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沒有妖氣，有鬼氣！

　　李公甫肅容道：

　　“大師，李某帶領(lǐng)這么些兄弟多年，相互間都是知根知底，彼此了解，無話不談之人。李某可以保證，手下絕對沒有一個弟兄，敢在這種大事上損公肥私！”

　　“至于縣衙里的其他小吏輔官……”

　　“哼，就算想當(dāng)內(nèi)應(yīng)，諒他們也沒這個能耐?！?p>　　楊間搖頭質(zhì)疑道：

　　“李捕頭，不是貧僧不相信你，只是這滿倉庫銀，沉甸甸明晃晃，又加之縣衙向來看守嚴(yán)密，如何便能在一夜之間全數(shù)搬走？”

　　“就算是貧僧親自來取，沒有鑰匙搶先在手，也絕對不可能達(dá)到這種程度?！?p>　　“你仔細(xì)想想，縣衙里真的沒有人，可能存在每天入庫持續(xù)使用以假亂真、魚目混珠之法，行瞞天過海之舉可能性的？”

　　李公甫沉默以對。

　　若不是反復(fù)自查過多遍，皆無結(jié)果，縣尊豈會同意他向靈隱寺里的大和尚們求援？

　　找和尚幫忙破案，這事兒手底下的弟兄們一個個都臉上燥的慌，覺得荒唐不已。

　　其實李公甫自己何嘗不覺得害臊？

　　他是實在沒辦法了。

　　還是那句話——于九州大陸上，只有修為在身的和尚和道士才能打敗同樣修為在身的妖怪。

　　余下人等，就算再怎么努力，也不過是做無用功耳。

　　身作公差十幾年，李公甫經(jīng)驗豐富，破過的大案小案，就算沒有一千起，加起來也有幾百起了。

　　但像縣衙庫銀失竊案這么令人匪夷所思又意味深長的，他還真的是第一次碰見。

　　這絕對絕對不是普通人類能做出來的事情。

　　所以他緩緩躬身，慎重附耳道：

　　“李某愿意以多年公差清譽擔(dān)保，絕無半分可能！”

　　“而且正是因為絕無可能，所以李某才會斷定是妖物作祟。還請道濟(jì)大師不吝體力，速速施展奧妙佛法，找到雌雄雙煞，奪回庫銀！”

　　“事關(guān)重大，縣尊大人必有厚禮謝之！”

　　想不通的事情就是妖怪作祟唄？

　　反正發(fā)生離奇的事件，黑鍋推給妖怪準(zhǔn)沒錯。

　　不過，這理由其實好像還莫名地挺有道理的……

　　可——

　　楊間又用自己額頭上的天眼來回掃了一圈兒縣衙銀庫。

　　他沒看到有一絲妖氣殘留。

　　天眼神紋畢竟是刺激精神，洞察識破的神通，最擅長的就是當(dāng)面辨別妖物寶貝，可不擅長在事后追蹤尋跡。

　　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官銀失竊案真的是化形大妖所為，那么此刻楊間所需要的，或許并不是天眼。

　　而是一只靈巧的鼻子。

　　真是技到用時方恨少，他總算知道二郎廟里，為什么那么多內(nèi)門師兄都喜歡在下山行走前，到獸堂中抱養(yǎng)一只犬類靈獸再入世了。

　　人類終究是有極限的。

　　仙武修行者在境界不足時，許多事情想要看得更透徹，還是需要外物的輔助。

　　若縣衙里果真沒有內(nèi)鬼存在，那么，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還剩下的唯一的一個可能性，就算它再怎么不靠譜，也是真相。

　　雌雄雙煞，就真的是一對化形大妖。

　　也許他們偷走對自己毫無意義的物品別有目的，這里面還有其他更嚴(yán)重的陰謀詭計存在，但此刻楊間最好奇關(guān)心的，其實還是他們的作案手法。

　　尋常大妖莽直，如金山青蟒，盤踞山林深處崖洞，殺人無算。

　　這一類大妖，向來只曉得屠戮百姓山民，半點不脫野獸性情，算是智慧最低一檔的；

　　而智慧略高一點的級別，就曉得占山為王，尋來一堆小妖小怪，收歸麾下，儼然自成一方霸主。

　　稱之為小妖國也不過分。

　　當(dāng)然，這一類妖王妖霸樹大招風(fēng)，風(fēng)險系數(shù)亦是最高，是最容易吸引佛道二門高手的仇恨的，心里更要隨時做好被如同楊間這般“大哥大”不小心路過找到，然后不請自來，上門強行吃席的覺悟和準(zhǔn)備。

　　這第二類妖怪，算是稍微高明了一點兒。

　　但自大地占山為王，不懂得趨利避害，保全自身，遲早嗝屁兒。

　　“妖王”們的智商，說到底，其實也沒比第一類妖怪好了多少。

　　而真正智慧精明的大妖，多半苦練人體化形之術(shù)，通曉人類禮教，甚至于可以學(xué)富五車，熟讀文章，比真正的人類偽裝得還像人類。

　　它們混跡于世俗街坊酒樓之中，俗人百姓鄰里間，如水滴進(jìn)海，管教禪道天敵無處可尋。

　　肚子餓時，也只要隨手偷摸著一抹，一個小鎮(zhèn)子里倒有一半的人，都神不知鬼不覺地入了妖怪腹中饕餮地府，名字在生死賬上一筆勾銷。

　　屆時，偽裝成人的大妖便隨被自己吃掉的百姓一起人間蒸發(fā)，再換個身份趕往下一個餐堂。

　　這種行兇手段，只要遮掩好外泄妖氣，又不正好撞上云游的禪師道長，是真真正正天衣無縫。

　　當(dāng)然，只要動手殺人，怎么可能完全不露氣息？

　　正所謂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凡做過，就必留下痕跡。

　　大妖出手有妖氣，殺死百姓更有血氣、煞氣、鬼氣纏身，得道修者當(dāng)面見了化形大妖，便是妖怪偽裝地再完美，多半也還是能認(rèn)出來的。

　　視察屠戮現(xiàn)場，妖氣能被大妖自身控制收縮，并隨時間流散至盡；但留下的血氣煞氣鬼氣，卻是萬萬不能避免的。

　　而現(xiàn)在……

　　楊間遇到了難題。

　　哪有化形大妖出手，只偷東西不殺人的？

　　這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嘛！

　　既然人家這次作案連只雞都沒殺過，只是單純偷了縣衙里的府庫官銀，那必然是妖氣泄露極少，血氣、煞氣、鬼氣這三氣也一概沒有存留的。

　　他能到哪兒去找蹤跡？

　　看著李公甫和其手底下一幫子捕快衙差弟兄眼巴巴張望的樣子，楊間不禁覺得，此時的場面，實在是頗有些尷尬。

　　雖然早就打了預(yù)防針，不過要真是妖孽作案，自己卻毫無辦法的話，很掛不住面子的啊！

　　他蹙眉靜思，額頭上天眼神紋馬力全開，雖然全盤掃描又開了起來，但心里想的是這一次恐怕真的只能是靠邏輯推理了。

　　雌雄雙煞就算在偷盜官銀這一事上天衣無縫，但妖怪存錢有何用？他們必會找地方銷贓。

　　只要讓李捕頭查一查余杭鎮(zhèn)附近最近忽然暴富的人家，或許就能……

　　“咦？！”

　　西南角墻根夾縫小隙里，有之前未曾發(fā)現(xiàn)的微弱鬼氣殘余！

　　楊間陡然臉現(xiàn)喜色。

　　他揮一下蒲扇，猛地轉(zhuǎn)身蹲伏查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