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既白,紅日初升。
陳勝正在大殿之內(nèi)批閱軍報,將一份只有幾十個字的戰(zhàn)報翻來覆去看了足足半晌。
他的心思根本就沒再這里,大殿之內(nèi),鴉雀無聲,大殿之外,空無一人。
陳勝無奈的搖了搖頭,左等也不來是右等也不來。
正當他起身準備去更衣的時候,他等的人終于姍姍而來。
只見蔡賜帶領(lǐng)著眾將手捧楚王冠冕走進大殿,齊刷刷拜倒在地。
只聽蔡賜說道:“暴秦殘骸蒼生,仁義不施,天下苦秦久矣。
今將軍斬木為兵,揭竿為旗,天下云集響應(yīng),贏糧而景從,山東豪俊并起相隨。
將軍之聲威震懾天下,將軍之仁義播于四海,應(yīng)該上承天命,下順人心,即楚王位!”
陳勝聽完蔡賜的話,連連擺手:
“不可不可,萬萬不可。我今日起事,全是為了天下人的利益,何曾有一點私心。讓我做楚王,那是萬萬不能的?!?p> 吳廣站起身來,大聲說道:“話不可以這么說,將軍身被堅執(zhí)銳,率士卒以誅暴秦,復(fù)立楚社稷,存亡繼絕,功德宜為王?!?p> 陳勝聽完吳廣的話,臉上神色不變,還是擺了擺手,說道:
“不可不可,萬萬不可。楚王乃至尊之位,我何德何能,擔任如此大位,請諸位另擇賢良吧?!?p> 這時候,周文突然大聲說道:“今將軍監(jiān)臨天下諸將,不為王不可。換一個人來做楚王,我們這些將領(lǐng)全都不服氣,請將軍以大局為重,即楚王位!”
眾將紛紛附和。
陳勝聽了周文的話,遲疑道:“我做這個楚王,陳地百姓可愿意否?”
蔡賜得意的笑了笑,胸有成竹道:“將軍,這位就是陳縣的‘民意’代表,你們可愿意擁立楚王?”
只見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者,顫顫巍巍的起身,像背課文一樣說道:“秦為無道,破人國家,滅人社稷,絕人後世,罷百姓之力,盡百姓之財。將軍瞋目張膽,出萬死不顧一生之計,為天下除殘也,愿擁立將軍為楚王,”
陳勝聞言,無奈的點了點頭,問宮殿中眾人:“你們都是這個意思嗎?”
眾人齊刷刷拜倒,“愿將軍為楚王!”
“害。”陳勝無奈的點了點頭,“我絕無一絲一毫做楚王的心思,可如今眾將逼迫我為王,為了不讓眾將心寒,我只能從命了?!?p> 眾所周知,天下所有的獨裁者,都是“被迫”登上獨裁之位的。
這個位置簡直苦極了,是天下最辛苦最悲催的職業(yè)了。
而且他們?nèi)紱]有一點私心,心中只有天下百姓的利益。
這些都是獨裁者們騙傻子的話,但總有傻子信。
人類的智商并不相通。
......
因為軍情如火,陳勝就任楚王的儀式當天就舉行了。
幾乎是陳勝說出“好”字的一瞬間,宮人們就開始布置宮殿了。
隨后,在宴席上,陳勝發(fā)表了一番又臭又長的“就職演說”,聽得眾人異常煩躁。
要不是陳勝是楚王,誰愿意看他在這里裝比呢?
人類高質(zhì)量人群喜歡自己裝,畢竟這是人類寫進DNA里的剛需。
人類低質(zhì)量人群喜歡借用別人的名頭裝,“我兄弟如何如何”“我老鄉(xiāng)如何如何”,仿佛自己也裝到了一樣。
而喜歡看別人裝的人類,一個也沒有。
在演說的最后,陳勝終于說出了眾人最想聽到的話——封賞。
吳廣被任命為令尹。
令尹在楚國官職中是百官之首,號稱“國冠之上”,國冠就是國官,意思是令尹位在全國官吏之上,足見其地位之顯赫。
過去,楚國的令尹全又最心腹的王室成員擔任,且多為羋姓,極少有例外。
為數(shù)不多的例外是吳起,黃歇這樣的大牛人。
如今,吳廣作為起義軍中的二號人物,被任命為令尹,是大家之前就想到的。
房君蔡賜被任命為上柱國,這是僅次于令尹的官職。
蔡賜素有威望,如今更是一封書信下陳城,立下了大功,被封為上柱國眾人也還能接受。
周文被任命為大將軍,周市被任命為左司馬,田臧被任命為上將軍,呂臣被任命為涓人將軍,張賀被任命為裨將軍......
總之,凡是義軍中立有戰(zhàn)功的將軍,全部得到了應(yīng)有的回報。
這場面,就想是原始股東終于迎來了上市敲鐘的那一刻。
不僅僅是將領(lǐng)們,全部士卒都得到了豐厚的賞賜。
眾人山呼雀躍,大殿內(nèi)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只有張耳和陳余兩個人站在角落里小聲的說著話。
張耳冷眼道:“陳勝至陳地而王之,此示天下私也。真是一步臭棋,從此以后,大義的名分再也沒有了?!?p> 陳余點頭道:“何止于此,天下諸侯見陳勝稱王,恐怕會裹足不前,再也不會前來投奔了。暴秦未滅,天下解矣!”
兩個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失望和擔憂。
張耳小聲道:“陳勝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了。
此刻就該急速引兵而西,西擊咸陽,同時遣人立六國之后,以為黨羽,為秦樹敵。
攻下咸陽之后,直接即皇帝位,號令天下諸侯,豈不美哉!”
陳余嘆了口氣:“正該如此,但是面對楚王寶座的誘惑,又有幾個人能冷眼看待,冷靜思考呢?我們也不過是旁觀者清,入局也未必能看的清楚?!?p> 張耳點了點頭,“此地大禍將至,不宜久留,我們要想辦法退步抽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