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克很緊張。
就在昨天晚上,他丟了自己在噴射士的工作。
林克今年十八歲,高中念了一半就輟學了,是他自己輟的學。
家里供不起他讀書了,他有個高位截癱的父親,還有兩個念小學弟弟,母親在一戶人家里做保姆,每個月只有四千出頭的工資。
林克一天要打三份工,白天在工地搬磚,晚上送外賣,周末的時候輕松些,在噴射士上班。
林克是幸運的,因為他看到了那層遮天蔽日的黑色薄膜,而自己上班的炸雞店就在那里面,他站在薄膜的邊緣,齜牙咧嘴的怪物對著他無聲地嘶吼。
晚上的時候同事給他發(fā)了個消息,讓他周末別去店里上班了,因為老板死了。
林克有些難過,又有些慶幸。
他想自己或許是逃過一劫。
林克從小在衛(wèi)東市長大,這個城市的每一寸土地他都那么熟悉,可是短短一天的時間,他忽然覺得自己似乎不認識這個城市了。
軍綠色的裝甲車隊在街道上穿行,士兵們抱著長長的槍械將城市團得水泄不通,穿著黑色風衣制服的人像武林高手一樣在房頂跳來跳去。
就好像電影里演的那樣。
今天林克罕見的沒去搬磚,一覺睡到了早上八點。
弟弟們也沒去上學,小學放假了。
衛(wèi)東市發(fā)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似乎所有人都沒有了上班的心思。
九點,有人敲響了他們家的大門,是兩個穿著黑色風衣的年輕人。
他們身姿挺拔,藏在風衣底下的肌肉蘊含著爆炸性的力量,宛如雄姿英發(fā)的駿馬。
林克看到他們的腰間鼓鼓的,似乎裝著什么東西。
可能是……槍吧。
超能力者也會用槍嗎?
他疑惑。
昨天晚上論壇刷爆了,據(jù)說是黑色薄膜內存活的人的親身經歷,在怪物即將殺死的他時候,一個驅使冰霜的男人救了他。
那些人都穿著統(tǒng)一制式的黑色風衣,身形快得猶如閃電。
他們的眼里有光,自然的力量在他們手中如臂使指。
“你好,林克是吧?”
其中一個人對他說,“我是蕭若,這位是慕容海,你應該有接到短信通知,我們是來做人口普查的?!?p> 他提著一個銀白色的箱子,從箱子里取出一根嶄新的試劑針管。
什么人口普查還得抽血?
林克不禁懷疑。
但是他還是按照蕭若的指示抽了二十毫克的血液,慕容海在容器上貼了一張紙條,上面寫了他的名字。
林克偷偷瞄了一眼,發(fā)現(xiàn)箱子里裝滿了同樣款式的容器,容器沉著鮮紅的粘稠的血液。
看來再此之前他們已經走過不少人家了。
“多謝配合。”
蕭若溫和地笑笑,“記得關注手機,下午三點前我們可能會聯(lián)系你,當然,也有可能不會,如果收到短信,不要亂跑,在家等著就好。”
林克點頭。
“等一下?!彼凶蕚潆x開的兩人,從房間里把兩個小滑頭揪出來,“只有我要抽血嗎?我還有兩個弟弟,我媽不在家,我現(xiàn)在給她打電話?”
“我才不要抽血!”
林丟丟掙脫他的手跑開,對著他做了個鬼臉。
林掩之倒是安靜得很,只是怯生生地躲在哥哥身后,偷偷地打量兩個黑色風衣的青年。
“不需要?!?p> 慕容海搖頭,“他們年齡不合適?!?p> “好的,我知道了?!?p> 林克將兩人送出門。
為什么人口普查還要看年齡?
他更疑惑了。
下午一點半,林克收到一條短信,短信內容是三點鐘會有人來家里拜訪他,給他做一個小測試。
所以林克很緊張。
早上那兩個黑風衣上門以后他就隱隱有一種預感。
這絕不是普通的人口普查那么簡單!
這個世界不知從什么時候悄然發(fā)生了變化,不管是靈氣復蘇也好,超能力者也好,林克都無比期待。
期待死水般的生活能更加多彩,期待前半生如此平庸的自己能與眾不同,期待……自己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穿上黑色的風衣,腰間別著堅硬的槍支,舞蹈地穿梭在城市間,別人看他的眼神好像看到了救世主。
林克和這個年紀所有的男生一樣,喜歡看動漫,喜歡看小說,喜歡幻想。
幻想父親能夠有朝一日站起來,幻想自己可以很富有,幻想還能再上學。
小時候父親身體還好的時候他很討厭上學,恨不得每一天都是假期,恨不得自己能早點長大進入社會,不用考試,不用寫作業(yè),不用聽老師的嘮叨。
可當他真正步入社會的時候,他才明白原來所謂的長大那么辛苦。
累得自己每一天都直不起腰。
難過的時候他只能在深夜一個人躲在被子里,用枕頭捂著腦袋幻想。
林克好想放棄,可他不能。
父親還躺在病房里,每天都需要支付高昂的住院費。
家里還有兩個嗷嗷待哺的小鬼頭。
如果他不堅持,還能靠誰?
媽媽很久沒買新衣服了,林克晚上上廁所的時候偶然間聽到她在房間里偷摸著哭。
誰都不容易。
于是林克只能拋棄那些幻想,面對殘酷的現(xiàn)實。
“咚咚咚”
門外傳來敲門聲。
林克渾身一激靈,連忙跑去開門。
來人穿著那身眼熟的黑風衣,林克頓時感覺一種驚喜直沖天靈蓋。
“你好?!?p> 那人開口,聲音很好聽,清亮中還帶著些少年人的稚嫩。
他的年齡不大,看起來比林克還小一些。
“你好,符更生,很高興認識你,林克?!?p> 他大方地伸出手。
“你好你好!”林克似乎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tài),把手上的汗液在衣服上蹭了蹭,和符更生握手,“快請進快請進?!?p> “阿克,誰來了?”
吉宏燕從廚房走出來。
她正在掰豆角,晚上吃豆角燜面。
“來客人啦?”她看到符更生年輕的面孔有些驚訝,但沒有多想,“我去給你接杯水哈!”
“謝謝阿姨了。”
符更生笑著道了聲謝。
“家里有些簡陋,您見諒?!?p> 林克扣著破舊沙發(fā)上的大洞,有些緊張。
可惡的林丟丟,一天天的不學好就知道折騰家里的物件!
“無妨,”符更生看起來確實不太在意,“看你的樣子,似乎猜到了什么?”
“我……”林克支支吾吾,不太敢看符更生的眼睛,他瞥了一眼廚房里正在接水的母親,小聲問道:你是超能力者嗎?”
“超能力?”
符更生聽到這個詞笑了,他的笑容帶著種書生氣,“差不多吧,你這么理解也行?!?p> 果然!
聽到確切的答復,林克反倒不知如何是好。
面對干凈俊朗的符更生,他忽然有種莫名的卑微感,好像自己低人一等似的。
“我此次來主要是為了確定你的意向……好的,謝謝阿姨。”符更生從吉宏燕手中接過水杯,“阿姨也坐下一起聽吧,畢竟不是小事?!?p> “什么意向?”
吉宏燕懵了,她原本以為符更生是兒子的朋友,因為她早上去醫(yī)院照顧孩子爸了,所以并不知道抽血和黑風衣的事。
符更生喝了口水,潤了潤喉嚨,“異神通,是一種超出常理的能力,現(xiàn)代科學中最不可思議的研究之一,自歷史記載以來,異神通的存在就一直跟隨著人類的腳步前行。”
“你們可以理解為,超能力。”
他打了個響指,一條青綠色的藤蔓順著風衣口袋爬上衣領,在兩人震驚的目光中長出鮮嫩的枝葉,“編號03,元素系,隱木?!?p> “這……”吉宏燕張大了嘴,“這是變魔術嗎?”
“魔術?”符更生搖了搖頭,“阿姨,魔術辦不到這種事?!?p> 他的指尖在左手戒指上劃了一下,一冊紙質文件憑空出現(xiàn)。
“你們看看這個?!?p> 他把文件遞給林克,“重新介紹一下,符更生,隸屬于國家特殊機構,青山不倒,現(xiàn)任職于第三信息部?!?p> “我可以很直白地告訴你,林克,你也有這種天賦,催動異神通,成為一名神通者,這是一扇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大門。從此,在這個世界上你可以隨心所欲,所有通向成功的道路都將為你敞開?!?p> “而你,可以選擇最簡單的那條捷徑?!?p> “前提是,你能覺醒成功?!?p> “覺醒……成功?”
林克呆愣地看著手中的文件。
他本以為上面寫的會是什么關于神通者的文字介紹,但實際上并不是。
——“免責協(xié)議”
四個油墨大字方正地印在封面上。
“沒錯,想要獲得異神通是需要覺醒的,覺醒有失敗的風險,而且風險不小,失敗的話可能會一定程度上影響生命安全。當然,我們有最先進的儀器,以及全世界最完善的防護措施,絕大多數(shù)的情況下,覺醒失敗并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影響。”
“不管成功還是失敗,我們都會給你發(fā)放一份補助基金,如果成功,你可以選擇入職青山不倒,或者我們可以送你就讀新籌辦的神通者大學?!?p> “怎么選擇,看你自己?!?p> 他笑瞇瞇地看著林克的眼睛。
他覺得林克會答應的,因為那雙眼睛中,潛藏著不甘。
是對自己平庸的一生不甘,好像一跟點著的火柴,縱使燒成焦炭,也想要在短暫的人生中照亮所有人,以此證明自己的價值。
“阿克!”
吉宏燕握住林克的手腕,手心粗糙的皮膚讓林克精神恍惚。
“有生命危險的事,我們不做,謝謝你啦!”
她從林克手中搶過免責協(xié)議,遞還給符更生。
她不懂什么異神通神通者,但她不傻,知道這個世界似乎產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可是不管怎樣,她都不能讓自己的兒子去冒險!
她不能再失去了!
符更生接過文件,心中暗自嘆了口氣。
這已經是他今天跑下來不知道第幾個因為覺醒有危險而放棄的人了。
流程上大體一致,自己異神通的神奇之處,然后拿出免責協(xié)議,把利害講清楚,基本上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從最開始的震驚,到后來的興奮,然后糾結,最后婉言拒絕。
倒是習慣了。
“那就不打擾了?!?p> 他將協(xié)議收回戒指,站起身準備離開。
“等等!”
林克突然叫住他。
“能讓我再考慮一下嗎?”
“阿克……”
“媽!”林克打斷母親的話,“能不能,讓我自己做一次主?!?p> “我不是非想冒這個險,我也不是不想聽您的話,我只是……”他的手撐在膝蓋上,大腿不自覺地顫抖,“只是不想再這么渾渾噩噩下去了!”
“生活這么苦了?!?p> 他露出一個勉強的笑,“為什么不能給希望一些掙扎的空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