑,發(fā)出了邀請:“二妹妹若是沒有急事,不妨隨我去落梅院小坐一會兒,看了這許久的賬冊也累了,不如喝杯清茶解解乏?!?p> 軒轅嫻的笑意更加深了幾分,從善如流的說道:“那便要叨擾大姐姐了?!?p> 軒轅嫻與軒轅瑜圍著桌子坐下,自有下人端來了清茶和瓜果點心。
軒轅瑜捻起一顆新鮮的荔枝,慢條斯理的剝了皮取了核才放入嘴中咀嚼著。
軒轅嫻先是欣賞了一會軒轅瑜的優(yōu)雅,而后環(huán)視了屋中一圈,笑著說道:“許久不來落梅院了,大姐姐這屋子裝點的倒是別致?!?p> 軒轅瑜卻是放下了手中的果皮,拿丫鬟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淡笑地看著軒轅嫻說道:“二妹妹有話不妨直說,猜來猜去的倒是沒意思了?!?p> 軒轅嫻聽見軒轅瑜如此說,也不著惱,只是定定的看著墻上的一副踏雪尋梅圖出神片刻,良久后才說:“此畫雖好,但卻少了幾分意境,我聽聞先夫人畫梅花畫得極好,是萬里挑一的大家,但可惜礙于深閨女子,去世時畫作竟是都燒了,實在遺憾。”
軒轅嫻稍坐了一會后就離開了,軒轅瑜站在院子里,任由清風(fēng)吹拂而過,帶著花瓣在臉上輕撫,細細品咂著軒轅嫻話中的深意。先夫人就是軒轅瑜的生母楚奕,軒轅嫻如何會平白無故的提起楚奕,難道是從張氏那里聽到了什么,還是軒轅靖與張氏說起了什么。推敲來看,她會如此提醒,很可能楚奕的死另有蹊蹺,蒙受了不白之冤,有匪夷所思之處。但她又為什么早不說晚不說,偏偏挑了今日來說,難不成另有隱情。
紛亂的思緒在軒轅瑜的腦海中跌宕起伏,但是想的越多就越亂,她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人,但怎么想都沒有條理,只恨自己手無縛雞之力,想要探查此事,奈何沒有人手。
送走了軒轅嫻之后,軒轅瑜按捺下心中的不安,回屋子中修書給撫遠將軍府的舅舅,書信中先是向外祖之人問安,自己期盼著早日相見,末了才言辭悲切,敘說自己夢見生母,自己想要多了解生母生前的喜惡,聊以慰藉。
寫完信,軒轅瑜對著信紙吹了一會才小心的放入信封中,喚來了丫鬟好生送去將軍府。
軒轅瑜心知此舉并不能讓自己得到想要得知的信息,但能知曉關(guān)于生母的只言片語,總歸聊勝于無。
此刻的舉步維艱,更加堅定了軒轅瑜想要在權(quán)力的漩渦中分一杯羹的想法,與虎謀皮又如何,兵行險著又如何,她可以失敗,但是決計不能再成為瞎子、聾子,任人擺布。
幾日之后,軒轅瑜等到了另外一個消息。寶娟著急忙慌的走進屋子,把手中的信封遞給軒轅瑜,信中大意是軒轅瑜要見的人在風(fēng)月弄等著她,馬車已經(jīng)安排在了后門。
軒轅瑜眼神堅定,目光沉著,臉上隱隱有著風(fēng)雨欲來之前的寧靜,寶娟沒有看見,但她確實看到了信紙最右下角的一個青色標(biāo)記,那是東廠才有的標(biāo)記,十分復(fù)雜的記號,輕易難以模仿。
東廠如此大喇喇的行事,可見他們背后的依靠有多堅固,絲毫不懼將自己的身份示于人前。
軒轅瑜讓寶娟點燃了燈火,將信紙給燒了,而后吩咐寶娟道:“換衣,準備出門。”
寶娟猶疑道:“這個時候出門,怕是被老夫人和夫人知道了都會問起來?!?p> “就說我出門去逛街,置辦一些衣裳和首飾,很快就回來?!避庌@瑜頭也不回的說道,見寶娟站著猶豫不動,便催促道:“還不快點幫我更衣?”
片刻后,軒轅瑜已經(jīng)領(lǐng)著寶娟,一身清爽的站在軒轅府后門口了,只見后門虛掩著,守門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竟是一個人影都看不到。軒轅瑜不由暗自感嘆東廠爪牙的神通廣大,在京都的任何地方多多少少都有他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