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天道！
靈臺斜月正殿之內(nèi)，青煙徐徐。香案上方正對的墻上，供奉的“天道”兩字，筆力遒勁，仙風(fēng)灑脫。雖只有兩個字，但是上到正殿主梁，下到香案臺面，氣勢宏大。
香案前面站定的須菩提凝視著天道二字，沉思良久。
不過就是兩個字而已，現(xiàn)在卻成了他心里一道跨不過去的坎兒。
原本以為，自己的修為離這兩個字已是觸手可及的距離，突破無非是一念之間。但現(xiàn)在看，這天道并非是修仙者要面對的一個層級，而更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這個人時而大氣磅礴，時而陰險狡詐。在他之下的所有層級，都是他對修煉者的施舍。而他永遠(yuǎn)不會給這些人一個跟自己比肩的機(jī)會。
香案上的三炷香已經(jīng)要燃至爐里的香灰了。須菩提微微側(cè)目，用余光看了一眼旁邊攝月應(yīng)該站著的位置，空無一人，又不知哪里去了。
他不禁心中一冷，突然皺起眉頭，而后又緩緩舒展。寬大的袍袖在面前一過，香案正對的墻面之上，“天道”兩字瞬間發(fā)生了變化。
“天”字被他掃去了兩橫，“道”字被他掃去了走之，“人首”兩個字詭異的出現(xiàn)在了面前。
“嗯……哼哼！”他微微點頭表示滿意，可這滿意之后又跟著充滿了諷刺和不屑的冷哼。
“這就有點意思了……”他終于是笑了。
這笑容還沒散去，便傳來磕絆之聲。只聽“啪”的一下，一柄拂塵從正殿門口處一直滑倒了他的腳下。
須菩提也不轉(zhuǎn)身，看著人首兩字直接問道:“怎么？是嚇著你了？”
剛進(jìn)門的智清一腳門里一腳門外正要跨過高大的門檻兒，陡然抬頭看到墻上的人首兩個字，驚的一個趔趄，邁過門檻的那只腳想要退卻退不回，想要邁又有點膽怯，一腳踩空，把手里的拂塵也跌出去老遠(yuǎn)。
“祖師莫怪，再傳弟子智清，叩見祖師?！?p> “慌慌張張。連你也慌慌張張了。看來這天道兩字，遠(yuǎn)沒有人首更讓人心生畏懼。”
須菩提說著話，目光仍然沒有離開墻面。
“這……”智清低著頭，接近九十度的俯身，滿目的懷疑，不敢與須菩提眼神相接。
這天道乃是仙家修行的終極，而菩提祖師在這天地之間一眾仙家眼中，幾乎是與天道等肩。祖師如今將這天道二字變成了人首，這豈不是滅了道心，生了俗心？
人首，這分明是操控世人的狹隘之心。祖師深不可及的修為，竟然產(chǎn)生了這樣的念頭，這叫所有門下弟子還怎么修這仙，還怎么悟這道？修來修去，就為了稱王稱霸？
智清不寒而栗，后背發(fā)冷。
算來自己也是修到了黃袍地仙，不死不滅，很久沒有產(chǎn)生過這樣強(qiáng)烈的畏懼感了。
智清還在想著，只感覺自己的拂塵在面前垂了下來，他試探著抬起頭，須菩提祖師已經(jīng)站在了他的面前，手里拿著他嚇掉在地上的拂塵。
“怎么？連拂塵都脫了手，難不成你已經(jīng)垂垂老矣，壞了長生的仙身？”
祖師語氣并不嚴(yán)厲，甚至帶著幾分玩笑。這就讓智清更加無所適從，祖師從來不拿修行開玩笑，今天，這到底是怎么了？
“我知道你怕的什么?？墒桥挛覊牧说佬?，修來修去，反而修成了一個普通人？呵呵呵……”
“智清不敢，智清惶恐，請祖師釋惑……”
智清哆哆嗦嗦，始終不敢抬頭，作勢就要跪拜，卻被須菩提一把托住扶起。
“哎……兩個字而已，哪有你想的那么多。怎么就把你嚇成了這個樣子？若叫你那些徒弟們看了，接下來的路該如何走呢？”
明著是在說智清，可是智清越聽越不對勁。
祖師那顆通徹天地之心，此刻已然生惑！
他哪里是在說智清，分明就是在說給他自己聽！
祖師到底因何生惑？
智清越想越怕，這對斜月三星，甚至對所有的地仙，都無異于一場精神浩劫。祖師竟然質(zhì)疑自己的信仰！
他猛的抬起頭，看著面前的須菩提，目光相接，良久無言。
他看到了祖師的眼神之中，不再像從前那般堅定。似乎多了一點兒玩世不恭，又或者像是某種桀驁不馴。
“抬起頭來吧。”須菩提轉(zhuǎn)身而去，仍舊回到人首兩字之下站定。
“我是剛剛才有所頓悟，這天道，是我們修到死那一天，都不可能觸及的。可是我們偏偏又修得了長生。這天道……呵呵呵……”
說道此處，祖師一停，卻把天道兩個字，說的活脫脫就像對面站著的某個人。
“祖師！”也不知道從哪里爆發(fā)出的勇氣，智清當(dāng)即喝斷祖師，這還是頭一次。作為再傳弟子，他這一嗓子，都能被扣一個忤逆的帽子了。
雖然被智清打斷，可須菩提未氣未驚，反倒心境平和的笑了笑:“也罷，也罷?！?p> “那猴子……”見智清無法體會自己的心境，又萬分恐懼自己生了俗心，須菩提不得已，轉(zhuǎn)換了話題。
智清這才輕聲舒了一口氣，回稟道:“智清正為猴子的事情而來。他去找我了。”
“哦？那他可是解了你我講經(jīng)之時的那場雙簧嗎？”
“這……”
“不必吞吞吐吐，直說無妨?！?p> “似是而非。好像是解了，又好像……又好像沒太解。”
“?。俊表毱刑崃r轉(zhuǎn)身，挑著眉毛驚嘆，倒把智清嚇得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一個勁在心里嘀咕，自己這是事情沒辦妥，又惹了祖師生氣。
本來還想來找祖師，把球踢出去，告訴祖師，這學(xué)生自己帶不了?？墒亲屵@人首兩個字給帶錯了節(jié)奏，現(xiàn)在……節(jié)奏感一沒，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祖師放聲大笑。一邊笑，一邊嘴里不停的叨念:“好天道！好天道！真真是算不明白，算不明白了……”
一旁跪著的智清只恨自己今天出門沒好好卜上一卦，今日祖師面前所見所聞，既不能忘掉，也不能記住。要是跑了一個字……
智清還在那里想著，祖師這邊笑聲已住，幽幽開口:“若是跑了一個字，我恐怕就要帶著這斜月三星，帶著你們一眾門徒，自立魔道去了……”
“哐！”巨大的悶響傳來！
“空……轟隆隆隆……”
“咔嚓……”
悶雷之后，天邊數(shù)道驚雷接連而至！無數(shù)粗細(xì)不均的藍(lán)紫色電光如條條驚龍在頭頂張牙舞爪四散裂開！
智清愕然！他跪著轉(zhuǎn)身，恐懼的望向高天……
雷劫？
智清差異的目光中，須菩提緩慢而堅實的腳步已然經(jīng)過他的身畔，徑直走出正殿之外！
雷暴之下，須菩提道袍乍現(xiàn)天光！手中猛然揮動拂塵，直逼蒼穹。他目光冷冽，神情凝重，仰面而視，不卑不亢！
似有對天叫戰(zhàn)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