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燈火森林（1）
王歐停止了說話，凝視著程曉羽。
程曉羽則一無所覺，繼續(xù)翻看著照片，然而大部分照片都是酒吧的照片，光束下的話筒架，斑駁的棗木色桌椅，一整面墻壁的洋酒，擺著整齊玻璃杯的吧臺......
拍攝的很有氛圍感，整個就一酒吧的宣傳海報。
好一會，程曉羽才意識到王歐沒有繼續(xù)說話，抬起頭問：“然后呢？”
王歐沒好氣的說：“這么大一個事情你不吃驚？”
程曉羽莫名其妙的問：“不就是逃課嗎？有什么好吃驚的？”
王歐感嘆道：“不愧是鎂帝出來的學生??！逃課都說得這么理所當然?！?p> 程曉羽這才想起對于高中生來說，無論是撒謊還是逃課，都屬于比較大的問題了，也許這是他可以利用的點，不過他覺得還是得盡量以理服人，威脅的方式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最好就不要用。他覺得陳浩然應該沒可能讓他逼不得已。
“呃~~~~”程曉羽沉吟了一聲，舉起了相機，“你怎么全拍些酒吧的照片啊？”
“當時就覺得這個酒吧挺好看的，就手癢，忍不住拍了很多酒吧的照片。”王歐說，“怎么樣拍的不錯吧？”
程曉羽點著頭說道，“是挺藝術的......我覺得你有當攝影師的潛力。但你應該去拍陳浩然才對??？”
“后面，后面.....”王歐做了個快進的手勢，“我偷偷錄了一段他練習架子鼓的視頻?！?p> “是嗎？”程曉羽加快的翻照片的進度。
“艸！老子為了你可是拼了命??！你知道不知道他練架子鼓的地方是在一個地下室，樓梯又窄，被發(fā)現(xiàn)了根本就沒有逃跑的地方，老子下去的時候看到兩邊全是嚇死個人的涂鴉，真是害怕會跳出來一個拿著電鋸的蒙面大漢.......”
這時程曉羽也翻到了樓梯的照片，樓梯是水泥的，兩側(cè)的墻壁是裸露的紅磚，紅磚墻上布滿了凌亂的涂鴉以及各種臟話英文單詞，給人一種廢舊工業(yè)朋克風的墮落感，恍若置身曼哈頓貧民窟的黑人地下街區(qū)。
王歐對著那些色彩陰郁的涂鴉也拍了好多照片，顯然他對這樣的場景愛不釋手，沒有一絲害怕的模樣。
程曉羽按了老半天都沒有都還沒有看到視頻，翻了個白眼說道：“你怕個屁??！在這里拍的照片比在酒吧拍的還多。”
“拍照的時候忘記了害怕，但是錄視頻的時候一下就想起來了.....”王歐將腦袋伸了過來，看了眼屏幕說，“快了，快了，馬上就到了！”
程曉羽又按了幾十張照片，終于看見了三角形的“播放鍵”，他按下了播放，鏡頭在陰暗的狹長樓梯搖晃，兩側(cè)沉沉的涂鴉給人一種壓迫感，遙遠的鼓點聲如同幻覺。這個瞬間程曉羽想起了記憶中紅極一時的偽紀錄片DV電影《女巫布萊爾》。
“如果再配點急促的呼吸聲，就可以當恐怖片看了?！?p> 王歐驚喜的說道：“是嗎？你也是這么想的？”
程曉羽點頭，不過很快他的思維就被臨近的鼓聲所吸引，雖然數(shù)碼相機的錄音功能渣到如同電鰻的人品，但對于他這種老炮來說，并不妨礙辨別鼓手的技術層次。鼓聲逐漸入耳，程曉羽只聽了一小段就能判斷鼓手的水平不錯，至少不是新手。
在程曉羽看來這一段solo的難度不算高，不過每個部位發(fā)出的聲音都很清晰，并沒有粘連在一起。尤其是踩镲的控制，很多節(jié)奏鼓手，如果只打底鼓和軍鼓非常容易，但是加上了踩镲之后就容易手忙腳亂，于是聲音也跟著混亂起來。
踩镲打的慢，比如四分音符，或者打的快，比如100以上BPM的十六分音符，相對于標準的八分音符而言，都不是容易的事情，必須得多練習才能精準卡點，更別說加上左腳，做到節(jié)奏全部準確了。由此可知正在練習的鼓手，學習架子鼓的時間并不算短，至少得有四五年以上高強度練習。
隨著演奏繼續(xù)，節(jié)奏越來越快，鼓點也越來越密集，聲音如同暴風雨般席卷而來。程曉羽越來越意外，這水平完全超過了他的預料，在他看來不僅足夠在普通酒吧上臺表演，就算是能夠上音樂節(jié)的成熟樂隊，這水平也完全足夠。
程曉羽想起王歐說過陳浩然上過臺，那時他以為陳浩然作為一個高中生，也許只是上臺混過一兩次，沒想到陳浩然的技術竟強悍如斯。他狐疑的看向了王歐問：“你確定這是陳浩然？”
“當然。后面有錄到他.....”王歐點頭，“我雖然不懂架子鼓，但我覺得他打的蠻好的。”
“相當好。”程曉羽繼續(xù)看下去，果然王歐蹲了下來，在樓梯轉(zhuǎn)角的地方將相機的鏡頭探了出去，錄到了陳浩然的側(cè)面，他的頭發(fā)已經(jīng)被汗水浸濕，貼在太陽穴和臉頰上，小小的身體坐在架子鼓后面，鼓槌在他手中舞成了幻影，那狂風驟雨般的律動叫程曉羽心跳跟著音質(zhì)低劣的鼓點一起在胸腔里沸騰。
程曉羽的呼吸也灼熱了起來，他已經(jīng)不可自拔的開始想象和陳浩然合作時的畫面，“我們樂隊的鼓手非他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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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之后，程曉羽繼續(xù)完成他的同學錄任務，心中卻盤算著如何把陳浩然弄到手。幾次都忍不住去偷瞧端坐在座位里的陳浩然，那眼神分明就是在饞別人的身子.....不對，技術。
中午程曉羽依舊叫了夏紗沫一起吃飯，今天的夏紗沫沒有昨天那么扭扭捏捏，飯盒里的各種精美吃食也讓成默和王歐贊不絕口。
回到教室休息了一陣，看到陳浩然進來之后，程曉羽拿著譜子走到了陳浩然的旁邊打算故技重施，他坐在了一旁咳嗽了一聲，壓低聲音說：“陳浩然，打擾一下.....”
剛坐在座位上，正在拿書的陳浩然，扭頭看了程曉羽一眼說，“什么事？”
“我朋友有在‘燈火森林’看到過你?！背虝杂鹂聪蛄岁惡迫坏氖郑捌鋵嵞愕氖治乙豢淳椭?，是經(jīng)常握鼓槌的手......”
陳浩然蹙了下眉頭，冷聲說：“你真沒必要在我這里浪費時間?！?p> 程曉羽笑了笑，將譜子遞給陳浩然，“先別這么早下結(jié)論，要不你先看看譜子，說不定你看了譜子就會有興趣呢？”
陳浩然冷著臉直接拒絕，“不用看，我說了不會就是不會，就算是會，我也沒空參加什么文藝匯演?！?p> 程曉羽無奈的將譜子又收了回來，“這樣吧！你開個條件，只要你愿意幫我，YAHAMA、珍珠、SONOR的架子鼓隨便你選，我送你一套，你要是已經(jīng)有了，我也可以送你其他的東西，電子節(jié)拍器、手機、或者隨身聽和耳機......”
陳浩然拿出歷史書，翻看起來，頭也不抬的說道：“我什么都不要，只希望你別煩我。”
程曉羽俯身過來，在陳浩然耳邊小聲說道：“我知道你第四節(jié)課沒有去上奧數(shù)課，你去練鼓去了.......”
陳浩然翻書的動作僵了一下，他壓低聲音說：“你是不是要這么無聊？”
程曉羽笑了笑，“不是，我只是想告訴你，架子鼓并不是一味的追求快就是好。”他頓了頓，好整以暇的說，“我雖然沒有聽過你昨天練習的曲子卻也知道你走入了一個誤區(qū)，只顧著練習技巧本身了。我并不是說這樣不對，對架子鼓來說，技巧是一切的基礎，但是如果不理解曲目的音樂性，只是想要把這首曲子演繹得穩(wěn)準狠，那就跟解數(shù)學題一樣，你只知道利用反復的練習來本能解題，卻不懂研究老師的出題思路，這是兩個境界。完全按照譜子打沒問題，可真正的大師是懂得自己在合適的地方加花，或者說是通過音樂本身的和聲色彩以及旋律，進而通過鼓件作出所演奏曲目的層次感。例如你昨天打的曲子，在前面第一小節(jié)是比較平靜的，b段副歌稍微打開，那么在演奏a段，我會嘗試在節(jié)奏中忽略一些音符，然后ab銜接的鼓花，會使用往上推的句子，到了b段我會選擇音符稍多的節(jié)奏型，或者如果在a段右手是演奏的踩镲，b段我可能右手會去到疊音镲。另外在高潮處，你可以試試看用直拍／Straight16分音符打法，打出‘Shuffle’、‘3連音’的聽覺效果?！彼玖似饋?，“你可以回去試看看，這樣會不會好很多......”
陳浩然沒有說話，程曉羽卻能看到他的手在抖動，似乎他在大腦里已經(jīng)開始敲擊架子鼓了。程曉羽沒有多留，轉(zhuǎn)身走回了座位。
王歐轉(zhuǎn)頭看向了程曉羽，低聲問：“怎么樣？那小子答應了沒？”
程曉羽搖頭。
王歐怒其不爭的說：“艸，你想想辦法?。⊥评T撒潑打滾.....”
程曉羽翻了個白眼的說：“你以為我是你啊？”
“那現(xiàn)在怎么辦？”王歐抓耳撓腮，“可是又過去一天了。”
“沒關系，時間夠。”程曉羽笑著說，“只要他真愛架子鼓，我還不信，他能逃得了我程曉羽的五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