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都城內歌舞升平,百姓盡情狂歡。
皇宮內卻是另一番景象,像往常一般,宮內掛起紅燈籠,紅絲帶,黑夜卻給這喜慶蓋上一絲陰霾,看似祥和,可宮女太監(jiān)面色冰冷,不展笑顏,機械的遵循命令行事,跨過朱紅大門,毫無聲息,秋風拂面,頓感陰冷。
深宮門多,以往無人看守的殿門、院門,此刻守衛(wèi)身披重甲,明火執(zhí)仗,為孤寂增加了些許肅殺。
各個守衛(wèi)寂靜無聲,就連呼吸聲都難以聽見。
大明宮外,地毯猩紅,正對殿門,陣列兩邊,引月燈高懸半空,亮如白晝,太監(jiān)宮娥穿梭在條案筌蹄之間。擊樂歌舞不止。
琥珀酒、碧玉觴、金足樽、翡翠盤,食如畫、酒如泉,擊琴涔涔、鐘聲吁咚。
這琉璃瓦的重檐屋頂,朱漆門,同臺基,捆綁住了多少位歷代君王。引得王朝顛覆,百姓流離失所,天下改為他姓。
走進大明宮,殿內的金漆雕龍寶座上,坐著一位睥睨天下的王者。底下,歌舞升平,衣袖飄蕩;鳴鐘擊磬,樂聲悠揚。臺基上點起的檀香,煙霧繚繞。
這些大殿的內柱都是由多根紅色巨柱支撐著,每個柱上都刻著一條回旋盤繞、栩栩如生的金龍,分外壯觀。
文臣武將分列兩旁,待到吉時,各有壽禮獻上。有人為搏眼球,便別出心裁,比如說這個神龍歷十五年新晉狀元,張說七步成詩。
一首《舞馬干秋萬歲禾府詞》
圣皇至德與天齊,天馬來儀自海西。
腕足徐行拜兩膝,繁驕不進踏千蹄。
髬髵奮鬣時蹲踏,鼓怒驤身忽上臍。
更有銜杯終宴曲,垂頭掉尾醉如泥。
引得文臣宿儒大為贊嘆,這花花轎子人抬人,一首詩瞬間士林傳唱。
武將功勛嗤之以鼻,不以為然。
武皇女帝興趣寥寥,手一揮,“賞!”
一旁秉筆大監(jiān)黃環(huán),端出百金禮盒,送到張說面前。
張說喜極而泣,五體投地拜謝。百金也不過是數(shù)貫銅錢,但耐不住是陛下賞的啊。
軍中老將李出江眼神示意,離他不遠的左威衛(wèi)定遠將軍鄭嵎起身,吟哦一首《津陽門詩》。
千秋御節(jié)在八月,會同萬國朝華夷。
花萼樓南大合樂,八音九奏鸞來儀。
都盧尋橦誠齷齪,公孫劍伎方神奇。
馬知舞徹下床榻,人惜曲終更羽衣。
與之打擂。
武皇女帝志不在此,又是一個賞字。
今晚的壓軸大戲遲遲不來,女帝百無聊賴,伸手示意,司禮大監(jiān)劉象尖聲朗和,隨后擊樂齊鳴,領銜舞姬身著淡綠色的長裙,袖口上繡著淡藍色的牡丹。根絲線浮出了幾片祥云,下擺密麻麻一排藍色的海水云圖,胸前是寬片淡黃色錦緞裹胸,身子輕輕轉動長裙散開,舉手投足如風拂揚柳般婀娜多姿。
其余舞姬身著大朵牡丹翠綠煙紗碧霞羅,逶迤拖地粉片水仙散花綠葉裙,身披金絲薄煙翠綠紗。低垂鬢發(fā)斜“鑲嵌珍珠碧玉簪子,花容月貌出水芙蓉。
坐在女帝左下首位不遠處的李宗道是坐立難安,食之嚼蠟,但還不能表現(xiàn)出來,否則他兒子李珙就要被撕票了,還有就是他私自帶疑似刺客的人進宮,更是要隱藏到底,要不然,不止他兒子,連他自己都要交代進去。
時間往前倒一個時辰。
江夏王府,彼岸殺手貼著墻根兒陰影走,而后翩然翻上屋檐,袁牧野跟在其身后,正要也翻上去,被四耳攔下,拉到一個僻靜別院。
四耳見他情況不對,輕點他眉心靈臺三下,袁牧野恢復正常。
袁牧野問道:“那個殺手呢?”
“我正監(jiān)視李珙呢,察覺到你的氣息,便便跟了過來,”四耳答道:“沒看見什么殺手,倒是你,神魂迷亂,鬼鬼祟祟,你怎么跑著來了?!?p> 袁牧野揉揉眉心,竭力回想之前的狀況,和四耳說明現(xiàn)在所有的情況。
“周游霄這小子看起來文文弱弱的,沒想到肚子里花花腸子還不少,”四耳點點頭,不禁贊嘆,“看看人家,再看看你,真沒法比?!彼亩幻馔聪饋?,看袁牧野的眼神都不對了。
“人家什么環(huán)境,我什么環(huán)境,能比嗎?,比不了!”袁牧野反駁,“不扯這有的沒的了??辞闆r彼岸殺手是瞄上李家的人了,李珙現(xiàn)在怎么樣?”
“正待客呢?!彼亩f道。
袁牧野丹田偽元嬰安靜下來,他一邊心陽演化六丁神火神通,盡早切斷與魂魄的聯(lián)系,一邊和四耳離開此地,一同監(jiān)視李珙。
“這小子他爹是太宗堂弟,曾經(jīng)戰(zhàn)功彪炳,威震九塞,現(xiàn)在為了活命,夾起尾巴做人,一般情況下不會出門,今天正逢女帝壽誕,他不得不去,他兒子在接待貴客。”四耳說了大致狀況。
袁牧野點點頭,“有法子了?!比缓蟾蕉^去,小聲告知。
“你這兒能成?”四耳深感懷疑,“我咋覺得不靠譜呢?”
袁牧野拍拍他肩膀,自信說道:“老李頭兒怕鬧出動靜,又在意兒子,肯定沒問題,走吧?!?p> 四耳撓撓頭,將信將疑,這家伙從小到大制定的計劃,無論好壞,沒一個成的,每當他信誓旦旦的時候,總會捅簍子,之前還有七爺找補,自己可沒這個能力。
江夏王府,會客廳堂。
堂屋中,抬頭迎面先看見一個赤金九龍青地大匾,匾上寫著斗大的三個大字,是“榮禧堂”,后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書賜江夏王李宗道”,又有“萬幾宸翰之寶”。
大紫檀雕螭案上,設著三尺來高青綠古銅鼎,懸著待漏隨朝墨龍大畫,一邊是金蜼彝,一邊是玻璃。地下兩溜十六張楠木交椅。
又有一副對聯(lián),乃烏木聯(lián)牌,鑲著鏨銀的字跡,道是:座上珠璣昭日月,堂前黼黻煥煙霞。
這都是給外人看的,自家親戚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來。
會客廳堂偏屋內,李珙招待程篁兄弟二人。
程三金屁股底下好像有針,坐立難安,李珙丟給他一個腰牌,笑道:“帶身上,在府內好好逛逛,別惹事?!?p> 程三金如獲至寶,笑著稱謝,“多謝大舅,放心吧,肯定不惹事,而后飛也似的跑出門外?!?p> 程篁平穩(wěn)關上門,接過李珙送來的熱茶,“多謝大舅?!比缓筇统鲇衿??!按缶诉@是爺爺尋覓的寧神丸,可緩解積年頭痛。”
“到底是年歲大些,比你弟弟穩(wěn)重,”李珙接過手,笑道:“替我謝謝程老爺子,下次再往涿郡,肯定攜美酒登門拜謝?!?p> “我這就替爺爺先謝過大舅了?!背腆蚱鹕砉笆职葜x。
李珙扶起,“都是一家人,說謝太客氣了。”
程篁說道:“鏢局奉涿郡太守華溪傳令,送武皇壽禮進京,現(xiàn)已完成,明日便要返鄉(xiāng),今夜特來拜別舅公與大舅?!?p> 李珙擺擺手,說道:“老頭兒沒權沒勢的,也就你們有心記掛,不像那群白眼狼……”
李珙話未言畢,程篁壓低聲音,說道:“大舅,可真如信中所言……?”
李珙正要回應,一道劍氣激光射向李珙。
程篁握緊竹扇,正要暴露之際,袁牧野從屋頂墜下,塵土碎瓦模糊視線,一把將李珙拉到身后。
拍拍程篁肩膀,笑道:“放心,都是同行,不會害你們的。”而后甩出兩張井字符困住二人。
程篁緊握手指緩緩松開,眼睛微瞇,盯住袁牧野。
袁牧野貓吃魚結合鶴展翅,游龍一般,欺身彼岸殺手,視線死角內,抬手便是一手猿擊術,以快打慢,纏住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