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聽侯府門口,這是秦霧色第一次主動拜訪韋青陽。
她很納悶韋青陽沒有殺自己,同時也想趁機問清楚他想殺自己的理由。還有就是,狠狠揍他一頓。
韋青陽在未白院,他袖子擼起,繼續(xù)他的造船事業(yè)。秦霧色進來,他迎著陽光沖她笑,露出兩顆小虎牙?!懊妹茫銇砝?,先在那邊坐一會兒?!?p> 秦霧色有一瞬間的恍惚,這不就是普通的陽光干凈少年嘛。這皮相,真有迷惑性。
不過,你這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的樣子是鬧哪樣?
坐在院子里喝了一會兒茶,一邊看他處理木頭。他很認真,木屑飛起,黏在他烏黑的頭發(fā)上都沒發(fā)現(xiàn)。奇怪,真就這么喜歡造船嗎?放下茶杯,“世子殿下,你應(yīng)該知曉我來的目的。”
韋青陽仿佛沒有聽見她的話,繼續(xù)刨木頭。直到把一根木棍處理好,他才抬起頭來,“妹妹,不,姐姐,你死的時候,多大歲數(shù)了?一直以來世子哥哥世子哥哥的叫我,真是占本世子的便宜?!?p> 誒?
哈?!
頭似乎遭遇了一擊重錘,嗡嗡的。
他手拿木棍,敲著其他木頭,乓乓作響?!拔野。鋵嵵?,誰是人,誰是鬼。你是附身在鞠林因身上的女鬼,我早就知道了。不過,你的真實模樣,還是游湖時才發(fā)現(xiàn)的。”
咽了口口水,找回自己的聲音,太過震驚,“你,你在說什么?”
她可不是女鬼,她不是。
韋青陽很滿意她的表情,“我從出生起就知道,有些人不一樣。他們會被鬼上身,行為舉止都變得和往常截然不同,會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他們自以為聰明,其實露出了很多破綻。但不知道為什么,從沒有人懷疑。這很奇怪,對不對?”
我覺得你能知道這些才奇怪好吧。
這么說來,這個世界其實有很多穿越過來的人,他們能否察覺到彼此的存在?自己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嗎?
“你認為我是附身的女鬼?”秦霧色心跳很快,所有其他的念頭都被拋諸腦后。她此刻只想知道,韋青陽說的這件事。
“或者,可以說你的鬼魂進入了這具身體。姐姐,問你一個問題。身體分明不是你的,而你卻隨意操縱旁人的身體,不覺得對不起她嗎?”
這……
秦霧色從來沒從這個角度想過,他們已經(jīng)死了,對于他們來說,這無疑是一次新生,上蒼給他們重新來過的機會。這算小偷行徑嗎?她不知道。
“所以,所以你想把我殺了?”
“我覺得他們很無恥,不配存在?!?p> 不是吧,好不容易穿越一次,還有專門獵殺穿越者的人?
“三年里,我試過很多次。姐姐,我有很多次機會可以殺了你。但是,我做不到。”
做不到,這是什么意思?
“那游湖時候的事,你只是在逗我玩?!”
“姐姐,”韋青陽用木棍于木屑堆中一劃,在院中紛紛揚揚?!敖憬?,你是個有趣的人。這三年來,我一點也沒有覺得無聊?!?p> 你這個小變態(tài),真的把她當玩具!“韋青陽,我或許是你口中說的鬼,但我也不是玩具!”
韋青陽無所謂的笑了笑,表情十分欠揍。秦霧色實在忍不住,和他打了起來。
打到一半時,就有下人以及護衛(wèi)們聞聲趕來。韋青陽說他們在切磋武藝,侯府的人才沒有插手。同時,觀摩了那場切磋的人,都對秦霧色的兇殘程度有了認識。
最終,直到傍晚,兩人滿身木屑,灰頭土臉。發(fā)泄過后的秦霧色,整個人平靜很多。韋青陽著人帶秦霧色去沐浴換衣,自己也修整一番,留她在院中吃晚飯。
“姐姐,我錯了,你就別生氣了。我保證,以后不會再那樣?!?p> 不知韋青陽說話算不算數(shù),但今天解答了自己的疑惑。他知曉自己的情況,也知道其他穿越者的事。
二人彼此坦誠,沒有秘密,算是不打不相識了。秦霧色頭一次,在這個世界找到了彼此相知的人。
席間,秦霧色和他說了之前以及穿越過來的事。韋青陽道:“原來姐姐,這么老啊?!?p> “韋青陽!”再怎么說,女孩子都不喜歡被人說老。
韋青陽笑笑,“其實我知道,姐姐和那些人不一樣,所以我很喜歡姐姐?!?p> 秦霧色自動忽略了喜歡二字,“哪里不一樣?”
韋青陽就不告訴她。
分明是你挑起的話題,每次說話說一半,真欠揍啊你。
“好吧,本世子就大發(fā)慈悲告訴你。其實,剛才說的一切都是胡謅的,沒想到姐姐這么好騙,可不就不一樣么。”
什么?!
“別開玩笑,編瞎話不可能說這么準,你一定知道些什么才會那么說。你當我是這么好騙的嗎?”
韋青陽不置可否,“那可說不定。”
秦霧色懶得和他爭辯,“話說,你是怎么看出別人是鬼上身的?”
韋青陽搖頭。
“那邡都都有誰是鬼上身?”
韋青陽再次搖頭,“天機不可泄露。你看街上那些算命的,都是話只說一半,要留一半?!?p> 你他媽又不是算命的!
“這個世上只有我一人通曉天機,或許,是上蒼對本世子格外青睞?!?p> 我看錯你了,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好啦,我回去了。”心知韋青陽不會告訴自己,干脆打道回府。這么晚還不回去,指不定又有人說三道四?!凹热荒愣贾溃院笪覀冋嬲\相待,說不定能成為朋友。如果不信,以后少來打擾我,謝謝世子殿下。”
韋青陽叫住她,“姐姐,除了朋友呢?”
哈?
“我說,除了朋友之外,能夠再進一步。比如,成為你的夫君?”
秦霧色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話題要變得這么快嗎?
她沒有回答,回到丞相府時,天剛剛擦黑。才踏進院子,丞相府的主人,她的老爹,就讓人帶她過去。
前廳,她爹鞠建莊,她后娘杜淑玉,后娘生的兒子鞠竹明,她姐姐鞠可喬,幾個姨娘,還有幾個她不怎么熟的庶出弟弟妹妹,齊聚一堂。這是要干什么,氣氛好像不是很好。
“父親,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孽女,還不跪下!”
嘖,好像是小說中的臺詞。
“請問父親,我做錯了什么?”
“你找佑聽侯世子麻煩,還和他打架,消息已經(jīng)傳遍邡都。妹妹,我早與你說過,要你注意自己的身份?!本峡蓡痰?。
鞠竹明道:“現(xiàn)在整個邡都的人都在看我們丞相府的笑話,你能不能少出去丟臉?我明日還怎么去學堂讀書?”
杜淑玉道:“終歸是從外面找回來的,規(guī)矩還沒學好?!?p> 幾個姨娘和庶出弟妹都在小聲說話,無非就是責怪她。
秦霧色道:“父親,我和世子不過是切磋武藝,侯爺都沒說什么?!?p> “你的意思是,你父親還管不了你了?”杜淑玉是前丞相夫人死后,娶進來的續(xù)弦。育有一子鞠竹明,今年十二歲。
母憑子貴,鞠竹明是鞠建莊唯一的嫡出公子,杜淑玉自然看不起其他人?!翱纯茨阆袷裁礃幼?,粗魯無禮,頂撞長輩,還這么晚回來。”
她似乎慣于煽風點火,鞠建莊聽她這么一說,怒氣更甚?!熬狭忠?,你還敢頂撞!侯爺大人大量,我卻不能讓你丟我丞相府的臉面!去祠堂跪著,明日去向世子賠禮!”
他嫌自己給丞相府丟臉,還怕侯府遷怒,會給丞相府使絆子。
“老爺,我看還是請人再教教她規(guī)矩才好。不求可喬那樣,好歹得拿出千金小姐的樣子?!倍攀缬竦?。
學規(guī)矩?我看鞠竹明也沒什么規(guī)矩,你怎么不請人教。
“誒?妹妹,你的衣裳?”鞠可喬道。
杜淑玉仔細看了看,“這衣裳不是出門那套吧?林因,你該不會……”
她和韋青陽打了一架,佑聽侯只有兩個兒子,自然沒有小姑娘的衣裳。是韋青陽差人買來的,正合身。對了,話說之前她掉進湖里,韋青陽有沒有給她換衣裳啊?
“鞠林因!到底怎么回事?!”鞠建莊喊了一聲。
秦霧色回過神來,該不會這也能想歪?她道:“就是出門逛街,見了喜歡就買下來了?!?p> 難道她堂堂丞相府的二小姐,買身新衣裳都不行。
“買新衣裳?這身衣裳料子極好,一般只供皇親國戚,要價百兩,就你恐怕買不起吧?”鞠竹明突然道。
就這身衣裳要價百兩確實貴得嚇人,但你怎么對女人的衣裳價格這么清楚,有問題吧?
當下有幾道目光投向鞠竹明。杜淑玉心中暗道不好,一邊狀似解釋,“竹明,是不是陪可喬出去逛街的時候見到過?”
鞠竹明年紀小,卻早有個喜歡的女子。為了討好她,想盡各種辦法。之前也咬牙買過那家的衣裳給她,不過被她嫌棄的丟在地上踩。
聽到母親的話,他連忙點頭,同時給鞠可喬使眼色。鞠可喬看一眼秦霧色,對鞠建莊道:“不錯,這是卿云閣的衣裳,女兒有去看過?!?p> 自己買不起,還不是丞相府沒給銀子。月銀就十兩,她只夠日?;ㄤN。被鞠建莊懷疑的目光所注視,為防他們說出一些惡意猜測氣到自己,秦霧色直接道:“我與韋世子切磋武藝之后,他對我很欣賞。又說之前是他做的船不結(jié)實,害我落水,于是買了這身衣裳當做賠禮?!?p> 環(huán)視一周,“還有什么問題嗎?沒有的話我就去祠堂罰跪了。”
其實她也沒說什么,但在場的人就是覺得她囂張欠揍,看不慣她,對她的印象更不佳了。
“你怎么能隨意收世子殿下的賠禮?”杜淑玉道。
“父親,我覺得丞相府和侯府關(guān)系好一點,也沒什么不好之處,您以為呢?”
對不住了韋青陽,要拿你當擋箭牌,她實在不想進行無意義的爭辯。有這功夫,不如回去多睡會兒。
為了自身的利益著想,鞠建莊自然想與他們打好關(guān)系。兩個女兒,一個用來拉攏侯府,一個用來拉攏郡王府。他自己則是不偏不倚,堅定的站在皇帝那邊,無論怎樣他都不虧?!傲忠?,這樣隨意收韋世子的禮物確實不好。今晚去祠堂反省,明日去庫里挑一件回禮給世子?!?p> 秦霧色答應(yīng)了。
幾個姨娘想法各異,帶著子女們回房。鞠竹明回去接受杜淑玉的審問,而鞠可喬則望了望漆黑的夜空,神色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