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住御熊,所有人都過來!”
這語氣明顯不善,眾名捕面面相覷,一陣無言。
何岳從后面過來,拍了拍沐鋒肩膀:“沐老弟啊,看來你想將功贖過也沒那么簡單?!?p> 打了兩圈扣,用繩子拴住太極熊,眾人拔腳前往大院。
過了門廊,徐光年站在清風堂門口,莊栩則等在院子里。
幾人皆是一振,幾步向前:“栩哥兒,徐大人怎么說?”
莊栩也很無奈,和徐光年說了半天,但從頭到尾只有一句話:“指揮使自然有指揮使的判斷?!?p> 名捕匯聚大院,郭大友從清風堂出來,手里捏著幾塊令牌,身后,則跟著兩位都察院的大人。
駐足兩棟黑鐵獬豸像之間,他往下面掃了一眼。
“何岳,去取板子來?!?p> 何岳不知何意:“大人,什么板子?”
“什么板子?打人的板子!”
何岳一震,不敢再言,往孟榆林幾人瞄了一眼,便縱身去庫房取板子。
沐鋒一激靈,嘀咕道:“完了、完了,小爺這次真要挨板子了?!?p> 彭萬里卻松了一口氣,挨頓打總比掃地出門來的好,看來沐鋒這次還有機會。
打人的板子分為兩種,“笞杖”用的是小荊條、小木板,“杖刑”的則是大木板、大荊條。
見何岳取來兩種板子,郭大友喝道:“昨夜巡查總部者出列。”
數(shù)十人聞聲出列,連徐光年也下了臺階,這都是留守應天的名捕,多是都察院的人。
“看守不力,御熊出逃卻毫無反應,罰二十笞杖!”
令牌落地,出列的眾人自感失責,徐光年率先拜身,領了責罰。
卻聽郭大友又道:“今日圍攻養(yǎng)濟院者出列?!?p> “愚鈍無智,紛亂不序,罰二十大板!”
圍攻養(yǎng)濟院的有二三十人,孟榆林四人也在其中,紛紛領罪。
“沐鋒出列。”
沐鋒聞聲而拜:“大人。”
“魯莽自大,擅放火器,再罰二十大板!”
“沐鋒領罪?!?p> 卻聽郭大友接著又道:“出言不遜,私審名捕,往日種種罪責,該罰多少,你自己算算吧!”
好家伙,這是連以前的一起算上了,原來“等我空出時間”并不是一句玩笑。
令牌飛落眼前,沐鋒咬咬牙:“沐鋒知罪,沐鋒領罪?!?p> “行刑吧!”
在獬豸像前放下長凳,都察院的兩位大人執(zhí)板上前,先打總部夜巡之人。
雖都是往日的部下,兩位大人卻一點都沒手軟,直打的眾名捕皮開肉綻。
一邊打,還一邊罵:“不爭氣的東西,這一板打你的懈??!這一板打你的大意!”
幸而名捕多是年輕人,都有些武藝在身,仗著體格強健,大多硬扛了下來。
待輪到徐光年,兩位大人相望一眼,都有了些猶豫。
徐光年德高望重,而且已有花甲之年,這二十大板如何打的。
但郭大友神色無情:“徐光年為名捕長官,卻不能以身作則,該打!”
莊栩不忍老上司受罰,挺身道:“徐大人年邁體弱,莊栩愿為他受這二十大板?!?p> 只是徐光年伏在長凳上,搖了搖頭:“我犯錯受罰,心甘情愿,不用他人來替。”
長板落下,衣袍粉裂,血肉雜合,沉悶聲很快變成了“噼啪”亂響。
二十大板打完,徐光年背后鮮血淋漓,被幾人抬回了廂房,眾人心中亦萬分悲愴。
孟榆林眾人受的是“笞杖”之刑,比“杖刑”輕了很多,挨了二十下小木板,不至于傷筋動骨。
現(xiàn)在只剩下沐鋒的刑罰還沒有結束。
沐鋒伏身長凳,兩位大人正要作打,郭大友忽然上前,接過了板子。
“沐鋒由我親自來打?!?p> 先打圍攻養(yǎng)濟院二十小木板,再打擅放火器二十大木板,四十板打完,沐鋒滿頭冷汗,背上黑紅交錯,不堪直視。
“私審名捕,該罰多少?”
“該罰二十?!?p> 木板再次落下,眾名捕扭過頭不忍再看,而郭大友絲毫沒有留情。
“出言不遜,該罰多少?”
“該罰二十?!?p> “不聽指揮,該罰多少?”
“該罰二十......”
“頂撞上司,該罰多少?”
“該罰......”
長凳上已經(jīng)沒了聲響,彭萬里一驚:“大人,沐鋒昏死過去了!”
都察院兩位大人臉色一變,忙上前道:“郭少卿,不能再打了!”
郭大友扔下木板,解開衣袍,蓋在了沐鋒的背上。
“榆林,萬里,將沐鋒抬去醫(yī)治?!?p> 孟榆林三人急上前,沐鋒的這種傷情不能擅動,便連著長凳一起抬起,風急火燎出了大門,去尋醫(yī)館救人。
身后,卻聽郭大友輕輕一嘆,也不知是愁是悲。
應天的醫(yī)館不少,有公家的惠民藥居,也有私立的各種小店。
三人扛著長凳闖進大門,老郎中放下書卷,掀開衣袍看了看,復而瞟了瞟彭萬里的公服。
“幾位官爺,這死人你叫老夫怎么治?”
莊栩急道:“那里是死人,他是昏過去了。”
“這樣的棍傷,也差不多了?!?p> 使開小童,老郎中拉開抽屜,取出一包粉好的藥末。
“官爺搭個手,把他的衣服慢慢掀開?!?p> 沐鋒的衣服已被打的稀爛,孟榆林撿起幾片大塊的布料,而那些碎末摻雜在血肉里,可讓人怎么下手。
老郎中伸頭看了看:“這樣就行了,一點一星的,也不影響下棺?!?p> 莊栩罵道:“你這庸醫(yī),人還沒死,怎敢妄言亂咒!”
老郎中也不生氣,自顧自的鋪灑藥末,白色的粉末飄落而下,將沐鋒整個背部覆蓋。
拉住莊栩,彭萬里皺眉道:“老先生,這種傷勢真的沒......”
灑好藥,老郎中又仔細觀察了一會,才起身捋了捋胡子:“這種棍傷已危及內(nèi)臟,送到我這里自然沒得救了?!?p> 孟榆林一動,拱手拜道:“還望老先生指個明處?!?p> “這藥能吊住他一會,既然是官家人,你們就去找應天府尹吧。”
老郎中又坐回了椅子,拿起了書,三人相望一眼,道聲謝,正要抬起長凳,卻聽沐鋒“哎呦”一聲,忽然睜開了眼。
掃了眼三人,沐鋒愣道:“怎么,我還沒死?”
莊栩驚奇道:“你醒了?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沐鋒感受了一下,卻露出了笑容:“我感覺還好。”
三人聞言正喜,老郎中嘆了口氣:“好什么,這是回光返照,要死在老夫店里嗎?還不趕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