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的時候,夏至又一次出現(xiàn)在了洞口。
不同于早上一進(jìn)來就給于連爆了個頭的果決,這次夏至像遛彎一樣背對著他們走了進(jìn)來,一面觀察著崖洞內(nèi)壁,一面嘆道:
“唉呀媽呀,這洞口抹得真夠平整啊,不會是監(jiān)獄里的囚犯挖的越獄地道吧?”
她搖搖頭,一轉(zhuǎn)頭看見站在身后的陳浩和于勒,嚇得跳了起來,頭撞上了洞頂,發(fā)出“砰”的一聲。
疼得齜牙咧嘴的夏至揉著自己的頭頂,怪罪道:“你為什么在這里啊,媽的,嚇?biāo)览献恿??!?p> “什么叫我為什么在這……你以為我會去哪???”
“你不應(yīng)該和銀毛一塊在旅店擺爛嗎?”她揉著頭走了過來,路過于連的尸體時被絆了一下,差點摔倒。
她低頭看了眼于連的尸體,忍不住“噫”了一聲,指著滿地狼藉問陳浩說:“這是你干的嗎?殺法一點也不清爽…不過比起在銀石城的時候還是很有進(jìn)步的。下次記住不要把他半個腦袋都削掉,開個瓢就好了,這樣事后比較好打掃。”
陳浩怪異地看著她,正想關(guān)切地問問她這個癥狀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需不需要找精神科大夫看看,突然想到一個幾乎不可能的可能——
“夏……姐,你該不會,和我處在一個完全不同的時間線吧?”
夏至瞥了眼于勒,沒有直接回答問題,而是反問道:“今天是第幾天?”
“第二天?!?p> “第二天啊……”她看著洞外的日落,若有所思,“我現(xiàn)在不能多說,但我確實在因為一個你以后會知道的原因一遍遍地進(jìn)行‘投影溯回’……但是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我印象里你應(yīng)該沒這么聰明啊?”
“因為你今天早上剛來了一趟,用很不清爽的殺法弄死了那個躺在你腳下的人,還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
“是嗎,那對我來說應(yīng)該是之后的事了?!毕闹谅柭柤?,沒有過多糾結(jié)這個問題,轉(zhuǎn)而看向了于勒,問道:“說起來,我剛一直忘了問,你誰???”
于勒微笑著向她伸出了手:“虎子小姐您好,我是于勒,我們早些時候見過面的。”
“……虎子?”
“抱歉,這個稱呼似乎有些過分親昵了,請原諒我的疏忽,陳金虎小姐?!?p> “……陳金虎?”夏至皮笑肉不笑地回頭看向陳浩,“小橘子,你有沒有什么想說的?”
好嘛,難怪早上的時候說“這筆賬已經(jīng)算過了”,原來在這里等著他呢。
“姐,你冷靜點聽我狡辯!”陳浩緊張地看了眼于勒,把夏至拉到一邊耳語了起來。
他極力地夸大了于勒不正常的模樣,以及對名字那令人匪夷所思的執(zhí)著程度,把自己渲染成了個為了保護(hù)夏至不得不隨口說個假名字的靠譜好隊友。
雖然夸張了點,但他說的其實和事實也沒有多大出入,夏至的關(guān)注點也完全放在了“陳金虎”這個名字上。
“但是你為什么能取出這么難聽的名字?。浚槭裁催€畫蛇添足給我加個‘虎子’的小名??!這名字和我初中對面賣早餐的家里養(yǎng)的狗一模一樣?。 ?p> “可是…虎子這個名字,還是很貼合你的氣質(zhì)嘛……”
“我這么高貴的氣質(zhì),虎子怎么就貼合了!哪里貼合了!我警告你,要是說不出個子丑寅卯我非得弄死你不可!”
“噓噓,冷靜點,聲音太大了,于勒都聽見了……”
夏至猛地回過頭,果然看見于勒正直勾勾地盯著她,左眼中似有若無地泛著詭異的紅光。
“金虎小姐,您見到了棋盤對嗎?可以告訴我您的尊名嗎?”
“……我叫虎子?!?p> “可是根據(jù)你們姐弟二人的談話內(nèi)容,這似乎不是您的真名…不,你們真的是姐弟嗎?”
夏至不耐煩地“嘖”了一聲:“關(guān)你屁事啊?!?p> “我需要知道啊……”于勒的聲音像之前那樣變得低沉古怪了起來,崖洞也再度開始輕微的顫動。
這次陳浩清楚地看見,于勒身后的影子突然膨脹了起來,逐漸拉高成了一個近似人形但又透著幾分詭異的長影。
“我需要知道,你的真名!我需要知道每個看到過棋盤的……噢!”
夏至沒等他說完就一個旋踢把他踹飛,不屑道:“關(guān)老子屁事啊,再說話就把你切片下火鍋?!?p> 崖洞停止了顫動,陳浩舉著燈往崖洞里面走了點,發(fā)現(xiàn)于勒竟然被夏至一腳踢到了崖洞盡頭的那半堵石墻前,影子似乎也恢復(fù)了正常。
夏至也跟了過來,皺著眉問道:“那個高門檻是怎么回事,看著不太像能天然形成的吧?”
“你說那堵石墻嗎?它原先是一整面墻,堵死了里面的路的。但是今天早上被你一拳打成這個樣子了?!?p> “喔唷,我的拳頭可真有力。”夏至凝視著那半堵石墻思考了一會,道,“走,咱們進(jìn)去看看?!?p> “哈?你可是說絕對不能進(jìn)去的??!”
“怎么可能,這像是我說的話嗎?我怎么可能這么貼心地去提醒別人?。?!”
“我很想夸你有自知之明,但是這真是你原話……你強調(diào)了兩遍,兩遍!”
“如果絕對不能進(jìn)去,我為什么要打破這面墻呢!”
“因為你中二病發(fā)作!覺得‘歐拉’一聲打碎半堵墻會很帥!”
“怎么可能!我做事絕對有我自己的道理的…不過你別說我真挺想試試的,歐拉一聲打碎墻什么的……嗯,決定了,如果下次溯回的時間點在這之前,就來試試?!?p> “……”嚯,這時間線還閉環(huán)了。
“總之這次先進(jìn)去看看好啦!”
陳浩捂著臉嘆了口氣,放棄了繼續(xù)勸說:“那你進(jìn)去吧,反正看你早上那個樣子應(yīng)該也沒出什么事?!?p> “不行,你跟我一起進(jìn)去。”
“啊…?啊?!為什么??!”
“我要是連個陪葬品都沒有死在里面的話,也太慘了?!?p> “你把我當(dāng)陪葬品嗎!”
夏至揉了揉他的頭,安慰道:“想開點,你可是高級陪葬品呢,這邊還有個低級的?!?p> 她說著走到那半堵墻前,抓著于勒的衣領(lǐng)逼他站了起來:“喂,你,打漁的,你是低級陪葬品,你先進(jìn)去探探路?!?p> 說完,就直接把于勒舉起來,扔了進(jìn)去。
“歪,聽得到嗎,打漁的,還活著嗎?”
他們等了一會,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夏至繼續(xù)威脅道:“裝死的話我會把你拖回來扔進(jìn)碎紙機(jī)做成狗糧的。”
于勒的聲音立馬從里面?zhèn)髁顺鰜恚骸敖稹鸹⒋笕?,我還活著,這里是安全的?!?p> 石墻后的崖洞看上去并沒有什么特殊之處,陳浩提著燈轉(zhuǎn)了個圈,余光掃見右側(cè)的石壁上有不少交織在一起的線條。
他本以為那是幅壁畫或者雕刻,湊近一看卻發(fā)現(xiàn)只是一些雜亂無章的刻痕。
“這看上去像是野獸的抓痕?!毕闹量粗切┛毯壅f,“我在斗獸場見過類似的刻痕。”
“可是我在方碑城除了鳥沒見過的別的動物了?!?p> “還有蚊子呢?!彼洁斓溃盁o論是多么惡劣、多么奇詭的地方,你永遠(yuǎn)能找到一只對你不離不棄的蚊子?!?p> 陳浩點頭表示贊同,跟著夏至往里面走去。
走了百來步左右后,崖洞突然變得極為開闊,他把燈光調(diào)到最大,也只能看見幢幢黑影。
夏至掏出幾塊照明石甩了出去,一陣叮鈴哐啷的響聲過后,散落在各處的照明石發(fā)出強烈的白光,勉強照亮了那些黑影。
這看上去像是一個人工挖出的空洞,空洞內(nèi)的空間是規(guī)整的半球形,地面平整得像是小學(xué)生一整個假期都沒拿出來過的暑假作業(yè)。
空洞中央是一臺巨大的、樹干一樣形狀不規(guī)則的蒸汽機(jī),蒸汽機(jī)連接著地面和空洞穹頂?shù)淖罡唿c,上面布滿了沒有指針的扭曲表盤。
蒸汽機(jī)左邊是一座銹跡斑斑的腳手架,再左邊靠前一點是一個破了個大洞的空水箱;右邊是像金字塔一樣壘得整整齊齊的方箱子,地上四處散落著彎折了鋼管和銹蝕得看不出原貌的零件。
“這是什么啊?”陳浩看著中央的蒸汽機(jī),喃喃道。
夏至盯著蒸汽機(jī)思考了半秒鐘,得出了答案:“這個就是那個吧,哆啦*夢什么的……”
“怎么可能啊喂!你還不如說時光機(jī)呢!”
“喂,打漁的,這個是啥,干嘛用的,你知道嗎?!”
摔得鼻青臉腫的于勒茫然地?fù)u搖頭,夏至“嘁”了一聲,轉(zhuǎn)頭向陳浩抱怨道:“這種沒用的東西我為什么要留他一命?。俊?p> “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标惡凄止镜?,忽然發(fā)現(xiàn)夏至的眼睛好像一直在往那些方箱子上瞟,神情可以稱得上“躍躍欲試”。
他忽然覺得自己可能有了讀心的能力。
“你不會是想撬開那些箱子吧?”
“你果然也這么想啊,那些箱子一看就很有問題對吧?咱們挨個檢查一下吧?”
“……我覺得箱子很正常,需要去做個檢查的是你的腦子?!?p> “不,你不覺得。”夏至拽著他和于勒就要往箱子那邊走去。
突然,水箱內(nèi)部發(fā)出巨大的碰撞聲,水箱上的紅褐色銹跡像死皮一樣翹起,片片脫落。
從水箱上落下的銹跡迅速侵蝕著周圍的物體,本不可能被腐蝕的地面也翹起了紅褐色的片狀物。
銹蝕的地面轟然塌陷,顯出一個冒著紅光的無底深坑來。