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干凈整潔的靜室，一張方桌，一疊酥脆花生，一壺高粱米酒。
馬輝杰輕輕夾起了一顆花生，他的筷子竟然在顫抖，是恐懼嗎？看來是的！
他想到了十年前，那時的自己是多么意氣風發(fā)。
不過三十出頭，竟已進階宗師，更是領(lǐng)悟血魄氣勢。
和大哥劉昀，二哥李申，三人合力，與那個五境圣者，半步謫仙余礁對抗，被譽為天龍三杰，那是何等的風光！
本以為自己能縱橫天下，直到那個噩夢般的一天，當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地去刺殺祝山之時。
天下間，沒有人會仁慈地放過想殺自己的人，沒有！
望著祝山，好似在望著一片天！沒有人能形容那種恐怖，無數(shù)個夜晚，他也想不通那個救自己的黑衣人是誰！
從那天起，將一群先天高手的斷刃擺上供桌，沉迷于詩書，他知道自己快廢了！
然而他不經(jīng)意間看到了那本書，準確的說，那是一本日記，劉韻的日記！
他知道了劉韻的秘密！這次劉韻要來滅自己的口了！
真是好深的算計，沒有人懷疑是他劉韻做的，因為交不上天上金，一定會是劉韻掉腦袋。
啪嗒一聲，花生掉落，馬輝杰愣愣地抬頭望著忽然被打開的門，看著這個走進房間的男子。
衣著樸素，面白如玉，目生重瞳，是李申。
馬輝杰面如死灰，來了，李申來了，他被劉韻派來滅自己的口了！
馬輝杰心中涌現(xiàn)深深的無力，面對這種大勢，他沒有任何辦法。
自己的家人，自己一個都護不住，唯一值得幸運的是，祝山找上門來，把穆天養(yǎng)和石羽帶走了。
而對于陳飛，他是真的沒有辦法，但幸好陳飛自己出息，隨便救的兩個人都是二境上品的武師。
自己給他的龍血靈丸，陳飛應(yīng)該知道他的心意吧？用丹藥籠絡(luò)住那二人，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就在這一瞬，馬輝杰就看了一遍人生回馬燈！
“呵呵呵呵，馬輝杰，你藏得好深啊，本以為只有劉韻才配做我的對手，沒想到你竟能創(chuàng)出如此秘術(shù)？”
馬輝杰抬起頭來，昏暗的房間，微弱的光灑在他的臉上，一半光明，一半昏暗，讓李申重瞳驟縮，心中一凜。
剛剛只是一瞬，他好似看到了，在馬輝杰體內(nèi)，有一股無與倫比的強大力量。
然而下一瞬卻消失無蹤，宛如錯覺。
一個個猜測在李申心中不斷碰撞，為何能隱藏地如此深？
一體雙魂？天魔奪舍附體？仙人轉(zhuǎn)世記憶復(fù)蘇？新的秘術(shù)？
總不可能是他李申修煉秘術(shù)走火入魔了吧？
李申滿臉渴望忌憚，陰笑道：“我只是將區(qū)區(qū)魂道、氣道磨練到極致，自然不能打敗你，但我已經(jīng)創(chuàng)出新的符師秘技，不用一年，便能魂氣合流，再現(xiàn)虛空造物的盛景！
我會超越劉昀，超越你、余礁、金蟬飛，甚至擊敗祝山，只有我會飛升仙界，享永生之樂！”
李申并沒有給馬輝杰插嘴的機會，身形一退，大門猛地一合，身影消失無蹤。
馬輝杰一臉懵逼，怎么聽剛剛李申的意思，他是金蟬飛、余礁那樣的強者？
李申最近幾年瘋的越來越厲害了！
嘎吱一聲，大門猛地又被張開，劉昀小山一樣的身體粗暴地擠了進來。
“弟弟，可不是哥哥我偷學你的秘技啊，沒有辦法啊，我輕輕一瞥那秘技就會了！”
秘技，什么秘技？我馬輝杰創(chuàng)造出一個秘技？
“哎呀，不用死的感覺可真是妙極了，從今天起，仙界祝福才是真正的祝福啊！”
“那錢就不用賠了，就當給你女兒婚禮的份子！”
劉昀猖狂大笑，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馬輝杰低頭沉思，女兒？什么女兒？我有一個女兒？
他抬起頭來，忽然發(fā)現(xiàn)面前出現(xiàn)了一個俊秀的和尚，一個漂亮的女子。
這次連大門都沒開，仿佛他們二人原本就在房間隱身一般。
“馬長老，在下神月，這是在下新收徒弟，小七！”
馬輝杰大驚失色，香玉樓主人，那個恐怖到極致的魔道豪強？
“馬長老，是這樣的，您家的陳飛公子相中了小徒，貧僧想小徒身份低賤，不若您收小徒為義女，如此豈不是皆大歡喜？”
馬輝杰受寵若驚，神月是五境符師，而且從他還是小孩子時候，神月就是如此模樣。
不管是實力還是輩分，神月都是他馬輝杰的前輩，神月的徒弟，認自己當?shù)叿植皇莵y了嗎？
“小女子名慧慧，若是馬長老同意，小女子從今日起就姓馬了！”
馬輝杰神情恍惚，陳飛原本那么好的一個孩子，一個月前忽然天天去香玉樓？而且還天天在石羽面前說香玉樓的飯又軟又香！
陳飛長得那么好看，原來是當了面……
……
陳飛感覺自己再次做夢了，夢中的自己好似變成了一條魚，偶爾自己能夠越出水面，看到長河的前方。
偶爾會有前方飄蕩的水珠濺落，化成自己的養(yǎng)料，好似未來自己的力量加持到現(xiàn)在身上。
這條河流，好似由一個又一個生靈構(gòu)成，無數(shù)支流不斷匯聚，每次自己扭動魚泡眼，都能看到不同的支流。
但是自己所在的節(jié)點，卻能將所有支流吞噬，匯聚一條。而在長河的前方，未來之中，好似也有絕對不變的東西，組成一個個未來小節(jié)點。
看似有無窮無盡的支流，無限的未來，但屬于現(xiàn)在的大節(jié)點，未來的小節(jié)點，讓河流的主干保持筆直。
然后陳飛明白了：過去已定，不可改變，未來無限，卻有些無論如何也不會改變的東西，當時光長河成為一條直線，便是時光的終結(jié)。
陳飛慢慢地蘇醒了過來，他只感覺身體好似多了一點說不出的東西。
他看到了許多模糊的未來，不過剛剛僅僅只能看到十日之內(nèi)。
許多未來特別模糊，甚至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遺忘地差不多了，而那些清晰還能記住的，大多和他有關(guān)。
而他見到了一個節(jié)點，就是在十天之后！
陳飛環(huán)顧周圍，發(fā)現(xiàn)他在一個陌生的房間，屋室不大，看布置華貴至極又不輸雅致，僅僅一看風格，陳飛就猜出，這應(yīng)該是馬慧慧的房間。
他皺眉走出了屋子，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在香玉樓，這應(yīng)該是個距離滄浪江不遠的一進小院子，好似普通人家。
若不進入房間，絕不會發(fā)現(xiàn)其內(nèi)竟裝修地別有洞天。
“陳飛你醒了？時間剛剛好，我們一起去參加祁靈大典吧！”
陳飛一愣，點點頭：“我果然睡了一天嗎？”
一路上陳飛沉默異常，馬慧慧偷偷看了陳飛好幾次，終于還是忍不住道：“陳飛，我感覺你興致不高，你如今有了資質(zhì)，馬上就要成為符師了，應(yīng)該高興才對，你在想什么？”
陳飛微微笑了笑：“沒什么，我是在想我們的未來！”
馬慧慧臉微微一紅，輕笑道：“我們的未來中都會有什么？”
“我還看不到那么遠，抓住當下，還有未來的不變節(jié)點才是重要！”
馬慧慧的臉色猛地變了，她出身仙界，見多識廣，智道符師、宙道符師都能看到未來，看來陳飛有宇道或宙道天賦了，至于智道，應(yīng)該不太可能。
無數(shù)驚才絕艷的天才、豪雄，一個個都湮滅在歷史的塵埃之中，研究史書之人，感覺那些英雄豪杰，有時只是在某些地方，選擇了錯誤道路。
有人總結(jié)出那些關(guān)鍵的地方，未來中不會改變的東西，有人叫其節(jié)點，有人叫其大勢。
她又想起自己失敗的任務(wù)，還有即將到來的懲罰和反噬，她做出的選擇，真的是正確的嗎？
想到這里，她不由感覺萬分心灰意冷，喃喃道：“難道有些未來是我們再努力也改變不了的？”
陳飛自信一笑：“沒有什么是絕對不變的，即便是那絕對不變的節(jié)點，其實也有無限變化，從無限變化中，找出其中的不變，找到它、理解它，甚至掌控它！
一個個不變，組成的就是天下大勢，就是變幻莫測中的絕對未來！”
馬慧慧臉色發(fā)白，心中卻忽然多了一絲更深的絕望：“若是……若是那個不變中，一定需要我們犧牲呢？”
“那就說明，你沒有找到、理解掌控它，天下間任何人，任何生靈，都有走到最后的機會！”
陳飛雙眼是充滿斗志的光：“我更喜歡把那絕對不變，稱為真相，找到那一個個真相，我這條小魚，終將越過龍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