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外人聲鼎沸,熱鬧非凡,茶館內(nèi)清晰可聞的是茶壺嘴吞吐水汽的聲響。
周游霄再給曹清德倒一杯,笑道:“那道童會留下嗎?”
曹清德擺弄著茶寵,笑道:“打個賭,留著我告訴你一個元歲福地的秘密,沒留著……”
周游霄立刻答應(yīng):“成交。”
曹清德蘸下茶水,憑空畫圓,鏡花水月,道童的身影顯現(xiàn)。小道童趙子喬回到自己的房間,將身上的東西隨手一丟,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起身耍起了拳腳功夫,耍的有板有眼,匠氣十足,吐氣拳畢,坐到床上開始呼吸吐納。
曹清德見狀一揮手,鏡花水月消散。
周游霄放下茶杯,道:“曹道長,你這是……”
曹清德笑道:“手滑了,再來?!?p> 周游霄攔住,道:“曹道長慧眼識珠,斷然不會出錯,這場是周某輸了。”
曹清德怪笑道:“太快了吧,不像三皇子的作風(fēng)啊?!?p> 周游霄手搭在茶壺蓋上,道:“茶涼了?!?p> 曹清德引誘道:“元歲福地都不動心?”
周游霄不為所動。
曹清德很是急迫,道:“事關(guān)閻浮,消息一旦公開,九天十地都要抖三抖,你竟然一點興趣都沒有,不會已經(jīng)知道了吧,我昨天才知道?!?p> 周游霄朝東方拱手,道:“昨日子時來到此地,此行奉女皇旨意,一為兵書,二為鎮(zhèn)石?!?p> 曹清德擺擺手:“我管你來干什么。”
然后好奇道:“老皇帝傷勢好轉(zhuǎn)了?”隨后壓低聲音:“還是說更嚴(yán)重了?”
周游霄眼神凌厲,握緊茶杯。
曹清德告饒:“猜猜嘛,瞎胡說的,瞎胡說的……”
曹清德賣好,道:“一個娘們兒當(dāng)家了近百年,都把你們老李家嚯嚯成什么樣了,還養(yǎng)面首,呸,惡心。我都……”
曹清德義憤填膺,唾沫飛濺,周游霄打斷:“此行除了我,還有陛下的女官同行,此刻或許就在不遠處?!?p> 曹清德左右搖晃腦袋,脖子上幾層肉都看的一清二楚,趕忙找補:“我都為陛下感到高興。”
周游霄輕點桌面三下,曹清德道:“這下聽不見了吧。”
周游霄道:“此行我還有一則密令?!?p> 曹清德喝口水,頗為后怕:“姓李,還是姓周?”
周游霄沉聲道:“李?!?p> 曹清德說道:“巧了嘛不是,我也要用姓李的說兩句。”
周游霄瞳孔收縮,道:“李代武?!?p> 曹清德道:“少人?”
周游霄點點頭。
曹清德道:“一個條件?!?p> 周游霄思度片刻,道:“可以?!?p> 曹清德意外道:“我還沒說呢?”
周游霄道:“已經(jīng)猜到了,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p> 曹清德道:“沒問題?!?p> 兩人相視而笑。
飄在屋頂?shù)臍馇蛘ㄩ_,一張獎券飄到茶桌上,四個大字赫然在目“謝謝惠顧”。
袁牧野進屋關(guān)門轉(zhuǎn)身向張截柒稱瘦作揖:“張觀主?!?p> 張截柒伸手將袁牧野引到桌前:“坐?!?p> 袁牧野心懷歉意,急切道:“觀主,此事緊急,坐下細說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張截柒輕輕揮手,示意袁牧野先冷靜下來。
袁牧野又道:“這事兒真的很急,我知道責(zé)任在我,是我技不如人沒能守住信件,可是……”
張截柒拿出一紙信封,笑道:“年輕人就是性子急。”
袁牧野將其拿起,大拇指揉搓“啟”字,大喜:“這封信怎么到館主手里了?”
張截柒還沒說話,戴著帽子的李船走了出來,袁牧野稍稍側(cè)身,擺開手勢。
張截柒按住袁牧野的肩膀,道:“傷勢不小,還要動手,不怕落下病根?!?p> 李船摘掉帽子坐下,露出青皮腦袋,上面一條極長的傷疤,大手一捋,很是猙獰,加上粗粗礫的黑臉,一點也不像個好人。李船看著袁牧野一臉認(rèn)真勁兒,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老張,我說的沒錯吧,這小子有股狠勁兒。
張截柒微笑點頭。
李船拿出一張表寫寫填填,又丟給袁牧野一張銅片,道:“過兩天去總部報道,你知道在哪兒吧?有人會領(lǐng)你熟悉環(huán)境?!?p> 袁牧野看向銅片,抬頭問道:“李主管?”
李船放好審查表,道:“還不算笨。”
袁牧野恍然大悟,放好銅片,道謝:“多謝主管。”
李船擺擺手,道:“嘴上說謝謝,心里肯定還是罵我下手真狠?!?p> 李船攤攤手,道:“這可不能怪我,公司規(guī)定,當(dāng)年我也是這樣?!?p> 袁牧野正要解釋,李船打斷了他:“行了,我知道了,我和老張還有些事要談,有事就先忙去吧?!?p> 袁牧野有些遲疑,張截柒道:“袁小友不用擔(dān)心,與你一同前來的女子無心害你?!?p> 李船看向袁牧野,嘿嘿笑道:“相逢便是緣分,何況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不為過吧?!?p> 袁牧野大囧,連忙解釋:“啊,我……我們……我沒有那個意思?!?p> 李船哈哈大笑起來。
袁牧野離開,張截柒看著信封說道:“這年輕人,好啊?!?p> 李船驕傲道:“那是,也不看是誰選的。”
張截柒搖頭,道:“不單是,他從上山開始,手腕上的劍符就是激活狀態(tài),舌根底下壓著丹丸,好苗子,是個好苗子?!?p> 李船問道:“我怎么沒發(fā)現(xiàn)?!?p> 張截柒反問:“一個傷患,手腳不利索不很正常嗎?”
袁牧野還是一副傷病未愈的樣子,走向前去朝趙長虹抬手作揖,趙長虹回禮,袁牧野和盛太平打聲招呼:“盛小姐,走了。”
盛太平回道:“處理完了?”
袁牧野笑道:“完了,準(zhǔn)備去哪兒?”
盛太平拿出手機指著一張海報,說道:“這人多,看起來很熱鬧,先去這?!?p> 袁牧野一口答應(yīng):“走吧?!?p> 兩人走到山腳,袁牧野駐足抬頭看看山門,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很快消失,袁牧野將劍符藏,整個符膽燃燒殆盡,很難再有一擊之力。
盛太平走在不遠處,停下來問道:“干什么呢?”
袁牧野笑著跑上前:“太長時間沒回來有些愣神了。”
兩人沿著旅游街,在人群穿梭,叫賣聲絡(luò)繹不絕,他們走走停停,盛太平似乎對一切都很感興趣,買了幾件有眼緣的首飾和幾個小巧瓷瓶。
袁牧野躲開一個迎面跑來的小孩,盛太平問道:“多久沒回來了?”
袁牧野思索片刻:“四五年了,不過有空就回來。”
盛太平點點頭。袁牧野問道:“盛小姐哪里人?!?p> 盛太平回應(yīng)道:“外鄉(xiāng)人,小地方?!?p> 袁牧野眼球收縮,沒再多問,換話題有些試探道:“第一次來這兒旅游吧?”
盛太平看著飄起來的氣球,說道:“以前有機會來,因為害怕就沒來。”
袁牧野很是驚訝,問道:“害怕?”
盛太平加快腳步,說道:“快走,要被人搶走了?!?p> 袁牧野還沒來記得及想盛太平說的什么意思,一群人將兩人沖散。
“砰,砰”不停地有氣球炸開,抬頭看去的人們也興奮騷亂起來。
周游霄背著手,拿著“謝謝惠顧”,走出茶館。
盛太平?jīng)_著袁牧野大喊:“那個,就你前邊那個,里面有獎券?!?p> 袁牧野順著她指的方向仰著頭跑去。
周游霄抬頭看了一眼,一步小跳將氣球拿在手里,袁牧野跑過來:“這位大哥,這個氣球……”
周游霄將氣球遞給他,袁牧野感謝道:“謝謝啊,大哥?!?p> 袁牧野給盛太平遞過氣球,問道:“是這個嗎?”
盛太平抬手示意他小聲:“噓?!?p> 袁牧野不解問道:“什么意思?”
盛太平小聲道:“等一會兒,它快炸了。”
袁牧野一聽樂了:“哈哈哈……”
然后輕輕一戳將氣球打破,突然地響聲下了盛太平一跳,袁牧野將獎券遞給盛太平:“謝謝惠顧,沒有獎啊,你看錯了吧。”
盛太平氣呼呼的看著袁牧野,袁牧野說道:“你之前沒見過氣球嗎?”
盛太平不甘示弱:“見過!怎么了!”
袁牧野聳肩,笑道:“走吧,沒中獎?!?p> 盛太平認(rèn)真道:“肯定沒錯,這氣球有問題。”
袁牧野說:“還要嗎?”
盛太平兩手掐腰,說道:“愛誰要誰要?!?p> 兩人說說笑笑,周游霄面帶微笑從兩人身旁走過。
一處密室中,范在言收起八面黑白小幡,盤腿起身,撿起古樸石鼎,失有一耳,鼎身粗糙,卻有種如玉般的溫潤感,把玩細捻,讓人愛不釋手,鼎內(nèi)積存一寸見方的青翠綠液,范在言仰頭喝掉,嘖嘖細品,自語道:“味道還挺好,可惜水法煉丹多少不及火法煉丹?!?p> 修道一事,有張有弛,細水長流,日進寸尺,跏趺冥想修心,煉氣鍛神修力,修心修力非一時之功,不過水磨功夫。
范在言拿起朱紅桌前的折沖紙,各類情報一目了然,盡是瑣碎日常,唯獨附有“中州盛日,捻金雪柳”的竹簡令其蹙眉許久,除此之外還有一張大秦王朝的拜帖,范在言拿在手里,看到落款有些意外,兵部直接派人來,老王家還真是獨得圣恩啊。
范在言走在旅游街,一邊總結(jié)這位兵部來客的各種信息,以便等會對癥下藥,一邊回想關(guān)于大秦官場的近況,現(xiàn)在大秦可比武周難過多了,天災(zāi)剛過,現(xiàn)在又來人禍。
元皇五年,新進科舉探花元淮涉及科場舞弊,而后供出此次科考狀元李易垣是其同伙,同時李易垣是左相姚章的得意門生,最勁爆的是,此次科考不僅涉及左相,還有后宮懷有龍種的蕓妃,同時涉及三公六部,更有人傳這后面還有靖王贏鎮(zhèn)的手筆,秦皇得知勃然大怒,要求大理寺,刑部徹查此事,無論是誰絕不姑息,一時間大秦皇城人心惶惶,風(fēng)雨欲來,剛回正軌的大秦一時間又站在了歷史的十字樓口,走錯了,可就走進歷史課本了。
所以范家此次的中心都放在大秦了,范在言提著公文包,滿面油光,西裝革履,皮鞋锃亮,走進一家火鍋店,點好鍋底和配菜,就一個先吃起來,吃的滿頭大汗,衣冠不整,
正午一刻
王兩川獨身一人前來,因為左勰玨留下口信說有好友相邀,這次就不和他去會范家話事人。
范在言正吃的熱火朝天,王兩川面無表情的坐下,范在言低頭吃著毛肚,燙得話都說不清楚,把菜單遞過去:“想吃什么,點,嚯,夠燙的?!?p> 王兩川接過來,不再擺譜,川劇變臉笑容滿面大聲叫道:“服務(wù)員!”
范在言嘴里叼著青菜,抬頭看他,王兩川笑容滿滿,范在商將青菜吸進嘴里,笑容以對,旁邊的顧客心中揣測:不會是倆那啥吧。然后一陣惡寒,看著眼前的飯碗,再看看眼前吃的正開心的男同學(xué),頓時有些反胃吃不下去,范在言有意捕捉周圍人的心思,不免嗤笑。
王兩川的菜上齊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吃的更是滿嘴流油,痛快不已。
兩個人的畫風(fēng)就像兩個許久不見的好友,各自的習(xí)慣早已了熟于心,你吃你的,我吃我的,等吃完再敘舊,談?wù)摤F(xiàn)在的慘狀,回憶以往的蠢事,這仿佛是兩的人約定成俗。
然而他們并不是好朋友,范在言抹著嘴把合同狀的幾頁紙丟給王兩川,大聲叫道:“服務(wù)員!”然后喝著酒對王兩川說:“看看,沒問題就簽了,吃完就給你想要的?!?p> 王兩川拿著合同仔細看起來,服務(wù)員走過來,是個小妹妹,很耐看,范在商笑吟吟道:“小姐姐真好看?!彪y看的小姐姐害羞的說:“你也是?!?p> 范在言是真好看,像他這樣的修為,隨意調(diào)整肉身小菜一碟,現(xiàn)在的他給人一種既年輕又成熟的氣質(zhì)。范在言和小姐姐調(diào)笑幾句,相互交換微信,小姐姐心里跟蜜罐似的。
范在言話語一轉(zhuǎn):“不是我說,小姐姐,你們店的肉給的有點少啊,我前兩天在燕京吃涮鍋,人家給的肉那叫一個足,你們老板不行啊。話說小姐姐手真好看……”
范在言一頓侃,自己吟吟笑,小姐姐滿面羞紅的跑遠了。
王兩川看完合同壓在手底,笑道:“是不是有些貴了。”
范在言回應(yīng):“大秦不值這價?還是……”他輕啜涼茶誠懇的笑。
王兩川鎮(zhèn)定的說:“以前可不是這價,趁火打劫不是?”
范在言掏出手機一邊打字看,一邊說:“大秦內(nèi)憂外患,其中利弊你比我清楚,王家雖為七柱國之一,但眼下形勢可不是一個兩個柱國能夠填滿的,更何況弄權(quán)的姚左相一直和你們不對付,花點兒錢求個安定,花點兒,再說了又不貴。”
王兩川思索一二:“多加一個消息?!?p> 范在言抬頭看他一眼:“單子上沒有這條,范家的規(guī)定你也知道,知道了也不能說?!?p> 王兩川很是不甘,說道:“你這里寫的稷鼎具體地址可是語焉不詳,‘元歲石胎隕落,疑似留殘魂’就這幾個字,無異于大海撈針,再說元歲福地開啟時間有限,我上哪找去!”王兩川有些激動了。
范在言說道:“生意可不是這樣談的,知道總比不知道好吧,沒這幾個字,你連找的方向都沒有?!狈对谘該P揚下巴,王兩川簽了字,范在言丟給王兩川一個金絲小布囊,正面龍戲鳳,反面鴛鴦游。
王兩川剛要走,范在言笑道:“替我向老爺子問好,還有,王老爺子年事已高,安心做個富家翁更好。”王兩川握緊布囊,手指發(fā)白,眼神晦暗不定,說道:“我會的?!闭Z氣聽不出情緒。
范在言剛走兩步又退來,拍拍王兩川的肩膀,說道:“看在老爺子的面上,我多說一句,別人家的家事,看看就行,更何況是……”
范在言嘴唇微張,他人聽不見說的什么,王兩川聽見雙眼睜圓,久久不語,然后說道:“多謝?!?p> 范在言虛心接受,嘿嘿笑道:“在商言商,在商言商?!?p> 王兩川看著桌上的布囊,面色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