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廚子和傻子
曹清德手腕一擰,縈繞酒肆旌旗的蒼蠅停住,定睛一看,翅尖晶瑩紋路依稀可見。
酒肆外行人依舊,酒肆內(nèi)眾人靜止,而腰牌粉末也由粉末變成小塊兒,小塊兒變成大塊兒,直至復(fù)原。
曹清德輕笑,手指輕點(diǎn)桌面,酒肆內(nèi)眾人恢復(fù)行動。
瓷質(zhì)腰牌復(fù)原,還多了三個(gè),四個(gè)依次排開,落在大髯壯漢桌前。
周圍人無不驚呼,瞪大雙眼,愣在原地。
曹清德笑吟吟說道:“現(xiàn)在又有了,還多了三塊,你說怎么辦?”
大髯壯漢坐得板正,整理儀容,穿戴整齊,豆大的汗珠自鬢角滑落。
壯漢猛地起身,半跪施禮,“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還請仙師海涵,之前所發(fā)生的一切,小人一力承擔(dān),還望仙師不要難為他們?!?p> 酒肆中楞在原地的周邊小販們,忙不迭下跪。
但聽見“娘,你怎么了?”
劉材背著小布囊站在酒肆門口,跨過門檻,走到娘親身邊,連忙扶起,卻被母親壓住腦袋跪下。
母親抖如篩糠,劉材不知道恐懼為何物,朝著一群人跪拜的方向看去。
劉材驚喜道:“胖道士,怎么是你?!”眼睛一轉(zhuǎn),還有點(diǎn)畏懼,但還裝作沒事人一樣。
坐在胖道士對面,“你要弄啥,我娘怎么跪下了?是不是你干的,讓大家起來……”
劉材越說越心虛,自己眛了他兩塊糖。
但見坐在對面的胖子沒有說話,只是笑吟吟的看著自己,要說的話堵在嘴邊,吐露不出來。
劉材挪到曹清德身邊,拉拉他的道袍,小聲說道:“我錯(cuò)了,能不能讓大家起來……”說著便拿出一團(tuán)宣紙,慢慢打開,兩顆糖顯露出來,“還你,我錯(cuò)了,能不能讓大家起來?”
曹清德依舊不說話,依舊笑吟吟。
劉材又拿出自己所珍視的東西,擺在曹清德面前,節(jié)節(jié)請求,見胖道士依舊不應(yīng)答,記得自己只好跪下。
胖道士手一托,劉材沒能跪下,其他人也紛紛站起。
曹清德說道:“你們隨意。”
一群人作鳥獸散,唯獨(dú)邱寡婦和王小二沒有離開。
邱寡婦拉過兒子護(hù)在身后。
王小二硬著頭皮站在曹清德身旁,“仙……仙師……您來點(diǎn)兒什么?”
曹清德擺弄著劉材的寶貝,挑挑揀揀,“我不是什么天師,我姓曹,叫我曹道長即可。”
“曹……曹道長要些什么?”王小二猛地一激靈,問道。
“一壺茶,一盤青筍,一碗飯,多謝?!辈芮宓伦兊煤谜f話起來。
王小二不舍得看了一眼邱寡婦,最終還是扭頭鉆進(jìn)店內(nèi)。
曹清德挑出三枚銅錢,甩給劉材,“去,買根兒糖葫蘆。”
劉材跳起來,“這是我的錢!”
“買來糖葫蘆是給你吃的。”曹清德說道。
“我不吃糖葫蘆?!眲⒉膿u搖頭。
“你去不去!”曹清德抱住他所有的寶貝。
“我娘和我一起去?!眲⒉睦窆褘D的手往外走。
“小雀兒,你自己去,娘一會兒就回去?!鼻窆褘D摸摸兒子腦袋,給他擦去鼻涕。
“娘……”劉材不舍。
邱寡婦搖搖頭,劉材飛也似的跑出去,“娘,我很快就回來!”
邱寡婦輕撫頭簪,整理葛麻布衣,坦然坐正。
曹清德?lián)斐鲆粔K鵝卵石,擺在桌正面。
“這幾塊兒石頭知道是從哪里撿的嗎?”曹清德問道。
“小西山柳枝河邊,小雀兒平時(shí)喜歡去哪玩兒,”邱寡婦心一緊。連忙問道:“是不是有什么問題?”
“這叫化蛟石,形似鵝卵,在蛟化龍之地,雷劫轟擊而不毀,沾染了一絲龍氣,可入藥,可煉器,最主要的是可儲存一絲劫息,頗為罕見,不可能是凡俗之地一條河中該有的東西,”隨后曹清德又拿出其余幾枚,“數(shù)量看起來還不少,柳枝河上游在何處?”
“……在皇宮!”邱寡婦思索片刻,驚覺道。
曹清德不由怪笑,“我以為咋了,原來是病急亂投醫(yī)?!?p> “小雀是不是……”邱寡婦不敢想,著急問道。
“他這體質(zhì)難得一見,既能容納龍氣,也能吸收劫息,二者在其身上完美相處,百利而無一害,你沒發(fā)現(xiàn)他最近特能吃了,不過……”曹清德話等一轉(zhuǎn),“別在讓他去那玩了,容易引來禍?zhǔn)隆!?p> “剛剛那官袍壯漢之前不負(fù)責(zé)這片兒吧,他來此地大概是來監(jiān)視瓜娃子的?!辈芮宓碌莱鰧?shí)情。
邱寡婦大驚失色,連忙跪下道謝。
曹清德虛空一扶,邱寡婦跪下,問道:“接下來,咱說點(diǎn)正事,”隨后手一揮,。一道無形屏障罩住酒肆,王小二昏昏睡去。
“你一個(gè)尼姑怎么假扮起寡婦,賣上瓜果,”邱寡婦面色一驚,曹清德繼續(xù)問道:“你是不是還有個(gè)師妹?”
“道長神通廣大,”山鳥嘆口氣,娓娓道來:“大周禁佛止道后,尾魚庵被封禁,我等道士也被遣散,可那時(shí)我?guī)熋靡延猩碓?,下山后,更是深受大周欺凌,師妹性子外柔?nèi)剛,一次沖突,傷了本源,臨盆之際,血流不止,未能及時(shí)就醫(yī),師妹選擇小雀,最后身死?!?p> 曹清德點(diǎn)點(diǎn)頭,而后問道:“你對他爹了解多少?”
“我只知道他每次前來都身受重傷,倒在尾魚庵后門久久不曾離去,每次都是師妹救他性命,久而久之……”邱寡婦聲音漸弱。
“久而久之,日久生情,她懷了孩子,他還不知道,是不是?”曹清德無奈道:“這也太狗血了?!?p> “除此之外呢?”曹清德問道:“他叫啥?”
“只知道姓劉。”邱寡婦回答道。
曹清德取出一滴魂血,魂血指向跑來的劉材。
曹清德說道:“看來是沒錯(cuò)了。”
然后起身要走,又將一紅一藍(lán)兩顆糖放下,說道:“他會自己選,你別干涉?!?p> “哦,對了,為了那小子,也為了你自己,離那群彼岸的家伙遠(yuǎn)點(diǎn)兒,他們不會幫你師妹報(bào)仇的,你也別利用這個(gè)叫王小二的傻小子,人家是真心待你?!?p> “再說了,你師妹皈依之際就曾立戒,破戒身死,本就是因果,要怪也得怪自己,怪孩子他爹,怪不得他人?!?p> 邱寡婦低聲卻有力,“她青燈伴佛十八年,是庵內(nèi)最虔誠的一個(gè),佛在她心,救人是她本心,一時(shí)歡愉也是本心,難道僅僅破了戒,就該以死償還嗎!”
曹清德笑笑沒有回答,收起幡旗離開。
邱寡婦無力的坐在遞上哭泣,劉材跑來安慰,王小二站在跟前,猶豫不決。
劉重與木心。
他叫她廚子,她叫他傻子。
傻子死了,死之前想的是回去再見廚子一面。
廚子早就死了,死之前看到傻子在笑。
廚子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