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春生心里充斥著焦躁不安,現(xiàn)在,又多了一絲懊悔。能怎么辦呢?一切都已經晚了。春生多么希望小惠還活著,多么希望可以再見到她一面,多么想和她說說話,多么想再次抱緊她,可現(xiàn)在,他甚至都記不起和小惠曾經都發(fā)生過什么?!拔覜Q定了,我要重新找回和小惠的記憶,那怕最后注定無法再相見了,我也要重新認識她,感受她,回憶起和她的一切。”而這次,我絕不會再忘記。春生在心里暗下了決心。忽然,他眼前的景色變成了院長室,而院長,正在他面前,注視著他,對他緩緩說道。“你認識我嗎?”
當春生的意識恢復時,他眼前的地方,是院長的辦公室。此刻,他正站在院長的眼前?!澳阏J識我嗎?”院長又一次說出了那句熟悉的話。春生沒有回答,他下意識的看了一下表,五月二十八日,8:00。沒錯,又是這個時間。然后,春生迅速跑向屋外,去看那個自己做了記號的地方。然而,空空如也,并沒有什么記號。院長對春生的這些行為感到疑惑,不過很快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把春生叫進了屋,讓他坐下。之后,院長緩緩開口。“你,是穿越時空回來的吧?!贝荷鷽]有作答,此刻,他最擔心的是小咲的情況,其次就是小惠的記憶,而且,根據(jù)第二次經歷的情況來判斷,院長是敵人的可能性太大了。但此刻,慌慌張張的反而顯得不自然。“你在說什么?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痹洪L:不用裝了,年輕人,雖然我并不能穿越時間,但我有很多的經驗,剛進門的時候,你還是很慌張錯亂的狀態(tài),可一瞬間,你就鎮(zhèn)定了下來,并且觀察了一番,說明你很熟悉周圍的環(huán)境,而且,你給我的感覺,就仿佛你已經不是第一次在這里見到我了。
春生:對不起,打擾到您了,我抱歉,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這就走。說罷,春生打算奪門而出。但院長將他攔了下來。院長:抱歉問了你奇怪的問題,忘掉它吧。對了,你身體似乎不舒服的樣子,要不我?guī)湍阕鰝€診斷吧,雖然我好久不幫人看病了,但我當初可是這家醫(yī)院最好的醫(yī)生啊。看???對了!春生忽然想起來了小花的話,小花是得了什么怪病,為什么就活不過一個月了,院長一定知道原因,問院長一個患者的情況,不至于會被懷疑吧?!拔也]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是這樣,我有一個朋友,她叫小花,她說她得了一種怪病,而且醫(yī)院還告知她因為這個怪病可能活不過一個月了,這是真的嗎?”院長聽完后,思索了一陣?!叭绻t(yī)院已經通知她了,而且她自己確實能感覺到病情在不斷的惡化,那應該就是真的了。那確實是一種罕見的怪病,我們努力了十多年,但如今面對那個怪病依然無能為力,只能眼看著病患被折磨。”
春生:那就是說,小花過不久就會死去,是真的嘍?院長:大概是的,這個怪病一但到了晚期卻還能一直活下去的情況,以前從沒出現(xiàn)過。春生此刻心里充滿了不甘,這個結果,實在讓人難以接受。春生:除了小花以外,現(xiàn)在還有其他人的怪病到了晚期嗎?你們醫(yī)院一直在收養(yǎng)棄嬰和孤兒,這個怪病是只會發(fā)生在他們身上嗎?你們到底有沒有真的努力醫(yī)治過,為什么說一到了晚期就沒有痊愈的可能呢?院長:雖然他們都是無家可歸的人,但他們也是有隱私的,更詳細的事,我不能告訴你。春生:可為什么啊,為什么好好的一個人,就這么莫名其妙死了??!院長:看來,你確實很為你朋友的死感到難過,可是年輕人,你要知道,即使沒有這個怪病,世上還有很多其他的病,并沒有誰可以保證你的朋友一直是健康的,而你的朋友在活著的時候一直被病折磨,你確定那種狀態(tài)的活著會比死了好嗎?而且即使她不得病,她也會有死去的那一天,這是沒有辦法,不能改變的事實。當我們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們的死亡也就注定了,我們出生的目的,或許就是為了最后的死去吧。抱歉,也不是這么悲觀的事,我是認為,生命是一件很普通的事,而生命的生老病死,也都是很普通的事,這些必然發(fā)生的事,并不值得為此寄托太多的情感.。春生:莫名其妙啊,你的意思是,讓我坦然的接受朋友的死去嗎?
院長:正是這樣的。即使你的內心再怎么不接受,注定的事情是沒有辦法改變的。而且,死亡真的未必是一個那么令人傷心的事,如果我們不把一個人的出生和死亡當做一個人的一生,而僅僅將一個人的存在當做一個人的一生,那怕這種存在是虛無的,那么人即使是死了,也未必就是真的消失了。仔細想想,實際上我們以活著的狀態(tài)存在的時間遠遠小于我們以虛無的狀態(tài)存在的時間,如果說身體暫時的生病是錯誤的狀態(tài),身體健康才是正確的狀態(tài),那么我們活著的時間遠遠小于我們虛無的時間,或許活著才是一種病態(tài)。春生:你的意思是,我們活著和死了,其實是一樣的嗎?就算正如你所說,我們可能死后是以虛無的狀態(tài)存在的,可你能確定那個虛無的狀態(tài)就是一直存在的正確的狀態(tài)嗎?院長:并不一定是死后,我們很可能在出生之前就存在了,我想想,用一個比較貼近的說法,就是靈魂吧。不過說到底,就像我們既無法界定自己與世界的邊界一樣,我們也無證證明自己靈魂存在與消失的邊界,我們的靈魂可能一開始就存在,只不過每當有新的肉體誕生時,為了能讓這副肉體活著,世界就強行把靈魂塞進了肉體里,受到了肉體的束縛,靈魂因而變得不自由了??伸`魂明明是如此的渴望自由??!也許,一開始所有的生物都是擁有智慧的,但他們發(fā)現(xiàn),擁有了智慧后,他們發(fā)覺了自己的靈魂是不自由的,他們?yōu)榇烁械酵纯?,為了繼續(xù)活下去,他們放棄了智慧,而僅僅依靠本能繼續(xù)活著,那樣,他們就無需再被這個世界和肉體束縛,盡管他們并不能獲得自由,可他們因為失去了可以自由思考的靈魂,而忘記了自由這件事情本身。只有愚蠢的人類不愿意舍棄智慧,他們享受著主宰地球的快樂,并且以為只要按照自己的意愿改變周圍的環(huán)境,就可以獲得幸福,但每當他們改造出了那個自己認為幸福的環(huán)境時,很快他們又變得不幸福了,于是他們周而復始的追逐下去。你如果認為幸福是錢,可錢永遠不夠多,你如果認為幸福是房子,可房子永遠不夠大,人類以為自己在憑著自己的意志去追求,可從未發(fā)現(xiàn),幸福只是世界編制的美夢,它是為了讓這副肉體一直活動下去而編造的一個謊言,人們追尋著不知何時會來臨的幸福,可幸福到來后,馬上又會出現(xiàn)新的幸福,人類如此反復,不停的追尋,但不管如何追尋,這個路注定沒有盡頭。人類從未發(fā)現(xiàn),其實幸福,并不存在。
春生:你...你一定是瘋了。不管你說的看上去多么在理,但是我都知道,我的心是有感情的。朋友死了,我會難過,朋友幫不上我的忙感到抱歉,我不會怪她,并且感謝她即使無能為力還愿意幫助我,最重要的,我失去了和重要之人的回憶,但此刻,我強烈無比的想要回想起來,并再見到她,這些感情,可不是什么虛無,靈魂,自由,智慧這種膚淺的東西可以解釋的通的。院長:我并沒有想把一切解釋的合理,我只是說了一點我自己的看法罷了,你如果認為那是瘋話,那也沒有關系,本來世界也沒有什么真正的道理放任四海而皆行。確實啊,現(xiàn)在即使和院長爭論出個高低,又有什么用呢。春生無力的走出了房門,他進了電梯,按了一層,到了大廳,他跑到一個角落躲了起來,但他一直注視著大廳。這個時候,小咲應該快要經過這里了,但是現(xiàn)在的春生覺得還是不要見到小咲比較好,避免再把她牽扯到危險之中,所以他只是站在遠處看著大廳的人來人往,只要能確定小咲平安無事,就可以了。當看到小咲從人群中穿過的身影時,春生松了一口氣。這一次,無論如何,春生都不打算再去打擾小咲和小花她們了。接下來,該這么辦呢?春生開始漫無目的的在醫(yī)院里瞎逛,此刻,他想獲得和小惠的回憶,并且想知道小惠的死因,還有小花,到底還有沒有辦法可以救她,如果小花真的走了,留下獨自小咲獨自一人,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可是,即使知道了種種需要解決的事情,可眼下,沒有潛入影像能力的他,只是個焦慮的普通人,唯一的線索地下室可以肯定是個陷阱了,他也不知道應該怎么辦了,他已經不明白自己的內心到底還在渴望什么了。煩惱,懊悔,迷茫,焦慮,一個真正的普通人。不知不覺,春生走到了二樓的拐角,這時,他看到了那個只能容納一個小孩子穿過的,墻面的裂縫,來醫(yī)院后,還是一直從影像看這里的,現(xiàn)實里到達這里,還是第一次。那個裂縫的后面,就是只有小時候的春生和小惠兩人知道的秘密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